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万里镖局失镖,欧阳怒生丧子的当晚,也正是沐千经遇见他的那个晚上。(本章节由网友上传&nb)
——他是一个杀人的人。
——他为了杀人而来。
——至少在那一晚,他就杀了不少人。
沐千经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他正从客栈的大门口堂皇而入,国字方脸,顾盼生威,衣袂劲风猎猎。
他背后背着一个大斗笠,大得出奇,几乎盖住了他整个背部。
他的腰间挂着一把更大的刀,又长又厚,以至于他将刀随手大咧咧的掷于桌上,沐千经都开始担心那个单薄的方桌会不会被这把刀压垮,散架。
他走进客栈的时候,似乎并没有见他推门,门就“哐当”一声砸开了。
外头风大森冷,门一敞开,立即有大股冷风卷进来,寒风就如同他的眼神一样无情,客栈里七八个食客,不禁打了个寒战。
换做平时,他们一定会大骂一通,甚至还可能出手将之教训一顿,说不定还会要了他的命。
可是现在谁都不敢做声,只顾低头吃喝,就好像刚才根本没进来人一样。
他不认识他们。
他们都认识他。
沐千经也知道这个人。
虽然从未见过面,但从他的衣着打扮,举止气度,沐千经已经猜到他是谁了。
这个人当然就是“百刑刀”应无错。
“众生百罪,一刀送刑。”
他天生嫉恶如仇,正义满满,曾经出过家,做过和尚,以为凭借佛家救世之道,能救天下苦难苍生,可惜后来他发现,佛家讲的都是慈悲为怀,放下屠刀之类的屁话,明明是大奸大恶之人,却不能杀,还要救,要渡,这是什么鬼道理,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原来那个寺庙的方丈年轻时居然也做过强盗,干过杀人越货的勾当,后来才立地成了佛,于是应无错一刀断之首,闯下山门,发誓以一己之刀,管尽天下不平之事,杀尽天下不淑之人。
——他就是刑,他就是法。
在正义公理面前,他向来都是大公无私,不讲情面的。
前些年,他还有个小侄子,因为贪恋人家闺女的美色,给下了迷药奸之,事后悔悟,痛心疾首,为了求得原谅,鞍前马后,嘘寒问暖,竟与姑娘家处出真感情了,此事被应无错知晓,勃然大怒,前来问罪,正巧赶上两人的大婚之日,就在众亲友面前陈其罪过,一刀斩之,扬长而去。
——就算是至亲之人,也决不能心慈手软,晓以私心。
不过后来有一次不知怎么他忽然转了死性,居然网开一面,放过一名罪人。
那是某年饥荒,有家农户几天揭不开锅,农户主人仗着有些蛮力,胆大包天,趁夜里潜入一富人家中,盗取了好些丫鬟的首饰拿去变卖,被应无错发现他形迹可疑,追问之下,农户经不住他移筋错骨的手法,全盘招认,应无错正要取其性命,结果农户妻子牵着三个孩童跑来求情,涕泪横流,哭拜不止,应无错招架不住,一时心软,念在其家小可怜无辜,只断其左臂,斩其右脚,大叹之余,沧然而去。
这是应无错一生中唯一一次以情谋私,视为人生污点。
至此之后,“百刑刀”刀下再不容情。
这一次,他因为追查一宗命案,途中经过这家客栈,打算打尖住店,喝一些热酒,暖一暖筋骨。
七八个酒客,三三两两坐了三四桌,还有一桌,是正在慢慢喝着热茶的沐千经。
“掌柜的,这儿有什么好吃的?”
应无错一声吼,整个客栈似乎都在发抖。
干瘦干瘦的掌柜立即跑过来,哆嗦着道:“有。。。。。有新烤的牛肉。。。。。客客。。。。客官要不要来点?”
应无错觉得好笑:“掌柜,你抖什么?恩?”
“没。。。。。。没。。。。。。。。”
“还不去?!”
