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谨行皱眉,他很想从雷云谣这里了解一些在观山村了解不到的东西,但又多少有点担心,雷云谣敢孤身住在坟山,又能想出用假电线骗人、坟坑吓人的招数,无论胆量心智都不弱,这个条件万一是她挖坑利用自己,那后果就难料了。
思虑再三,他觉得不能贸然答应,“我必须先知道你要求迁坟的原因!不然,我马上下山。”
他推测,雷云谣开条件的目的,应该一方面是想占据谈判优势,另一方面不排除想探他的底。
雷云谣一对大眼细看孟谨行良久,才说:“我想在这里开发旅游。”
孟谨行惊道,“在一片坟山上开发旅游,你怎么想的?”
雷云谣轻轻一笑道:“确切来说,这不是我承包的初衷。毕业实习来长丰做社会调查时,看到桑榆周边几个乡都在开发旅游,我觉得桑榆迟早也会加入这个行列,将来会有许多游客来这里休闲。正好我妈是从凤山村出去的,知道小凤山在五十年代的时候是个产量丰富的果园,我便有了承包小凤山,恢复果园,建农庄的想法。”
“你最初要求迁坟就是为了这?”
“对。当时跟姜梁两姓的族长商量的时候,他们也是基本支持的,还说好由我补偿每户人家迁坟费两百。”
雷云谣说话的同时,已经把一份承包合同拿出来递到孟谨行手上。
“那为什么后来他们会反悔,并且起内讧?”
“我在北坡发现一个废弃的山洞,里面有娃娃鱼。”
“娃娃鱼?”
雷云谣点头道:“七十年代出口娃娃鱼换外汇,凤山村人大量捕捉娃娃鱼,有不少人拿到过zhèng fǔ发放的奖金,这可是赚钱的宝贝。”
“娃娃鱼现在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早就不准私捕及交易了,你不清楚?”
雷云谣眨眨眼说:“我请教了一些专家,又去省里咨询了畜牧主管部门,野生娃娃鱼虽然不准捕杀、交易,但没说不可以人工饲养。”
“你想搞人工饲养?”孟谨行有点佩服雷云谣脑子活络。
“对。要搞人工饲养,就必须对山洞进行修整,创造一个恒温环境。结果,挖掘机才上来挖山洞,大家都以为我发现了宝藏。一时间,什么样的谣言都出来了,不但坟不迁了,山也要收回。”
孟谨行道:“你可以对他们实言相告。”
“不行!”雷云谣马上摇头,“这是商业秘密,怎么能随便说?再说了,姜家村人一直把娃娃鱼视为龙鱼,认为这是能给族人带来好运的神物,当年凤山村人捕杀娃娃鱼,就被他们骂成亵渎神灵。要是知道我为了赚钱养他们眼里的神物,还要在这儿开饭店把神物做成菜,他们还不把我宰了?”
“呵,”孟谨行失笑,“掩耳盗铃啊!他们真的够虔诚的话,到娃娃鱼上桌那天,你不还得挨宰?”
“拖一天是一天嘛!”雷云谣咧嘴露出一对虎牙,眼睛笑成了月亮。
孟谨行摇头,雷云谣这话半真半假,不能全信,“你刚刚说还要开饭店?”
“对啊,”雷云谣点头,“桑榆乡的人不会傻到一直抱着金库捧泥碗吧?总有一天,他们也会学其他地方一样开发包括观山村在内的天然资源,到那个时候,我这片山头就能发挥价值了!”
“你倒是挺乐观!就不怕桑榆十年八年都不开发?”孟谨行看雷云谣一脸憧憬,忍不住逗她。
“那你这样的年轻干部来桑榆干吗?就为了每月五六百的死工资?”雷云谣嬉笑道,“燕大的高材生,就这么点抱负呀?”
孟谨行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是燕大毕业的?”
“哼,亏你还是学经济的!我要在这里赚钱,连基本信息都不收集,凭什么来啊?”雷云谣不客气地说。
“牙尖嘴利!”
孟谨行没有与她继续嘴仗。
雷云谣收集信息本身没错,关键是她的信息来源渠道让孟谨行很好奇。
她如此肯定桑榆未来的发展,一头扎进来开发坟山,其行为的前瞻xìng,根本不是一般年轻姑娘所能具备的,如果没有事先知道某种信息,恐怕闯荡商海的老手都不一定敢下这个本来赌。
而孟谨行的燕大毕业生身份,如果不是某一级zhèng fǔ内部有人透露,雷云谣住在坟山上,又正与观山村的人闹矛盾,她又如何知道?
