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十年前的江湖,曾有正邪两道的惊天一战。
当时的武林,邪魔外道时有作祟,以至于天下大乱,人人自危,其中又以血魔道,封鬼楼尤甚,残暴掠杀,祸害之巨,无以复加。血魔道之主“邪经乱道”寂魂殇,封鬼楼楼主兵燹魔君,联同魔道“黑暗之境”最高统领黑暗之宰,三人合称“灭世三宗”,功力高绝,击败正道高手无数,一时之间,竟难寻敌手,加上人心叵测,朋党营私,诋毁暗算者甚多,掣肘顾忌无处不在,以至于正义力量更加分散,欲振乏力,正道武林日渐势危。
其时正道为首者尚有四大派,幻海红楼之主筑云子,高贵艳丽,雍容华贵的外表之下,却是内心清如冷月,拥有一身超凡剑艺的剑道奇女子,红楼之内皆为女子,个个剑术不凡,是中原剑派最强大的一支力量;由三百年前武痴端木断流所创的端木武府,以及剑道顶峰人物风云剑祖统辖的逍遥海,一直以来都是武林正道的中坚力量,再加上佛门至高圣地菩提院,住持四海大如,善扬佛法,是心怀慈悲的佛门高修之人,为武林正义,天下太平不遗余力。
为了联合武林众人共抗魔道,四大派齐心协力,联手对敌,武林各中小派门,游离势力,才得以在这四大派的带领下,同气连枝,群策群力,共同对抗魔教势力,只因“灭世三宗”实力过于强大,双方一时僵持不下,各有胜负,但时日一久,难免死伤过甚,实非长久之计。
于此天下将倾之际,武林最神秘之地寒天云海,某日竟有楼阁隐现,其中光芒闪耀数日不灭,就在天下人纷纷猜度臆测之时,楼阁中步出数百名剑客,当头一人,有王者不世之姿,俾睨天下之势,身背一把绝世神兵——“末日狂歌”,登浪跨海而来。
这座神秘楼阁,便是后来的武林五大派之一——寒天解剑阁,而这名不世剑者,就是被天下人尊为武道巅峰的“剑神”傲八荒。
剑阁入世,针对之人首当其冲便是“灭世三宗”,凭借神剑“末日狂歌”与“寒天血剑式”之威能,傲八荒与剑阁众剑者立即成为正道武林最强大的一股力量,几番苦战之后,正道武林终于扳回颓势,并在落鹰山上,五大派之主与“灭世三宗”展开了最终一战。
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对决只杀得日月无光,昏天暗地,刀光剑气漫天飞泻,大战持续了两天两夜,才分出胜负。
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一场看似正道占尽优势上风的一战,最后下得山来的,居然只有幻海红楼之主筑云子一人,其余七人,包括剑神傲八荒在内,竟然全都不知去向,生死不明,而仅存下来的筑云子,一脸颓然,目光散乱,披头散发,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清圣之气,面对在山脚等待战果的众人追问,筑云子一言不发,径直离去。
只到第二天,江湖上便传出筑云子闭关的消息,并且这一闭关,就是二十年。
这一战虽结果莫名,但魔教势力终究溃败,武林也迎来了一段太平安稳的日子。
至于剑神傲八荒与其余参战的六人,江湖上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大多数人都认为这七人已经战死,寒天解剑阁也因后继无人,早已隐匿红尘,不知所踪。
只到近年,风云剑祖突然现身,指示沐千经接任逍遥海掌门之位,逍遥海众人才惊觉原来剑祖仍在人世。
是以当沐千经提起“剑骨”二字,端木雷才会从座椅上霍然而起,呆立当堂!
屋内正在抚琴的苏情儿被端木雷吓了一跳,琴声也戈然而止,她从未见过端木雷如此震惊的表情。
沐千经扬手示意苏情儿继续弹琴,心里当然明白端木雷的吃惊。
只有出身寒天解剑阁之人,才会拥有与生俱来的“剑骨”,骨骼天生比常人轻灵,坚韧,才能练就剑阁独门剑法,这也是剑阁之人与寻常江湖人士的最大区别。
而自从傲八荒战死之后,“剑骨”已是二十年都不曾有人提起的两个字。
端木雷做梦都没有想到,一个深山乡野的客栈小二,居然和消失已久的寒天解剑阁扯上了关系。
正邪巅峰一战已然过去许久,但这一战后留下的疑问,悬念,一直到二十年后的今天都没有解开。
金小谷身上的“剑骨”表明了他剑阁传人的身份,他却是如何成为了客栈老板金远道的儿子的?他和剑神傲八荒又是什么关系?
当年落鹰山一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八名顶尖高手到最后只剩下筑云子与风云剑祖?
其余六人呢?
他们死了吗?
若是死了,为何不见尸身?
要是活着,这么多年来为何音信全无?
