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为何,王直坐在马车里,觉得身子越来越乏,连精神也恍惚起来。还没到严府,就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人将自己抬进客房,放到床上。又有人轻巧地为自己去掉鞋袜外衣,盖好被子。一个清脆的女声在问:“伯伯,他这是怎么了?”好似严嵩的老男音作答:“服了大内奇酥散,效力很足。只要时辰一过,便会好了。无需担心。”女人又问:“为什么给他用那个?”男音往低里压了压,说:“这是圣上的意思。”接着便不再有话了。
不一会,王直感到有人用热巾给自己擦脸,很温柔、很细致。仿佛擦的不是脸,而是一件精美的宝物。王直努力想清醒意识,睁开眼睛。但眼皮就像是铅做的那么重,怎么也抬不起来。王直在思想里挣扎了会,还是抵不住昏昏沉沉的睡意,渐渐失去一切知觉。
第二天日上三竿,王直才起了身。打听得严嵩早已上朝,由于日理万机,不到黄昏,是回不了家的。来去间,也没人特意看着王直。王直用过饭菜后,干脆出了严府后门,到外边溜达。
京城可是繁华地。古代的风土人情又与21世纪截然不同。王直走马观花,看得有滋有味,倒也不亦乐乎,不觉已走出老远。
连转带逛,前边又现出一条特别美观、热闹的街道,两边似乎都是高档酒楼。酒菜、脂粉的香气,混合在丝竹歌乐、嬉笑喧闹声中,远远地随风飘送过来。寻常的风都是无色无味,但此处决然不同。包含了太多信息在里边,对五官都造成了刺激。
王直不由加快脚步,想靠近了探个究竟。不料当街一个乞丐,好赖不赖地凑过来,而且总是挡在自己前进的方向上。王直左闪右避,都没有用。
那乞丐衣衫褴褛、臭不可闻,手里端只破碗,头上蓬着乱发。长长的发丝中明显粘了些土样的污垢。而且就这么胡乱地披散开,倒把一张脏脸盖掉了大半,别说旁人看不清他的相貌,连他自己的双眼都给遮起了。
那乞丐本来离着有段距离,王直几次闪避未果,很快便相互接近了。王直不耐烦地用一只袖子掩住自己的口鼻,另一只袖子作势挥了挥,闷闷地骂道:“快滚、快滚!”
那乞丐不以为忤,举起破碗,干笑着说:“小哥急着找乐子吧,若是嫌我碍眼,就打赏些铜子。”边说着,又将碗抖了抖。
王直顿时很有种要将碗打飞的冲动,但一看这碗委实不干净,便强忍了。暗想,要是自己再冲动点,碗估计就得更破了。兴许这碗能破得不剩一半,也有这方面缘故。
王直将眼神从碗上移开,专心地打量乞丐。突然发现了一件大恶心的事,乞丐头发的土样东西,竟然都是些聚拢起来的虱子群。因为虱子和土的颜色相近,所以不注意之下,有了视觉上的误判。
王直马上偏过头,张嘴作势欲吐,却马上又强忍住了。
乞丐也不觉丢人,竟然还笑嘻嘻地说:“吐吧吐吧,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王直不知为什么,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名字“猪八戒”。毕竟形势比人强,面对如此极品的乞丐,作为好男儿也只能屈从了。王直往腰带处摸去,一愣之下,又往怀里掏着,最后还是呆住了,满脸不可思议。
那乞丐见王直这番举动,已认定有戏,不料戏才看一会,却发现停了。意料中的铜子儿,并没有叮铃当啷地落进碗里,竟也觉得不可思议。
两人僵持了会。乞丐笑了,说:“没铜子儿?!银的也成!”
王直的脸顿时成了苦瓜,侧里一移,便想走开。
那乞丐早有防备,又是挡在跟前,依旧嬉皮笑脸,说:“公子啊,你衣着如此光鲜,必出自豪门人家。怎的舍不得点银子呢?大的不中,碎的总成吧?”
王直只好硬着头皮照实说了:“没带银子。”自打从舟山上了岸,身上就没带任何钱财。辗转来到北京城,当然也是如此。而身上正穿着的行头,是严府给备了,睡后换的。
乞丐一惊,隐隐间有两道厉光从发际中透出,应道:“出来找乐子,怎会既不带铜子儿,又不带银子呢?难不成用的都是票。豪阔呀,一掷千金?!冲着有名的花魁来的?!”
王直身上没钱,底气自然不足,换个侧向又是一移,再次避开这乞丐。由于这回有意提高速度,果然成了。向前紧跑几步,准备拉开距离,甩掉乞丐。
怎料这乞丐相当难缠,看着追不及,立马把碗一丢,就地一扑,堪堪从后边,将欲逃之夭夭的王直的小腿给抱住了。
人已全倒在地上,口里还说着:“别跑呀,这一跑,就知道你有货。票子也成,给上一张吧。”
王直的小腿完全被抱住了,根本挪不开步,而所在之处,本就是繁华之地,往来的人不在少数。这下有热闹看,渐渐都围过来了。
王直脸皮薄,这下被乞丐拖着,也是急晕头了。一狠心,从怀里摸出个金光闪闪的四方形物件。往脚下的乞丐头边一丢。这乞丐立即腾出双手,将东西抓进两掌之中。
王直心里也是一疼,但没办法呀。现在得了空,拔步便走。根本再不看乞丐一眼。
乞丐得手后,一轱辘站起身来,将手掌摊开,细细打量得手之物,果然是纯金的。心想这公子哥果然嫩生,出手倒是豪阔。而这物件也足抵一张大票子了。只是敲模样,明显是枚私印。也是个糊涂人,这种东西都可以随便给。连忙翻看印底,认个姓名。只一眼,完全愣住了。
王直正走着,后面传来一声招呼:“前边的慢走。”不是乞丐话音,又是谁来着。王直转了身,心里还想着,莫不是这厮良心发泄,要把东西还来。说实在的,王直当初上岸有些冲动了,一时脑热,没什么准备。那金印算是身上少有的值钱物了。除开之外,便是头顶的金簪。金簪一拔,满头发乱。两相比较之下,还是舍了这印。毕竟自己也算金主,他日再制一个便是。
转头一看,却见乞丐已把头发分向两边,露出了饱经沧桑、污迹累累的真容。双眼再无遮拦,瞪大了,直楞楞地盯着自己。而自己也觉得这乞丐好眼熟来着。
那乞丐惊呼一声:“恩公!!”
王直也顿时想起来了某人,最近不是常思念起吗?于是回应:“吴承…”
乞丐慌了,急着打断:“莫说!”
王直硬生生地吞了一个“恩”字,好好地咽下去后,转了口气,又道:“朱八届。”
那乞丐低下头,长长地哀叹了声,算是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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