“啊。。。。。。是。。。。。是。。。。。。。。”掌柜就像屁股被人用火炭烫着了一般猛的弹起来,直奔厨房而去。
那七八个酒客依然埋头吃饭,手背却暴出青筋。
沐千经暗自一笑,悠悠然的喝着茶。
不多时,掌柜端着一盘牛肉走出来,依然是哆哆嗦嗦的送到应无错面前。
那七八个食客,有的手握成拳,有的手暗中摸入衣襟之中,有的手慢慢按向腰间刀柄。
应无错扬起浓眉,喝声道:“你这老鬼,抖抖擞擞的到底怕个啥?看你鬼鬼祟祟的样子,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恩?”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掌柜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细声道:“其实我就想办点事。”
“何事?”
“杀人!”
掌柜忽然从盘子底下抽出一支细小的匕首,猛的刺向应无错颈部。
匕首又快又狠,刀刃上带着细细的齿牙,一刀捅进去,非得把血流干了不成。
这是“猪帮”最常用的溜子刀。
那七八个食客,也同时出了手。
有两人长身而起,洒起两道剑光,剑尖居然是弯的,呈钩子型,一旦钩中人体,得要撕下一大块皮肉。
剑光似雪。
这是“鹰盟”的高手。
三名刀客从另一个方向杀到,刀光森冷。
他们的手腕,鞋尖都有钢刃弹出,近身抢攻凶险无比,这是“不修门”的标志。
三人各取不同角度,配合无间。
这种暗杀的场面,自然少不了唐门暗器。
三枚铁蒺藜,四根透骨钉,掩护着两支细小的钢针,前后射来。
一片蓝汪汪的光芒。
这些人攻势虽然迅疾,毒辣,但都不及一个人快。
坐在应无错后背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一个黑色大袍的人。
他的衣袍极为宽大,为的是掩护他藏在衣袍中的武器。
弓箭。
金色的弓箭。
他一脚蹬住长凳,弯弓搭箭,“嗖”的射出一箭,直取应无错后心。
箭也是金色的。
金箭破空,竟响起刺耳的尖啸声!
这八名食客,加上掌柜共九人,同时出手,围杀应无错。
为了这一刻,这九人已经提前演练了几天,不管应无错从那个方向突围,他们都早已安排好了后招。
——应无错死定了。
——谁让他多管闲事,来插手“斩手”计划呢?
所以应无错一定要死,为了杀他,他们也制定了一个计划:
“杀错”。
必杀应无错。
掌柜对自己出刀的速度向来自信,加上他就站在应无错身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刀,应无错就算能避过要害,也一定会受伤,这一点,应该是毋庸置疑的。
可惜他错了。
他的刀刚一出手,应无错就动了。
一连串的动作。
转身。
伸手。
抓箭。
回身。
刺出。
那只尖叫的金箭就插在掌柜的咽喉上。
这时,掌柜的刀刚刺了一半,却再也不能前进一步。
唐门的暗器才到。
应无错“哈哈”一笑,抓过掌柜挡在身前,暗器全数打在掌柜背上。
掌柜原本不可置信的眼神,立即就成了死鱼眼。
那几名刀剑好手,这时才刚扑上来。
应无错抡起掌柜尸体,横扫向两名剑手,右手“百刑刀”出鞘,斩向三名“不修门”的刀手。
两名剑手原本前冲之势甚急,冷不防应无错竟将掌柜当做人肉弹砸来,避之不及,被砸个正着,刚要起身,却是七孔流血,绝气而亡。
两人胸前有黑血冒出,原来是被掌柜背上的数枚暗器所伤。
唐门暗器之毒,见血封喉,这两名剑客只有一命呜呼的份。
应无错已和那三名刀客斗在一起。
而那两名唐门好手,正要打算再发淬毒暗器。
“嘿。”
忽然肩头被人一拍。
两人一回头,惊骇莫名,竟是方才一直低头喝茶的那名美男子!
他什么时候到了两人身后,两人竟然毫无所觉。
这是什么身法?
