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一次,谢灵心是非常的后悔。
她的父亲是逍遥海乃至天下都成名已久的剑客,加上幼年丧母,做为父亲的掌上明珠,平时溺爱娇宠那是情理之中的事,她又天生活泼搞怪,三天出个小祸,五天捅个大娄子,早就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大小事情总有师兄弟和爹爹担着,总不会让她受委屈。
可是这一回,是真的惹上了不该惹的人物。
这已经不是会不会被爹亲责骂的问题了,而是能不能保住性命。
别说谢连城了,就是整个逍遥海,武林众派门,谁都不想轻易去招惹这两个人。
她哪里会料到,武林中最毒辣,最可怕的两大魔头“天荒地老”,竟然会和自己选在同一个地方劫镖。
对方很明显已经在黑石林伺伏已久,自己竟然还傻愣愣的跑去帮人家拆桥。
谢灵心恨不得扇自己几十个耳刮子,
——如果她还能动手的话。
她和金小谷都被书生模样的欧阳长生点了穴道,一手夹着一个,扔在路边草丛里。
“爹,这个小女孩是谢连城的女儿,要怎么处置?杀还是留?”欧阳长生向“天荒”欧阳怒生请示。
万开山一行人恍然,原来欧阳长生竟然是“天荒”的儿子,难怪这两个老魔头会预计到镖局的行程路线,事先在这里埋伏。
“天荒”欧阳怒生的语气就像他的长相一样,难听而又沙哑:“不着急,先把这两个娃儿放着,等解决了万里镖局这帮人再说。”
“地老”南宫留恨个子高大威武,说话却是有气无力阴森森的:“嘿嘿嘿,小娃儿,你们赶紧的替万里镖局的人求神拜佛吧,他们若是失了镖,咱们可是要杀人灭口的。”
谢灵心与金小谷心中惊骇,只因周身要穴连同哑穴让欧阳长生一并点了,一个字也说不了,只能眨巴几下眼睛,脸上尽是哀怜之色。
南宫留恨嘿嘿笑道:“怎么样,老鬼,是老弟我先来,还是让你活动活动?”
欧阳怒生轻描淡写道:“老弟果然够意思,如此,老哥就先抢个彩头了。。。。。。。”
两人一唱一和,言辞轻蔑,完全没把万开山一行人放在眼里。
这两人看似轻松,可林中杀气却一点也不见减弱。
“喝呀!”
一声大吼,史无焕按耐不住,纵身一跃,手中缅刀朝欧阳怒生当头砍下。
包括“天荒地老”两个老魔在内,在场之人都没有料到史无焕居然说杀就杀,万开山刚要阻止,已是不及。
“不可啊!”
万开山话未说完,史无焕人已在半空,刀举过顶,打算将欧阳怒生一刀劈杀。
欧阳怒生楞得一愣,显然没有料到此人竟有如此胆量敢抢先出手,但手中动作丝毫不慢,右手轻轻一弹,两枚石子打向半空中的史无焕腹部。
石子一前一后,激射而出,史无焕不管不顾,竟是拼着两败俱伤,也要斩下这一刀。
打从“天荒地老”乍一露面,史无焕就知道今天绝难全身而退,这两个老魔,一个暗器功夫登峰造极,就连当年的暗器世家唐门第一高手“飞蝶”唐青山,也曾一招之差败于欧阳长生之手;一个剑法诡异毒辣,剑走偏锋,死在南宫留恨剑下的武林高手不计其数,这两人联起手来,江湖上能匹敌之人寥寥无几。
是以史无焕一上来就拿出拼命的架势,只要能侥幸伤得一人,己方获胜的机会就将大增。
只不过他仍然估错了欧阳怒生的修为。
那两枚石子一快一慢,后面那颗石子将前面较慢的石子一撞,两颗石子改变方向,竟打向史无焕手腕。
史无焕手一麻,大刀脱手飞出。
手上无刀,史无焕就成了自动送上门的活靶子,欧阳怒生再发一枚透骨钉,打向史无焕面门。
就在此时,一支袖箭飞射而至,刚好截住这枚透骨钉,“叮”的一声,火星四溅。
随即,刀光漾起,竟是一片隐隐的血红色,扑向欧阳怒生。
正是万开山和他的“赤鬼刀”。
他运气将小腹中的袖箭逼出,打落欧阳怒生的透骨钉,接着全力攻出一刀。
毫无保留。
也不敢保留。
宝刀出鞘,刀气宛如一片血海。
欧阳怒生不闪不避,他身旁的南宫留恨迎着刀光扫出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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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相交,金铁交鸣,南宫留恨立即后退了一步,晃了一晃,禁不住又后退了一步。
虎口震得发麻。
三人交手一击快得电光石火,只到这时,半空中的史无焕才落下地来。
南宫留恨虽退,万开山这一刀仍有余劲,自上而下的大刀横向一折,扫出一道刀气,直逼一旁观战的欧阳长生!