筑云子为何突然性情大变,闭关二十年之久?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端木雷觉得有些头痛。
原本他还寄望风云剑祖能透露一点线索,可是沐千经告诉他,剑祖当时被兵燹魔君一掌击中,昏厥过去,等醒来时,山上除了自己已经空无一人,所以风云剑祖也是一头雾水。
“金小谷的身份一事,还有多少人知道?”端木雷问。
“暂时只有你,我,燕惊鸿三人。”沐千经答:“事关重大,就连剑祖都不知道,况且我也不知剑祖如今在哪,想告知他也无法。”
端木雷沉吟道:“为何燕惊鸿能看出小谷身上拥有剑骨呢?莫非他也和剑阁有什么关系?”
沐千经道:“这一点我也想过,但燕惊鸿并不愿意多说,我也不方便追问。”
“唉。”端木雷轻叹一口气,坐下身来,合着琴声节奏,吟道:
“云海点圣光,
侠道论无双,
平风扫四海,
一剑傲八荒。”
言语之中,透露出无尽的唏嘘与感慨。
沐千经也轻叹道:“二十年前,咱们还是懵懂无知少年,只喜欢争强好胜,也不知道什么正邪对错的事,唯独这首诗号,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他在,就有庇护与信仰,只可惜,正邪一战之后,谁也不曾见过他,他到底是生?是死?这是一个二十年的谜,如果他真的已经不在人世,那么这个谜还是不要解开的好,至少人们心中还能保有一丝期待和希望。”
端木雷道:“这个谜,全天下恐怕只有筑云子才能解答了。”
沐千经道:“她真有心,二十年前就说了,又何必等到今天。”
端木雷再叹道:“武林总是没有长久的平安日子,就算付出再多的代价,也只能求得一时安定,这争斗,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完?”
沐千经肃然道:“人生一世,本来就是白驹过隙,一场云烟,争权夺利也好,逞强好胜也好,终归是为了自己而活着,所谓对错,全凭人心,只有目的,没有过程。而举世滔滔,真正淡泊名利的能有几人,有所追求,就有所失去,你得到了,别人就失去了,每个人,都只想为自己争取更多,这是天性。而独善其身,却是最难的一件事。因为我们有情,有义,有血脉亲情,这些就是人的羁绊和牵挂,有笑,有泣,有喜怒哀乐,这些就是人的**,只要人还有感觉,就有争斗,只要人还有情,有义,就有面对这争斗的决心,斗争永在,斗心亦不灭。停止一场争斗,就是开启了另一场争斗,胜负永远只在一时,这次败了,不代表下次就不能胜,短暂的胜利,也许就是接下来失败的开始,筑云子胜了正邪之战,可斗争何曾停止过?她闭关了二十年,就和自己斗争了二十年,她一天不出关,这斗争一天就没有完,而她出关的那一天,又是新一轮斗争的开始。”
端木雷动容道:“话虽如此,你又何须把所有的事都揽上身呢?上次叶百修的事,明明你可以交由叶长风自己解决,却仍是放了他们一马,叶百修也不见得领你这个情。”
沐千经笑道:“还是被你看出来了,最了解我的人,果然还是你。”
端木雷也笑了:“你我一同长大,就如兄弟般亲密,你想什么,我又怎么会不知道,表面上是你大意让叶百修逃了,其实是你故意留手,因为你怕擒下叶百修,那些受害的门派绝不会让过他,只会让叶长风为难,所以你让他走,然后又告知天下,挖心案的主谋是叶百修,这等于是告知背后主谋,叶百修已经和逍遥海无关,杀了叶百修,只是替逍遥海清理门户,对于叶百修来说,也没有了退路,所以背后的主使者对叶百修亦是杀之无益,不如收揽入帐下替他效命,这便等于间接保住了他的命,只是日后叶百修必然会暗中针对你,对你不利。”
沐千经淡然道:“其实我也有那么一点私心,放走叶百修,一是把这个不安定因素推给了幕后之人,二是借叶百修所中的毒来探查解毒的方向,这也是对幕后之人的挑衅,要是叶百修死了,只能证明幕后主使者的无能。”
端木雷道:“这终究还是一场赌博,叶百修要是就这么死了,叶长风难免会对你心生芥蒂,众人也会觉得你心肠太硬,逼死了叶百修,你本没必要冒这样的风险。”
沐千经道:“我不做,别人就要做,不如我做了,总比等别人做来得更好。”
端木雷道:“所以后来的进击‘三圣帮’和林妙手之事,你不愿惊动其他派门而自己行事,目的就是为了吸引视线,让幕后之人只针对逍遥海,而给其他派门争取了准备的时间。”
沐千经道:“吸引幕后之人的注意力,不止是时间上这一点,更重要的是,希望能借此缩小对方针对的范围,这样一来,我也好应付得多,看似没有头绪的事情,只要我们让它动起来,运转起来,就容易从中找到线索,交缠越多,线索也就越多,与其找寻敌人的方向,不如为敌人创造一个方向,让他们跟着我们的脚步走。”
端木雷点头道:“有道理,现在叶百修,林妙手,‘三圣帮’都成了棘手的麻烦,端看他们怎么做了。”
正说话间,近处树枝茂密间探出一人,弹出一支小箭,直射沐千经,人又隐匿不见。
“来了。”
沐千经右手轻扬,小箭已被拿在掌心,小箭箭身绑有字条。
“什么来了?”
“敌人的动向。”
“信上怎么说?”