两人这一下惊得不轻,双手扣满的暗器也发不出去了。
想发也发不出去。
两人感觉全身血液就如凝固一般,手脚发硬,呼吸凝滞,全身肌肉经脉向内溃缩,几乎要将五脏六腑压碎。
这两名唐门好手倒下的时候,全身青紫,眼球陷进颅内,死状骇人。
沐千经这轻轻一拍,竟有如此可怕的威力。
伴随几声惨叫,“不修门”三名刀手业已死在应无错刀下。
围杀阵法被破,这三人自是支撑不了多久。
九名杀手,一眨眼便只剩下那名金弓黑袍人。
刚才那一记金箭,他几乎用上了全身功力,这时胸前仍然起伏,喘息未定。
可是同伴都已经死了。
只在一眨眼之间,死了八个人。
“‘金箭’刁翎,你的箭只能有一发,你完了。”
不知什么时候,沐千经已经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安然的喝着茶,淡淡地说道:“放下金弓,我保你一命。”
“说出谁派你来的,或可不死。”应无错冷然道。
“金箭”刁翎冷笑道:“死?死的可不是我。”
应无错大笑:“你的人都已经死了,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招数?”
刁翎“嘿嘿”冷笑数声,忽然向身后墙上的一副画撞去,那里原来并不是墙,而是一扇隐藏的窗户。
这是他事先留好的退路。
应无错纵身上前,大喝:“你走不了!”
刁翎撞出客栈,半空中猛然拧过身,大吼一声:“再接我一箭如何!”
金弓弦响,射出的并不是金箭,而是一颗鸡蛋大小的圆球。
黑油油的球。
一见到这颗黑色的圆球,应无错的脸色立即大变。
他完全没有料到,“金箭”刁翎这次射出的并不是箭,而是,
——“江南霹雳堂”的独门火器“雷火弹”!
当年“江南霹雳堂”在武林中独树一帜,实力不俗,除了雷家子弟个个身怀绝技之外,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这“雷火弹”威力惊人,杀伤力巨大,一旦出手,既不能硬接,也无法用刀剑毁之,否则爆炸威力波及数丈,死伤难免。后来霹雳堂因为雷惊天与雷恨两人之间的私怨而导致灭门,制造“雷火弹”的火器室也遭到破坏,无法再使用,江湖上已经多年没有“雷火弹”的出现了。
应无错完全没有料到刁翎手上竟然会有消失武林多年的“雷火弹”,惊愕之余,回身急退。
“雷火弹”自窗外射入,只要遇到阻拦物件,必然爆炸。
应无错心中一沉,在客栈封闭的空间内,“雷火弹”的威力只会更强,这次不死也要重伤了。
就在危急关头,一只酒杯从旁飞来,不偏不倚将雷火弹刚好罩在杯中,酒杯在空中旋转,卸去雷火弹的冲力,又稳稳的落在桌子上。
此时,雷火弹依然滴溜溜在杯中旋转不停。
应无错惊魂甫定,看着杯中的雷火弹,又回头盯着一派悠然的沐千经,瞪着眼道:“好手法!”
沐千经微笑道:“应前辈客气了,若不是这姓刁的暗藏火器来暗算人,晚辈又岂敢在‘百刑刀’面前班门弄斧。”
应无错讶道:“你认识我?”
沐千经起身,将杯中的雷火弹倒入一只水壶中浸泡失效,接着笑吟道:“‘众生百罪,一刀送刑’,如果连这句话这个人都不认识,那还能在江湖上混吗?”
沐千经说得极之恭维,倒令应无错有些不好意思:“这都是江湖朋友给面子,送的一点虚名,不值一提罢。倒是少侠年纪轻轻,一身修为却是高深莫测,令应某人大开眼界,尤其是方才你用在那两名唐门杀手身上的手法,若是我看得不差,应当是失传江湖近三十年的‘封经锁脉手’吧?”
沐千经也不正面回答,只是抱拳笑道:“前辈客气,让您见笑了。”
应无错打了个哈哈,也不再追问,转而问道:“不知少侠如何称呼?”