欧阳怒生一声怪叫,纵身而起,一掌将刀气拍散。
刀气威力已不足三成,但欧阳怒生几乎被惊出一身冷汗。
他方才趁万开山与南宫留恨过招之际,正暗中掏出一把暗器,准备等万开山招式用尽之时打出,全然没有料到万开山来了一招围魏救赵,打向他必救之处,欧阳怒生紧张自己儿子,只能替欧阳长生挡下这一击。
再回头,万开山扯着史无焕腰带,已经退出几丈远。
万开山这一刀不仅一举逼退了“天荒地老”两人,还救回了史无焕,不论力道,战术,技巧,都用得妙到颠毫,无懈可击。
若是有人在旁观战,万开山这一刀立即就能博得满堂喝彩。
但他毕竟被欧阳长生暗算在前,这一轮攻势下来,已是脸色苍白,呼吸略显沉重。
文清青与屈风立即上前,将两人护住。
欧阳怒生怒极,额上已是青筋暴现。
南宫留恨仍是阴森森的道:“好刀!好刀法!”
对于万开山这精妙一刀,金小谷亦是心中大赞,若不是哑穴被制,一定要忍不住拍手叫好起来。
至于谢灵心,她压根就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欧阳长生原本正全神贯注观战,全然不料万开山居然会突然向他动手,若不是“天荒”替他挡下刀气,自己很可能已经躺下了,惊魂甫定,立即喝道:“爹,姓万的已经受伤了,别给他喘气的机会,咱们动手吧。”
文清青冷哼道:“万里镖局从来没有贪生怕死之辈,要动手尽管来,老子就是死也要咬你一块肉下来。”
欧阳怒生冷冷道:“小子,在‘天荒地老’面前也敢大言不惭,老夫就第一个杀你如何?”
南宫留恨也阴沉沉的道:“死到临头,能动多少嘴皮子就尽管动吧,待会儿给你剥皮抽筋,你想说都说不出来了。”
万开山回过一口气,沉声道:“老夫纵横江湖数十年,几时怕过人来?既然开了镖局,就不怕人来抢镖,别说劳什子的“天荒地老”,就是阎王老子从地下翻上来,赤鬼刀也得让他变成天残地缺。”
“你们都有种,”南宫留恨冷笑道:“何不留下佛首,大家都相安无事,免得生死相搏,岂不是好事?”
万开山晒道:“要不然我送我的镖,你们回家喝茶,省得你们枉送性命,不是更好?”
欧阳怒生喝道:“万开山,别给脸不要脸,我看你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才让你有转圜的余地,换做别人,早他娘的躺下了,还能有这多废话?”
万开山道:“万里镖局在武林道上几十年的金字招牌,要是被你几句话唬了,那也不要混了,干脆直接关门大吉得了,总之一句话,谁要抢镖,先问过老夫的赤鬼刀。”
“好!”欧阳怒生一声沉喝:“那我就看看你万开山今天有没有本事保得住万里镖局这块金字招牌。”
“天荒地老”刚要发动攻势,万开山一扬手,喝道:“慢着!”
南宫留恨阴笑道:“怎么?想通了?现在还来得及。”
万开山沉声道:“我只有一个问题,你们怎么知道冥塔佛首在我手上?”
这个问题,万开山一直想问,只是没有机会开口,冥塔佛首乃是佛门高僧枯叶大师坐化之后留下的头颅,百年不腐,被佛门中人视为圣物,一直供奉在冥塔最高层,据说佛首舍利之中保存着枯叶大师毕生修为,是武林中人人垂涎的宝物,当年魔教也曾为这佛首动过脑筋,几次争夺不得,佛首却也流落在外,不知所踪,世人以为佛首早已不复存在,其实一直秘密保存在万里镖局之中。
这次万里镖局受乘鹿佛苑光明尊者之托,打算将佛首暗中送回佛门,重新供奉于冥塔之上,原本行程隐秘,却被“天荒地老”半路截住,若不是有人暗中指点,应该无人知晓佛首就在万里镖局。
万开山只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南宫留恨阴笑道:“你已经是将死之人,知道了也没用。”
万开山道:“怎么你们连要死的人面前都不敢说真话?”