孟谨行在心里作了一番分析,终于搓搓手说:“已经很晚了,你抓紧说第三个条件吧。”
“你还没说第二个答不答应?”
“我同意了。”孟谨行说。
雷云谣脸上立刻绽开笑容,“那就这样吧,第三条我暂时没想好,以后想到了再说。”
“嘿,你小心计不少啊!”孟谨行站起来,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衣服,“臭死了,我得赶紧下山去洗洗,走啦。”
“我送你。”雷云谣咯咯笑,“不然你又要升官发财了!”
孟谨行一边走一边很随意地问:“梁小山究竟怎么死的?”
雷云谣走在后面,一直没有出声,孟谨行转过头,油灯如豆的亮光在她脸上投出大片yīn影,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不知道?”他追问。
她轻轻嗯了一声,快步走到他前面,领着他下山,再没有说一句话。
……
孟谨行去小凤山迟迟未归,穆添开始坐立不安,梁小山死的前一晚一脸疯癫的样子,不停地晃在他眼前,使他不由自主缩上行军床,将被子紧紧裹在身上。
……
“你还没有睡?”
孟谨行进屋点着煤油灯,一眼看见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的穆添,正抖着下巴睁着一对惊恐的眼睛,很是吃了一惊。
“你是不是得痢疾了?”
他把手搁到穆添额头上,却被穆添一把抓下来紧握在手里。
“孟……主任,孟……村长,你没疯?”穆添说话的声音哆嗦不停。
“你说什么?”孟谨行抽出手端详穆添。
“你打我一巴掌。”穆添说。
“啊?”
“打啊!”
看着突然眼里冒出凶光的穆添,孟谨行无奈地抬手在他脸上轻轻扫了一下。
“重点!”
“啪!”
五个手指印瞬间在穆添的左颊上呈现出来,他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道:“还好还好,不是做梦!”
但他随即皱眉看着孟谨行道:“孟主任,你这是从哪里钻出来,一股怪味儿?”
“呵呵,我迷路摔垄沟里了。”孟谨行说着连忙转身拿上脸盆,去河边清洗身子。
穆添依旧坐在床上,喃喃地说:“这怪味好熟悉……像是在谁身上闻到过……”
次rì开始,孟谨行带着穆添和姜琴芳拜访村民,连着一周走遍了每户人家。
通过家访,他才知道,姜琴芳的父亲姜万才是姜姓一族现在实际的当家人,姜家族长即观山村支书姜凤云对他言听计从。
姜万才是靠养殖发家致富的能人,县政协委员,姜家才字辈老大,观山村唯一的富户,目前名义上与其四弟姜炳才共同经营姜家养殖场,实际大部分时间都在县里忙于大小应酬。
也就是说,要想最终在迁坟问题、村长人选问题上与姜家人取得共识,姜万才与姜炳才是关键。
孟谨行由此又对姜琴芳言论大胆有了新的认识。
但是,姜万才和姜炳才兄弟俩,这么多年并没有依托自己的优势,带着大家共同富裕。
观山村人在地里种的庄稼,除去上交的,保证口粮就算是村里条件好的人家了,大部分人家,像桑榆其他村一样,基本靠扶贫款过rì子。
就是姜家族人,除了才字辈这几兄弟,大部分家庭的生活也都很困顿。
至于观山村的破路危桥,入夜满村黑暗中姜万才家靠柴油发电机点亮的灯光等等,都是梁姓和其他散姓人家最诟病姜家才字辈兄弟富不惠及乡亲,反对姜炳才当村长的地方。
而梁姓一族从解放后风光了几十年,到八十年代已现微势,但梁虎父子,借着梁姓余威以及梁敬宗的在桑榆的权势,在观山村占地占山占扶贫款,同样被大家深恶痛绝,他们自己族里的人与姜家那些族人一样,一边受着欺负,一边又甘愿受支使。
至于许力等散姓人家,虽然势力不众,但每到村里有大事的时候,姜梁两家必定都会竭力争取他们,以便增加自己一方的力量,相比姜梁的族人,反倒rì子好过许多。
离开最后一户走访人家那天,穆添和姜琴芳拿了孟谨行的钱去找村民买山货野味,三人准备好好搓一顿。
孟谨行站在村委办公室门口,看着满天乌云,心里对如何解决小凤山的问题,以及重新选举村长,都有了一个初步的设想,心情因此变得极为敞亮。
他返身进屋打电话,向何其丰汇报想法。
何其丰很支持他的设想。
但也指出,小凤山的承包问题关系到村长选举是不是能顺利进行,所以选举方案最好还是在小凤山的问题解决后再作确定,这样既有利于工作推进,也可以让孟谨行在这个过程中进一步摸清观山村的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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