“在下逍遥海沐千经。”
应无错倒是没有想到,原来眼前这个锦衣华服的贵公子,居然就是名动天下的逍遥海主人,打量了沐千经几眼,肃然道:“应某人真是失礼了,原来阁下便是逍遥海之主逍遥圣君,果真是气度不凡,非寻常人可比。”
沐千经笑道:“前辈谬赞,千经惭愧,若不是有应前辈这样悉心武林安危的正义人士劳心劳力,武林又岂有今日的安定繁荣呢,咱们这些后生晚辈,也好有个效仿学习的对象哪。”
应无错轻抚微髯,满脸笑意,道:“沐掌门太抬举应某人了,在下虽然爱管点闲事,又怎敢和天下五大派之一的逍遥海相提并论,沐掌门人中龙凤,更令人赞赏,今日若不是沐掌门临危出手,应某可要叫人看笑话了。”
沐千经道:“雷火弹乃‘江南霹雳堂’独门火器,雷门衰落之后,雷火弹在近些年已经几乎绝迹,却不知道这刁翎是怎么得来的,难道‘杀派’和雷家又扯上了什么关系不成。”
他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在想:上一回孙瘦竹等人在‘三圣帮’,也曾遇到过持有雷火弹的徐行,看来霹雳堂当真和‘杀派’有些往来了。
应无错道:“原来这家伙是‘杀派’的杀手,难怪实力不俗,看来童不老为了杀我,倒是很下了点本钱了。哈哈哈。”
沐千经奇道:“应前辈和‘不修门’有什么过节呢?竟让童不老连请各路杀手来对付前辈?”
应无错道:“过节倒是没有,不过是应某人管了他们一桩闲事。”
“哦?”沐千经道:“应前辈行侠仗义尽人皆知,能让应前辈插手之事,想必也是见不得光的吧?”
“正是如此。”应无错脸上一副正义凛然的表情:“童不老要杀莫归途,着人绑了莫归途在‘怡心院’中的相好玉蝶,逼其现身,虽说只是个青楼女子,死不足惜,但以女子相要挟本就令人不齿,那几个下三滥的家伙更对一个女子百般折磨,轮番奸辱,我怎么忍得下去,于是冲进去一刀一个全宰了,就此和‘不修门’结下了梁子。”
沐千经奇道:“你说的可是‘不归路上不归人’,号称全天下最不要命的莫归途?”
“不就是他嘛。”
“童不老为什么要杀莫归途?他们不是同门师兄弟么?”
应无错拿起一只酒壶,猛灌了几口,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水渍,哈哈笑道:“走跳江湖的人,别说什么同门师兄弟了,就是亲兄弟又如何,依然是照杀不误哪。今天是兄弟,说不定明天就是仇敌了,不稀奇。”
沐千经问道:“那应前辈如何打算了结同‘不修门’的这笔账呢?”
应无错又提壶猛灌了几口,顺手将酒壶扔到角落里去,大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应无错行走江湖多年,若是怕事之人,也就不管这档子事了,要是童不老不服气,他尽管来便是,怕他不成。”
沐千经道:“假若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反倒不怕,‘不修门’行事向来不讲道义,毫无底限可言,要对付应前辈,我看童不老必然不会与您正面冲突,像今天这样的埋伏,暗算,确是防不胜防呢,下一回,不知又会有什么更下三滥的手段出来。”
应无错沉吟道:“那么照沐掌门的看法,你觉得我应该是要。。。。。。。。。。?”
换做平时,应无错一定毫不在乎,可是今天这群杀手的实力的确不俗,加上刁翎手上的雷火弹,看来“不修门”远比表面上复杂得多,这也不得不让应无错有所顾忌。
沐千经啜了一口茶,淡然道:“童不老要杀你,你就先把他杀了。”
应无错道:“沐掌门所指,是要我化被动为主动,直接杀上‘不修门’去?”
沐千经仍是轻描淡写道:“要杀你的,并非整个‘不修门’,只有一个童不老而已。”
应无错听得一愣,又似乎明白了什么:“沐掌门的意思,就在近日,童不老有落单的时候?”
沐千经微微一笑:“不出三日,童不老必定会往小牛山一行,应前辈可先行前往,早做安排。”
“要半路拦截吗?那就希望童不老多带点人手了,哈哈哈。”
“前辈可以逸待劳,等到童不老回‘不修门’之时再出手,假如他还能回来的话。”
“哦?”应无错听得疑惑,想了一想,猛地一拍桌子:“原来要对付童不老的,并不止我一个人哪,哈哈哈。”
“这种江湖宵小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哈哈哈!”
