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六十二章:白透霜影幻风追,红翻雪色零叶萎
副题:翦巨蠹血溅茏城
“那达慕”大会从三月初到四月中,历时四十天,竟是无果而终。花喀赤听了宣敕怒气勃然,却不敢发作,拂袖径去。折腾到最后无所收获!花喀赤忿忿回帐,怎么想也想不通:要不是俺,你左王犯云中怎么能成功!关键时候连句公道话也不曾替俺讲,明明是不愿许妹与俺;既然你对俺无义,就别怪俺对你不仁,待俺把米做熟了,看你能把俺咋地!思量着拿定主意,内心深密处便有股热流在涌荡!
春昼渐长,花喀赤耐着性子好不容易捱到天黑,独自出帐朝阿兰达住帐走去。他原本没把左谷蠡王放在眼里。走到阿兰达帐前,卫士拦住不许阑入。花喀赤也不答言,略使小技,卫士便仆倒地上。帐里听到动静,女婢揭帘刚露头,也被花喀赤杀死。阿兰达惊恐地望着不期而至步步紧逼的花喀赤,缓缓退去;待身子靠上梳妆台时,情急生智,故意问:“你待作甚?”娇贵的阿兰达羊羔遇见狼样惴惴的问语,神色仓皇虽故作镇定却难掩绝望的俏目,让花喀赤心酥:“比赛结束了,我是大匈第一勇。你哥哥左王答应过俺的,俺来娶你。”阿兰达莞尔一笑,柔声说:“阿兰达早晚是你的人,你又为什么那么着急!”渴思慕想的阿兰达竟如此顺快,对自家竟没有丝毫抵制,花喀赤情不自禁地扑上去搂住她的娇躯,粗声粗气地说:“美人儿,你可想死俺了!”阿兰达轻轻推开花喀赤,尽力压抑着羞恼,用花蕾舒放般的声音说:“待我去沐洗。”便走去内帐,遮上浴帘。单见映帘丽影罗裳乍解,妖娆入盆,花喀赤再也无法自制,三下五除二挣掉袍服**着冲去拉开遮幕:“美人,俺来也!”阿兰达去抓置于盆底的“玉柄错金精钢匕”慌急中没有摸着,抬头看见一丝不挂胖大粗笨的花喀赤,惨呼一声骇厥过去!就在此时,“嚓”地天坼地裂破窗一道寒光闪,花喀赤仅来得及叫了声“妈呀”,人头落地!
入者非他,便是少年甘父;匈奴贵族又称堂邑甘父。
自从花喀赤助匈奴寇乱云中返旆,张骞集团决议尽早除去花喀赤,教甘父夜间跟踪其行迹,掌握其生活习性和活动规模,今晚照样如此。花喀赤走到阿兰达帐包那一刻,甘父便预感到要出事,做好了除恶准备。花喀赤杀毙门卫和女婢,甘父即想采取行动,又害怕伤及阿兰达,便隐去帐后,直听到阿兰达惨叫,幻风追影,踊身破窗,袖出三羽击中花喀赤丹田,霜刃已过花喀赤脖颈,疾如电闪,势如天崩!花喀赤未看清来人是谁,脑袋早已滚落在地打着转儿,阔嘴还在张合,似是吐着“好快”两字,无头胖躯迸血倒退数步,訇然倒地。甘父浴盆中抱阿兰达于床掀单裹紧,捞起匕首别于腰间,复扛起阿兰达摸黑奔回住帐。
和张瑾约定子时决斗的李翦百无聊赖地守着沙漏,看时间在丝丝缕缕地接近,手不停地敲着案几,想起当年被张瑾逼迫跳崖,脑中曾涌出个憾念:正是这个憾念支撑着他从崖岩上捡回条命,支撑着他“忍辱含垢”活到今天;正是这个憾念让他醒觉,活了大把年纪真没有正而八经地沾过女人!女人,玉兰!李翦豁地站起,不管今晚胜负如何,都要先去废了她!李翦扎缚停当,出帐隐在暗夜里。
甘父常常深夜不归,张瑾又不知干了什么去,张骞在闷头看简却好像有什么心事时而走神沉思,玉兰对男人的事从不过问,也不好去搅扰眼前自己钟情的男人,收拾完碗筷,坐了会儿,便回帐去理妆,帐中竟立着个人影!玉兰从头到脚一个激灵,借着内室透出的暗弱灯光,认出是李翦,转身欲走,却被李翦扭住双臂推进内室。“你要怎样,不想活了!”玉兰奋力挣扎甩开李翦,喘息着叱喝。李翦虽瘦小到底是练过武的,玉兰弱质娇躯有何气力?又被李翦摁在床上;待要呼救,被李翦拽过枕巾封住檀口,眼里淌着泪,手脚不停地拼力扎挣,任李翦怎么摆布也无法制服。忙乱中,不知是谁碰翻床头釭,灯翻油泄,地上氍毹霎时燃起。李翦见火势越来越大,顾不得玉兰,慌慌窜出。
张骞发觉玉兰不知何时离去,寻出帐外,撞见李翦从玉兰住帐逃出,浓烟滚滚的;叫声“不好!”直冲进去,抱出昏晕的玉兰。使团兄弟七手八脚地赶来救火,浇水扬沙,待烟灭火尽,帐包已半成灰矣;好在不曾伤及玉兰。医士田升对聚在张骞帐外的兄弟们说:“都回去吧,玉兰只是受了点惊吓,稍事休息就好。”