欧阳怒生道:“告知你也无妨,两年前我从点江山口中得知佛首在万里镖局中,为免打草惊蛇,我让小儿长生扮成镖师假意投身镖局伺机调查佛首下落,谁知这一等就是两年,终于等到你要将佛首送往神鹿佛苑,所以今天绝不能空手而回,我是志在必得!”
“‘观星神客’点江山?”万开山不由惊奇:“江湖中专门买卖消息的奇人?”
“便是他了,他的消息一向准确,况且他也没有欺骗‘天荒地老’的胆量。”
万开山喃喃自语道:“可恶,他怎么会知道佛首的下落,他从哪里知道的?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
南宫留恨阴沉沉笑道:“嘿嘿嘿,这些问题,你还是留着问点江山本人吧,如果你还有命走出这个林子的话。”
万开山不能不沉默,心知南宫留恨所言不差,就算平时无恙,加上文清青,史无焕,屈风三人,要对上武林中最让人胆丧的“天荒地老“双魔,自己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何况现在自己已被欧阳长生暗算,受伤不轻,要想全身而退谈何容易。
欧阳长生双手已经扣满暗器,随时准备给万里镖局的人来个满天花雨。
南宫留恨的剑光更加惨白,惨白中还带点儿邪气。
万开山的赤鬼刀绝对不能小视,即便他受了伤,两个老魔也不敢轻敌大意,两人各占据一个能互相照应的有利位置,正待出手。
就在此时,万开山忽然一声沉喝,赤鬼刀再度划出一道红光。
先下手为强。
他要先发制人。
这一刀仍然砍向欧阳长生。
这一刀又出乎两大魔头的意料之外。
万开山看出欧阳长生乃是欧阳怒生必救之处,于是故技重施,再度向欧阳长生发刀。
双魔想不到万开山竟如此老奸巨猾,稍不留神,又被他占了先机。
欧阳长生武功不弱,就凭受了伤的万开山,一刀还伤不了他,但欧阳怒生不欲儿子遇险,只能先行替儿子将万开山的赤鬼刀挡下。
如此一来,又是万开山占了先手。
迎向这一刀的是南宫留恨,欧阳怒生虽是暗器天下难敌,可是双方距离太近,暗器手法不易发挥,加上万开山的赤鬼刀乃是大刚大阳的生猛路子,欧阳怒生的暗器天生就占了劣势,两魔心意相通,是以由南宫留恨的长剑对阵赤鬼刀。
而欧阳怒生父子,已经和文清青,史无焕,屈风三人缠战在一起。
“当”的一声,刀剑相交,火星炸出。
南宫留恨仍然退,但只退出一步,便已站定,并且立即反攻。
万开山毕竟腹部有伤,连番动手,气力已然渐渐减弱。
南宫留恨心知万开山已是强弩之末,手中长剑攻势愈加紧密,洒出一片片邪白的剑光,要将万开山淹没其中。
他的剑诡灵轻忽,游走偏锋,不谙常理,总在险境中求胜利,绝境中威力更强,只有在绝处,他才有逢生的快感。
尤其是万开山这样强劲的对手,才能让他快乐。
人一生最重要的就是快乐,且不论这快乐是不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南宫留恨上半生都不快乐。
因为他一直都不得志。
南宫留恨本名不叫南宫留恨,他姓雷。
雷恨。
他原本是“江南霹雳堂”雷家的嫡系弟子,年纪轻轻便练得一手好剑法,是雷家年轻一辈的高手中最拔尖的人物,人的本事一大,野心也就大了,所以雷恨不甘心蛰伏在雷家长幼有序,制律森严的门廷法规之下,他要出头,要做雷家的带头人,可惜纵使他奋身奋力,立功无数,总堂主雷惊天总是对他的功绩视而不见,几次人才拔擢,雷惊天就将雷恨摒除在外,导致雷恨名利之心愈盛,几经挣扎之下,雷恨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要挑战总堂主雷惊天!