“呵呵呵!”
“来,咱们先干一杯再说!”
“不可不可,小弟实在是不胜酒力,一沾即倒的呢,咱们喝茶,喝茶。。。。。。。”
“咦,老弟贵为一派掌门,若是真不善饮,岂不是让人。。。。。。。。”
“简单,那就谁都别喝酒,让大家都跟着我喝茶好了,呵呵呵。”
“说得好啊,让他们喝茶,哈哈。”
两人就在这山脚路边的客栈里相谈甚欢,全然不把外面难以分辨出天地界线的黑暗放在眼里。
然而这一夜,寒风冷冽当中,在离客栈相当的距离,一个几乎让人难以察觉的地方,却有两个人在观注着这一切。
这两个人,一个是一名灰袍宽袖的老者,他低着头,双手互插在衣袖中,以至于完全看不到这个人的面容,他阴测测的站着,四周的花草树木,都被他这股阴气笼罩而蜷缩起了叶子。
——他就和这暗夜里的死沉一样,毫无生气。
他的身边,站立着一个全身黑衣黑面的高个子大汉,他站立在黑暗间,一身黑气,比这个夜晚还要黑暗。
他便是几天前在“三圣帮”总坛与“流云摘星手”石悲怀动手的黑衣人。
他看起来丝毫没有受伤的样子,站的笔直,一动不动,就如同一块岩石。
老者也不动,就像一棵树,但山腰上风很急,却吹不动他宽松的袍子。
这两人看着应无错走进客栈,又看见“金箭”刁翎从客栈窗户飞出,飞奔向山上而来,这两人一直都没有动一动。
“金箭”刁翎就从两人身边走过,却对两人的存在丝毫未觉,经过两人身边时,他徒然打了个趔趄,差点跌倒,胸口似乎被人打了一拳般难受,压滞。
他四下察看一番,又在身上四处摸了摸,并无发现什么不妥,这才继续飞奔而去。
老者与黑衣人就站在刁翎身边,老者不动声色,黑衣人也不说话。
良久,老者才开口道:“他们失手了。”
黑衣人似乎一直都在等老者开口,所以这时也立即接道:“他们的对手是应无错,失手也是正常的。”
老者道:“客栈里不是还有个沐千经吗?”
黑衣人道:“就凭这几个人,还轮不到要逼得让应无错与沐千经联手的境地。”
老者再问道:“刁翎手上不是有你交给他的雷火弹吗?”
黑衣人背负双手,一派渊渟岳峙之势,冷然道:“若是一枚小小的雷火弹就能摧毁应无错与沐千经这样的人,那‘江南霹雳堂’早就称霸武林,一统江湖了。”
老者迎风远眺,嘴角似笑非笑地牵动了一下:“既然应无错没死,那么童不老就有难了。”
“江湖中本就如此,你杀不了人,就为人所杀。”
“这样,也省却了咱们亲自动手了。”
“刚才刁翎从这里经过,你为什么不动手?”
“因为你没有动手的意思。”
“哦?”
“你不打算动手,我猜是已经没有动手的必要了。”
黑衣人望着老者,沉默了一会,缓缓道:“交给刁翎的那枚雷火弹,我已经布上了“巫毒门”的“宿醉”,想必他现在已经走上醉乡之路了。”
老者从衣袖中抽出手来,他似乎很不满意自己这双枯瘦,布满橘皮皱纹的手,语气中却不带半点情绪:“现在童不老就是七月半的鸭子不知死活,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影响他参加狙杀林妙手的计划,等到莫归途和应无错都找上他的时候,再让他来求我们吧。”
黑衣人很小心的问:“你已经决定了,仍然要去竹林?”