甘父扛着阿兰达进来看到帐内景况,吃惊不小,问:“玉兰姐怎么了?”“不碍事。”张骞从玉兰床侧站起,关切地问,“解决了?”甘父重重点头,躬腰要放下阿兰达;阿兰达经路上颠簸倒出呛水已然苏醒,紧搂甘父不愿撒手。“玉兰差点遭到李翦毒手。”张骞温和地说,“他要和仲瑾决斗,须甘父过去顾着点儿。”阿兰达这才松手。“大人,我也去。”文英摩拳擦掌地说。“甘儿去行了,文英去禀报甘屈罗。”张骞交代说。
赶到校场,黑暗里两个人影正你来我往,你迎我送地纠缠着;瞥见脚前置放的两堆衣甲,甘父过去在李翦的旁边蹲下,检出支鸣镝,持在手中迎着两人慢慢走去。李翦认出甘父,心里着慌,诘责张瑾:“你违约带人手!”冷不丁地镖出三针,乘张瑾躲闪,脱身逃去。“师傅勿追!”甘父止住腾身要追的张瑾。“甘儿不能放过他,留着他是个祸害。”张瑾稍作犹豫,李翦已窜远,追已无及,跺着脚说。“师傅你看。”甘父笑嘻嘻地不紧不慢扬了扬手中鸣镝。
鸣镝原由匈奴先单于冒顿研发,沿用至今。匈奴稗野传言:鸣镝起,弑亲悌;舍阏支,难舍地;单于天所置,单于霸于地。讲的就是单于强兵伐胡崛起北鄙的事。此后,“鸣镝所向,箭矢必至”成为匈人恪守不二的法则。
甘父手中鸣镝嘹戾升空,引来万矢攒射,李翦浑身上下箭集如猬!
花喀赤妄图凌辱单于妹公主阿兰达,甘父仗义除恶,且纡解了左王强忍着的对花喀赤日益跋扈的隐忧。左王大欢喜,因堂邑甘父已夺得大匈第一勇称号,无可再封,反复思酌,建议大单于封之为“五行勇”:智仁兼备,神勇无敌,超在金木水火土“五行”外。“为什么非是‘五星’,不是‘十星’‘百星’?”阿兰达扑闪着两双大眼问。“不是‘星’,是‘行’。”甘父解释。“我说的就是‘星’。”阿兰达执拗起来。“好,好。星就星吧。”甘父强不过,只好应和。“我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阿兰达认真起来,“你以为我嫁不出去非要赖着你吗?”甘父听得满头满脸的雾水。“你知道前几天我突然觉得不认识你了。我要死的心都有。”“你就要回了匕首?”甘父冁然。“亏你笑得出来。”阿兰达嗔怨地捏起双拳。甘父敞开双臂把阿兰达拥在胸前,说:“媒妁之约,父母之言。义父和师傅已在商量聘定事呢。可是我怕……”“甘儿到哪儿,阿兰就到哪儿!”阿兰达喜极而泣。
太子帐前一等卫李翦背理乱常,图谋不轨,违禁夜遁,死有余辜;此前已明刑正法的三等卫赵其、张雨俱品行不端,中行说难辞荐引咎。军臣单于早已不忍于中行说的妄自尊大自以为是,藉此狠狠呵责了一通;正在痛声詈骂,被口水呛住,嗽得面红耳赤,半歇方止。“孤大限在即,尔也老矣,难再负辅佐任。太子要托付左谷蠡王呢!”单于斥完中行说,把眼不住地瞅着左谷蠡王。左王惶恐不安,躬身趋跪单于座前:“臣弟定全力弼太子。”单于点头无语,觉得疲惫至极,往龙床上靠了靠想歇会儿,眼角映入中行说还跪伏抹泪的影子,厌恶地驱羊般挥斥:“狗奴还不退去!”
中行说踉跄着晃出住帐,失败,屈辱,懊恨,一齐袭来,老泪纵横:呕心沥血大半生的客居大匈,教文字,习术数,授军事,传礼仪,哪项不是安邦治国的大计策,哪项不是名垂匈史的大举措!李翦几个不争气的蠢材,不听教诲,枉辜我心血,但大单于不能因此就训斥冷落我,丝毫不念往昔功,就是条狗,也该慰抚两句吧!是我老耄不中用啦,匈人真是狼心狗肺,用得着时捧在手心,弃你不用时视如粪土!我现在才看清楚,大匈四十四年,过得是狗都不如的生活,悔之晚矣!晚景如此凄凉,结局若许悲惨,天意乎?谁叫我委身投敌,戗害同胞,合当遭此报应!“嗬,嗬!”中行说越想越憋屈,越悔痛,越觉人生失败,禁不住放声大哭;恍惚见太子立在床头,便朝天拨拉着伸过手去,“太子啊,你忠厚儒懦,大单于死,左王必夺嫡,我不久于人世矣,不能再侍奉你了,咋办哩,咋办哩!”一口气没上来,哀哉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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