? 三天的时间。
这是第三天凌晨四点四十六分。
窗外静阒无声。只有屋内人的心跳与呼吸声。
楚影再次感受到了时间的折磨。不是难熬，对于年轻人来说，时间不是熬那么一回事，而是挥霍，在不知所措与自以为是中渡过。楚影心里挂记着陈菲，但是一想到闲兰的脸庞，胸腔里就不由得泛痛。
他再次记起那天自己的**，是怎么**裸地展现在陈菲面前的。想来就无地自容。
和顾臣在‘每氏老’一聚后，他又成了游魂一般的存在，顾臣和宁风儿趁着禁校，作了一个短暂的旅游。这三天楚影都是一个人蜷缩在宿舍里，闲时看书，倦时听音乐，听风声，听雨声，听，心里指使的声音。
跟着心走。
他终于还是知道，人在年轻的时候，若不经历，那便要努力。因为前者是智慧与经验的来源，而后者是成功的基石。
而迷茫的少年，无一具有。
以后只要能随意地平淡下去，未尝不可的啊。
楚影照镜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胡渣已经长得相当可观。可是当他举起刮刀，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几日未洗的头发乱糟糟地一边扬起一边紧贴脸庞，活像山野中的邋遢狗熊。眨眨了眼睛，眉头渐渐紧皱，便会无可奈何地放下刮刀。随即颓然地滑倒在浴室内冷冰的地面上。
触感从手心不断传来。
冰冷、坚硬。
楚影突然想起闲兰，想起紧紧抱着她的身体时心里的颤动，想起感觉，那种独一无二的感觉。
无论是从**上，还是精神上，都吸引楚影的感觉。
楚影微微起身，屁股只离地三秒钟便又再次回到了地板上。他打开了喷头，冷冰地水流哗哗地以完美地抛物线奔出，慷慨地洒在他的身上。
白色长衬衫渐渐贴实了脊背与前胸，顺着腰腹部的曲线，流入下体，浸湿内裤，拖鞋沉没在地板渐渐抬高的水面之中。
楚影感到从灵魂深处升起的寒意，浑身打了一个激泠。
他看着已经穿得有些发黄的纯白衬衫，忽然想笑，想大声地笑。
“哈哈！……自命清高！哈哈……”楚影粗暴地脱去衣物，**裸地站起，形销骨立地立在镜子前，喷头的流水依旧冲刷着身体的污垢。冲不去心里的惶惑。
楚影闭上眼睛，许久许久，朦胧地意识开始蔓延，他分不清这是冷水，还是时间的潮流。
猛地，他倏地想起，陈菲今日就要启程远走了。
哈，旅行。放逐与追寻。
楚影重重地敲敲额头，昨天从午夜开始睡，却不想终于在今日的凌晨四点多还是醒来了，看了眼微机上的时间，得出再也睡不着的结论，索性在亮起床头灯，继续看《ThespakeZarathustra不知不觉间就是在浴室内冲刷着刺骨的冷水。
他想起外面秋日的景象，身体又是不由自主的地抖。
不过恍惚间想起今天答应过的事情，楚影终于来了精力，但心里还是有些惧怕。
解释？怎么解释？
楚影还未想过这个逃避了三天，逃避了一生的问题。
梳洗清理过后，整个人的形象豁然大变，不可否认，楚影的容貌，确是俊秀。他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胸口处的惴惴感时强时弱。楚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离开寝室。
不料自动门还未开。
楚影感到肚子有些饿，但是内心里那个迫切的声音让他无法顾及此事。他回到房间，站在窗前。
太阳还未出来。自己却已经是越来越心急。
他全然没想到，那么早，就算是陈菲，也未必起来了。
楚影看了眼东方，日出时的紫气尚未至。
“日落之前，不可动用异力是么？”楚影口中喃喃。这几日他没有踏过微步，只是下意识地感到微步的能力似乎也在渐渐被封印，已经作不了长途行。