老者低着头,斩钉截铁的道:“我沉隐多年,苦心积虑,费尽心思才策划出这一场对峙,让各大派门互斗损耗,互相敌对,我才能借此机会重出江湖,再战天下,决不能因为一个林妙手而坏了我的计划,所以不管沐千经在竹林安排了多少高手,布下多少陷阱,林妙手也必须要死,这一场战斗,我是非打不可,也非赢不可。”
黑衣人静静的等待老者说下去,就像一个最用心的聆听者。
“表面上,竹林似乎暂时只有“端木府”与“逍遥海”的人手,可是自从叶百修被他打压下去之后,我就知道,此人绝非池中物,他年纪虽轻,却是心机深沉,就连叶长风也会甘心屈居他之下,可见其收买人心的能力,武林中各派门暗中支持他的还不知有多少,所以竹林之中我坚信还会有其他派门的高手隐藏其中,沐千经果然很会抓住先机,他也看得出,林妙手的存在,对我们的计划是极大的威胁,于是把所有的视线都转移到林妙手身上,逼我们现身与他一战,这个人,厉害得很哪。”
黑衣人也点头赞同道:“确是如此,当初好不容易暗中拉拢了叶百修替咱们办事,一是能够更好的隐藏咱们的形迹,二来借用敌人的力量打击敌人,能扰乱对方的阵脚,结果沐千经一出面,不仅捣毁了‘三圣帮’这个据点,又揭破了挖心案,还借机把叶百修这个掣肘赶出逍遥海,接着趁端木雷中毒的关头,整合了‘端木府’的力量,清扫叛徒,让我们无处下手,这一系列动作,当真非一般人能为,能想。”
“何止如此,”老者的语气不知是恨意还是妒意:“他故意留下叶百修不杀,既给叶长风留足了脸面,让叶长风对他更加感激,还是对我的公然挑衅,我若由着叶百修死,不仅让凝儿在相思楼的努力白费,叶长风也会视我为仇敌,升起同仇敌忾之心,逍遥海以后只会更加团结,江湖上也会赞叹沐千经大义灭亲的义举,声势更加浩大。我若是救了叶百修,对逍遥海也没有什么坏处,反而给自己留下个不安定的因素,毕竟他还是叶长风的亲侄儿,血浓于水,难保以后不会倒戈相向,他这一招,称得上是一举多得了。”
黑衣人默然。
至少到现在为止,他们都找不到沐千经的破绽,更别说是弱点了。
即便他们曾经占据上风,但沐千经很擅于扭转不利局势,不仅将薄弱之处变为强处,甚至已经有反击的势头,这是他们当初没有料想得到的。
就如眼前,林妙手已经是双方必争的目标,围绕其展开的拼斗,已是不可避免,但令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在这个重要关头,沐千经不去竹林掌控大局,却跑来这郊外小路来做什么?
——他有什么目的?
——他到底在盘算什么?
黑衣人想到这里,不由得喃喃自语出声:“奇怪。”
老者盯着黑衣人,他当然知道黑衣人所指为何,于是试探的问:“不如你猜猜看?”
“我不知道,或许,他是要见什么人,办什么事吧,他走的这个方向和竹林背道而驰,也就是说,不论他是要做什么,执行什么计划,都不可能会影响到几日之后的竹林之战了,到底是什么事要让他在如此重要的时刻离开呢?”
老者沉吟了半晌,忽然道:“我倒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也许。。。。。。。。。”
“是什么?”
黑衣人问。
“也许,我们要做的事,也正是沐千经想做的。”
老者答。
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有满山寒风呜呜低鸣,吹在人的身上,冰寒浸骨。
黑暗愈发的浓烈,逐渐湮没了一切事物,这一夜,竟让向来安之若泰的两人生起“今夜如此漫长”的感觉。
某个地点,依旧有人在急急赶路。
今次围杀猎物失败,猎物必要反噬而来,所以他急着回去报信。
在这无尽的黑暗中,脚下的路也似没有尽头。
他忽然感到嘴唇上有东西滴落,下意识用手一抹,竟是一片濡湿。
是血。
他大惊,不知何事,可是尚未等他反应过来,眼睛,鼻孔,耳朵都有鲜血涌出。
喷出。
他踉踉跄跄几步,就像一个酗酒的醉汉一样,歪歪扭扭的倒在路边的草丛中,手脚摆成一个怪异的角度。
他吐出最后一口气,似乎明白了什么,嘴角牵动,不知他是笑是哭。
黑暗中,也看不清他的眼睛是睁是闭。
——不知道他是含笑九泉,还是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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