“去往林妙手住处的队伍半路遭到截击,已被击退,估算行程,现在马车队应已到达竹林。”
“动手的是什么人?”
“杀派中的杀手,按照对手的武功路数,信中推断,应该是‘辣椒婆婆’夏小雨,‘蛮牛铁鞭’赵铁容,另外还有‘四海武宫’内的高手‘一条龙’颜浪等人。”
“哦?雷暴也掺和进来了?他终于等不及了么,可他派出的人也太不够力了,这几个二流货色,就来打我们的主意?”
“当然不止,还有两个人,却是你不希望听到的名字。”
“谁?”
“义和无。”
“朱守义与聂无心?!”
“他们已经死了。”
“难道他们当真认为端木武府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端木雷握紧的拳头“咯咯”作响。
“二十年了,这段时间,足以让新势力崛起,魔教势力死灰复燃,‘四海武宫’,‘云雷峰会’等新兴派门对武林早已是虎视眈眈,环伺已久,雷暴,云雷公子等人皆是一时之雄,一方之主,手下能人异士甚多,他们又怎甘长期蛰伏,一旦实力足够,必然要全面发动,激振而起,对我们亦绝不会留手,这一场战局冲突,咱们是避不过也躲不了。”
端木雷一声冷哼:“那就来吧,我又可曾怕过谁来。”
“不过,这场争斗,仍缺一样东西,导致各方面人马各自僵持,不敢妄动。”
“缺了什么?”
“契机。”
“契机?”
“眼前乱战在即,风声鹤唳,人人紧张自危,谁都不想成为被吞并的对象,而避免被消灭的最好选择,就是向强者靠拢,越是一触即发的关头,越要尽早选择阵营,所以局势一天不明,大家都不敢随便表态,贸然动手。”
端木雷道:“于是就有人借此时机煽风点火,制造混乱,一旦有人沉不住气,局面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有人想要创造这个契机,加剧各派门之间的矛盾,说到底,是希望形成两败俱伤的局势。”
端木雷愤愤道:“这个暗中行事的鼠辈,我看他还能躲多久。”
他将杯中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
茶水已然冰冷,就像相思楼顶的天气。
端木雷觉得冷茶更享受。
——他的心太热,一杯凉茶,正好让人冷静一些。
他的心烈,武功也很烈。
他练武的方式更烈。
曾经,
当他看见一块巨石的时候,他会思忖:自己这一拳,能不能把这块石头砸裂?
当他遇到一颗大树的时候,他暗中思索:自己这一腿,能不能将这颗大树扫倒?
办不到?
那就练到办得到为止。
拳头练成了,那么手指行不行?手指做到了,那么用头呢?
初学武的他,崇尚力量。
小成之后,他开始迷恋招式。
端木武府收藏武学秘籍无数,端木雷总会顺手拿起一本,不管是刀谱剑法,还是掌功指劲也好,他拿起什么就练什么。
日以继夜的练。
没日没夜的练。
等到学会的武功秘籍叠起来比他的人还要高的时候,他忽然不再练了。
他走上市集,走到野外。
看见有人写字,他从笔法中悟出刀法,看见落叶随风,他领悟出身法,抬头有飞鸟掠过,他想出了剑招,就连日升月落,四季交替,他都能演练出各自不同的刀法剑式。
只到有一天,
他一觉醒来,发现以前所学的招式全都忘了。
他已经有了“势”。
别人使一剑“力劈华山”,那就是一剑。
他拿起一根筷子使出“力劈华山”,似乎连天空都要跟着劈下来。
他的内力也愈加精纯。
他练得一身铜皮铁骨,几近“金刚不坏”之境。
只是“几近”,仍然不是。
这当中便有那么一丝丝差距。
正因为这一点点的差距,所以当端木雷从相思楼走出去的时候,他暴烈的战意仍然不由自主的散发出来,以至于沿途经过的酒桌之上,酒杯碗碟因禁不住这激烈的空气绞杀而纷纷炸裂。
酒楼中一片惊呼咋舌的骚动,众酒客心惊胆战之间,目送这金刚怒汉慢慢走出去,伴随着一路杯碗破裂之声。
沐千经苦着脸道:“哎哎哎,这家伙,从楼顶跳下去就好了,还学人走什么正门哪,那些碗碟可是很贵的啊,赔死我也。。。。。。。”
苏情儿从衣柜中找出一件披风,送到沐千经跟前:“圣君,端木公子他没事吧?”
“放心,老天爷死了他都死不了。”
沐千经轻轻接过披风,柔声道:“今天辛苦你了,这几天我要离开逍遥海,你自己多多注意吧。”
“嗯。”
只是简简单单的应声,听在沐千经耳中,却是有千般不舍。
他不由望向苏情儿的俏脸,却正和她的目光相遇。
两人都是一阵恍惚。
恍惚跌进一段温柔的梦中。
这一瞬间,就像是过了百年,梦了百年。
百年一梦。
沐千经回过身,脑中仍有那一督的惊艳。
他端起一杯茶,刚要喝上一口,一片小小的冰晶,飘入水杯之中,转眼化无。
雪,终于要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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