“那么日出之前，应该可以的吧。”楚影跃上窗台，瞥见背后的灯光还无主地开着，伸出一指对着开关一拂，灯光应声而灭。
“果然只能在无阳光的时候动用啊。”但是楚影从未起过在白天动用异力的心，不知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试试。
楚影转身，前方是微曦。
而昊唇塔巍峨的身躯就在将起日光的方向如魔山一般屹立。
楚影的身体消失在窗台上，只留下窗帘拼命地涌向外面，似乎想追随主人而去。
晨曦还未起。
末夜下的百苍美丽安逸，像是沉睡中的智者，无为无不为。
而林海之下，一双眼睛幽幽睁开，看到了上方灵动的身影。
楚影踏过树叶，林海顿时纷纷起浪，起迎王者。楚影踩上叶浪，借力飘身下地。他抬起头，昊辰塔那粗壮的黑影已经近在眼前。但是还有一段水路。
水沼虽多，但是木桥与石桥弥补了通路。楚影看了看去路，心中惴惴，虽然来过多次，但一来昊辰塔周边之地广袤，遍布肥美的水沼流水，其中轩榭众多，虽然风景独美，但是也不好找路。二来是这些路，楚影看着都似熟不悉，特别是今天，好像刻意与自己作对一般。
楚影细心数路时，浑然没觉察到身后已经亮起了一道尾随而来的如绿色的鬼火一般的眼睛。
突然，耳边响起激荡的风声。楚影一怔，下意识里没反应过来，几乎忘了反应。待他转身格挡的时候，风声已经过去。楚影瞅瞅四周，只有风声，再无它物。他心头起疑。
“错了不成？”
楚影眉头皱起时，忽然感到小腿处传来被什么动物抓刨的痛感，不过这痛感与说是挑衅，不如认为是小孩子似的招呼一样顽劣。楚影由于小腿上突然而来的酥麻感与压力向前一跳，随即转过身。
飞快地看去。
入目处先是一对大得出奇的眼睛，泛着绿光，不过却无恶意。而后，楚影偏了偏头，再向一边看去，是狐狸状的鼻子，浑身乌黑，身形似狼，反正若是狗便是大得出奇的那种。
最令楚影了然的就是，这大狗，有三条长尾。
“唉呀，原来是你。”楚影有些奇怪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好像是在与老朋友招呼一样。
“呜呜呜……”小若摇摇三条大尾巴，来回小走了三趟，最后用后蹄刨了刨两肋，一副无理楚影的样子。
最后，小若凑到楚影脚边，嗅嗅是不是有什么气味。
“喂喂。”楚影向一边走开一段距离，躲避小若的侵犯。
“嚷嚷什么，又不是想你的肉了。”
“那你有想的时候了？”
“是啊！”
楚影已经开始接受狗也有超能力的事实，听它近于玩笑的话，楚影撇撇嘴，上前几步，来到昊辰塔脚下的‘妄言’湖畔边。楚影慢慢抚摸雕刻着‘妄言’二字的巨石身，岁月已经将这颗大石雕琢地圆润自如。
小若也是跟上来。
“你小子，嗯，”小若在湖边犬坐下，爪子摸了摸自己长长的鼻子，打了响鼻。
“怎么？”
“天没亮就起来？还跑来这样僻静的地方？”
“有事。犬兄你呢？”
“无事，闲逛而已。”
“不看家？”
“呸，什么看家！我是那种无出息的狗么！”
“嗯……”楚影抬头看看昊辰塔顶，心里计算不出进入的陆路，天黑愈是困难。
“你要上去？”
“啊，是的。”
“小子，身子那么强壮，直接飞上去不就行了。”
楚影有些惊讶地看向小若。
“看什么，我的肉不合你味口的。”
楚影摸摸鼻头，讪讪地偏过目光。
这狗挺强势的……
楚影再度审视起昊辰塔，忽地定下心意来。对，直接飞上去不就行了！
念头一动，楚影的身影飘然升起，向‘妄言’湖上方飞去。
楚影慢慢地飘飞向上，已经接近内湖的时候，楚影已经看察觉得到星光在渐渐淡去。
这时，楚影正考虑如何与陈菲解释与道别之际，下方那广葇的水沼之中猛地蹿出一条狭长粗壮的黑影直扑楚影。
楚影感受到脚下变得焦躁不安的空气传来的预警。心头一惊，身形立时一转，而那突袭的黑影似乎没有追击的意思，腾飞到空中后就是静静地立在原处，它庞大的身体蜷缩起来如月夜中的乌云。