谁赢了,谁就是“江南霹雳堂”的总堂主。
雷惊天自然是拒绝了雷恨的挑战,但他给雷恨开出了一个条件:只要雷恨能杀了雷家的大仇人死对头“剑妖”丁不二,雷惊天就把总堂主的位子让给他。
雷恨当然一口答允,为了总堂主的位子,他决定不惜代价。
丁不二果然是极度危险狡诈的角色,雷恨用了整整一年追踪,其间几度动手,都被丁不二脱逃,只到最后,雷恨终于在坠马崖将之截住,双方一阵厮杀,各自负伤多处,就在雷恨即将要拿下丁不二之时,忽然冲出一个蒙面人,与丁不二联手对阵雷恨。
以一敌二,雷恨仍然拼着一口气将丁不二与蒙面人击杀,自己也负了重伤。
他挑开蒙面人的黑巾,却骇然发现此人竟是霹雳堂弟子雷展。
雷展亦是他在雷家唯一的好朋友。
就在此时,雷惊天带领大队人马赶至,不由分说,要将雷恨拿下。
罪名就是:
——雷恨连同丁不二杀害了雷家弟子雷展,因为雷恨与雷展的妻子通奸。
通奸杀人。
雷恨当然不甘心束手就擒,他只有逃。
他杀了十二人,伤了七人,自己也负了十道重伤,胸口还中了雷惊天一掌,几乎将他的五脏六腑打碎。
但他仍然逃了出去,惶惶如丧家之犬。
“江南霹雳堂”势力广布,各地均有分舵,不管雷恨逃到哪里,不出三天,追杀便会如期而至。
雷恨一边逃,一边练剑。
每一次追杀,雷恨都在大惊大险之后顺利逃生,每一次面对绝境,雷恨的剑法都要强上一分。
他的剑法的灵感,来自于每一次的绝境之中。
追杀持续了七年。
七年,雷惊天都没有放弃对雷恨的追杀。
直到第三百二十一次追杀结束之后,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雷恨,决定不再逃了。
亦无需再逃。
他的剑法已成。
他要反攻。
他一路杀进霹雳堂,死在他剑下的人不计其数,谁阻拦他,他就杀谁,一路杀进去。
最终,他在一个隐秘的地窖里,找到了雷惊天。
同时,他脚下的雷火弹也爆开了。
雷恨双腿血肉模糊,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但他一手撑地,一手拿剑与雷惊天过招。
三招之后,雷惊天一剑刺中他的腹部,五招之后,他胸口又着了一剑,再过三招,雷惊天已经一剑刺穿他的背,将他踩在脚下。
看起来,雷惊天已经必胜无疑。
雷恨已经奄奄一息,他已经陷入了绝境。
雷惊天狂笑,他不知道,雷恨的剑,只有在真正的绝境之下才能发挥真正的威力。
雷恨的剑法,就是绝处逢生的剑法。
这七年来,雷恨只有一个信念:
必杀雷惊天!
雷惊天必死!
——死亡是每个人必然的结局,它要来,就不会不来。
——死亡虽然可怕,但真正让人痛苦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
雷惊天眼前忽然亮起一片惨白的光芒,灰白而凄惨,就像是人的骨头在空中划过,留下一道白色的残影。
他不知道自己的双腿是什么时候被雷恨削断的。
他甫一倒下,雷恨就开始杀他。
杀得很慢,非常慢。
一连杀了七天,地窖中的惨叫才告停止。
听说那七天里霹雳堂附近的农户疯了三个,狂了两个,除了一个聋子,其余的人都搬走了。
没人受得了七天里那无时不刻凄厉的惨嚎,让人抓狂。
雷恨却不觉得,他认为自己已经足够仁慈了。
——他不过杀了七天而已,雷惊天却杀了他七年。
七天之后,雷恨正要步出地窖,却意外在地窖里发现了两具尸骸。
从衣着中可以辨出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
尸体已经腐烂,时间上推断差不多六七年。
雷恨明白了什么,他只有默默将尸骸掩埋,步出了这个人间地狱。
他出来的时候,江湖上已经满城风雨,大家都知道雷恨这个大魔头丧心病狂,不仅将雷家灭门,还将雷堂主折磨了七天才死。
他终于成名天下。
成的是恶名。
雷惊天虽死,但雷恨心中的恨意却不见消退,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恨雷惊天这个人,还是恨这个世界,亦或,恨的是自己。
他改姓南宫,却不想完全抛弃过去的自己,所以他留下了自己的名。
他情愿留住那一点恨意。
恨天恨地恨自己。
他就是,
南宫留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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