楚影的身体出现在它面前不远处，他定下身势，细细地看去，却是一惊，“藤龙！？”
漆黑中，藤龙那泛着光的巨眼看着楚影，楚影对上那对目光，却是陡然发现地双眼睛里已经没有初在地宫见到时的那种冷酷麻木的无知感。而且，它身上的那股腥臭味似乎也淡不少。
楚影心中闪过数道念头，担心陈菲的处境与接下来的事。他身形一闪，就要在藤龙面前飞上塔顶，藤龙却是展开庞大狭长的躯体，挡住了楚影的去路。
“嗷呜呜呜——”黑暗中传来一声悠长的犬嚎。
楚影这时才想到，这暴躁的怪物，此时怎么如此安静？楚影心头火起，身体再次消失。
“吼吼！……”藤龙这时才吼了出来，不过却是压抑着叫声，像是怕惊动了什么。身体却是再次一变，挡住了楚影的去路。
却没有再多出来的好斗的感觉与意思。楚影小心却是疑惑地看着它。
楚影盯向藤龙，“吼吼！……”它又是吼了一声。这时，小若踏着虚空，小跑着来到楚影身边。
楚影已经渐渐开始对这条狗的本领感到麻木。是什么怪物！
小若舔了舔犬牙，二兽——一条是可以遮天蔽日的巨龙，一条是略比寻常狗大的巨犬，二者的身体比例完全失去了意思。
楚影瞥了眼小若，只见它瞪着藤龙看，而藤龙也是不甘示弱地回瞪着小若。
“吼吼！……”
“嗷呜。”
“吼吼。”
“嗷呜。”
“吼？”
“呜呜。”
“吼。”
“呜。”
“你听得懂？”
“走上去。”
“走上去？”
“对，它好像只会这句话似的，只说‘走上去’。”
楚影疑惑地在二兽身上来来回回移动，他眯眯眼，身体突然向上闪去，藤龙这次发出了大声的咆哮，不过身体一伸一圈，还是成功拦下楚影。
“吼吼！吼吼吼吼。”
“他说什么！”楚影阴沉着脸，问小若。
“走上去，她说的。”
“她？”
“这泥鳅是公的，这个‘她’有异性的意思。”
楚影撇撇嘴，这么大个是泥鳅？那你不成……
“喂喂，小子，心里骂人可不好啊。”
小若在空中的地面上团团转了几圈。
楚影尴尬地挠挠头。
“那么说，那个‘她’没事？”
“吼吼！”
“又是什么？”
“走上去！”
楚影怔了怔，“走上去？”他口中喃喃。显然也是有些迟疑。藤龙瞥了他一眼，又是吼了两声——这回楚影也听得出是它说的同一个音同一个意思。随即，它却是一个回身，潜入水沼之下，重隐于黑暗之中，也不管楚影会不会照着行事。
“喂，那个，”
“我叫小若，你难道忘了我的名字么？唉，这年轻人，怎么只记得女孩了呢？”
楚影撇撇嘴，“小若，啊，记得记得呢，那个，你能再叫出那个大个的，谈谈么？”
“不行了。”
“为什么？”
“你应该也可以感受到的，它的气息已经向北边去了。”
楚影细细感受了番。的确，那股气势的的确已经远去，不过去了何处，楚影倒是查不出。
走上去？是陈菲的意思么？楚影心里想着，那天她立在藤龙的头顶时，确是有人御兽的气势，不过，藤龙被陈菲收服，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那时的藤龙就像是一个初生的婴儿，充满无知，其内里的思想还在成长与塑形期，陈菲可以接近它也不是大问题。
“想不通时，去做不就行了。”小若吼了一声。
“你要窥伺我的思想啊？！”
“有何不可，少年人想的什么，我还有不知道的。”小若奔过来，蹭了蹭楚影的脚跟。
“又干嘛！撒娇不成？”
“背上有些痒，蹭蹭。”
楚影抓狂似地一脚踢开了小若。
他再次看了高耸的昊辰塔，这可总共有一百四十六层呢！真走上去？
楚影一咬牙，冲去底层。小若龇牙咧嘴地奔走着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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