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七章:离了单于帐,又见北海雪,人生惝恍若梦
副题:拉郎配匈女侑酒
朔漠的北海刚进入十月,便时不时地飘起雪来。原上草黄中尚带着青,便被压上层雪,像是年纪轻轻就白了头的人;霎时雪化,草即黄去一些,又覆层雪,雪化,再黄去一些,这样几次摧折,少白头的人就彻底衰竭枯去,于是大地便冻得铁样**的,等到了仲冬,平原积雪厚可过膝,而山涧可达十几米深,整个北海一色的茫茫雪白。风忽然而至,打着旋儿,东、南、西、北四面都在吹,雪地里,站无几何,风便在身旁周围旋转,嗖嗖地,把脚下积雪掀起,露出灰黄的冻土,而这时,人也怕冻得再难迈腿了。张骞初来,不知道北海冬天冷寒的残酷。他习惯性地步入雪地,不知不觉陷于沉思,好在甘父随后赶来,发现及时,招呼人把义父抬入暖帐,用雪水反复擦洗,救治得当,才保住了双脚。“大人出去,务必要加套毡靴,护脚护膝,可保无虞。”甘父提醒说。
北海昼短,这天晨起饭后,已近午末。张瑾、甘父、王文英三人无事正围坐炉旁喝茶低聊闲话,甘屈罗闪身进来,“好大的雪。”他浑身上下拍着,“大人呢?”“闷在内帐里。”张瑾往里指指。
“来,老甘!”张骞在里面热情招呼,“好久不见,忙啥呢?”
“看望抚恤遭丁零袭击的帐落。上次多亏各位勇士力战,要不然,损失可就大啦!今天专程来请大家吃酒。”甘屈罗脱帽走进内帐,恭谨有礼地说。“大人脚可好些?”
“好啦,多谢万长牵挂。”张骞站起来,拉着甘屈罗的手,正要请他坐下,帐外急腾腾钻进个匈民,边哭边嚷:“甘万长在不在?快救救俺吧!”甘屈罗、张骞急忙走出,那匈民扑上前抓住甘屈罗手说,“万长救救俺家孩子吧。”“不要着急,到底怎么回事,慢慢说。”甘屈罗和颜悦色地讯问。“我家孩子昨夜开始发烧,才刚又抽搐说胡话,可能快不行了,快救救他吧。”匈民哭着央求。
张骞问明情况,套上长腰靴就往外走,边走边吩咐:“仲瑾去找上医士,老甘前面带路,大家赶快,孩子性命要紧。(本章节由网友上传&nb)”
甘屈罗见张骞待异族如此上心负责感动不已,拽着匈民,钻出帐外。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野里艰难走了半个多时辰,到了匈民帐包外,听到女人号哭声,匈民便瘫在雪地里,绝望泣呼:“完了,儿子没了,苍天啊!”张骞和医士钻进昏暗的帐中,见母亲怀抱着孩子坐在席上,反复摆弄着气息皆无的孩子额头上搭着的凉绢,痛不欲生。甘屈罗随后进来向惊愕的母亲讲清意图,教把孩子平放于席。医士上前扒开孩子眼睛看看,张开孩子嘴巴瞅瞅,把了把脉,问:“孩子四岁了吧?”“是。”甘屈罗代答,又急切地问,“孩子咋样,可治吗?”“喉核和四周发红,上面黄白脓栓挤出,舌红少苔,脉细数无力。”医士打开药匣,很快配齐五剂药,交给甘屈罗,“还好来得及时。烦万长嘱妥,要按剂服用,不出三剂当有好转,五剂服毕,我再给药。”甘屈罗听说孩子可救感激不尽。那个前时在帐外嚎哭的匈民挤上前拉着医士的手千恩万谢:“我这已是第三个孩子啦,前面两个都因病夭亡,此次幸有医士救治,活命之恩小民终生不忘!”匈妇把药坐在炉上,跑去抱起孩子喜极又泣。
从匈民帐中出来,甘屈罗诚恳邀约张骞一行到自家帐包小坐。“自张大人来此蛮荒,忽忽四月余,救死扶伤,疗疾治病无算,匈民俱感恩戴德,小奴今儿略备菲薄,谨表谢忱。”他说。
张骞爽快地笑着婉谢:“感谢万长厚意,骞不胜酒力,不喜应酬。”又对张瑾说,“仲瑾可带甘儿、文英、医士偕往。毕竟万长盛情却之不礼。我要回去啦!”甘屈罗见张骞回意已决,也不勉强,便拉住张瑾往自家帐包走。甘父想与张骞同回,被张骞摇手止住。众人与张骞分道,让他独自回去。
走无几何,前面片片帐包团团簇拥着穹庐样大大个帐房,四周匈兵环立,戒备森严。甘父笑逗说:“老甘威武雄霸北海,卧居可比大单于还要奢华。”甘屈罗赶忙凑近甘父做出要捂他嘴的架式:“甘儿可要仔细,免得单于心疑,说我僭越呢。”众人俱大笑。
进帐分宾主落座,甘屈罗击掌,次递进来五个匈女,娉娉婷婷摆上酒觥肉蛋羊奶乳酪面饼,完后并不退出,而是羞答答地在下首挤作一堆。甘屈罗招呼众人食肉,自家先扯了块塞进嘴里。张瑾斜眼打量匈女,个个头顶圆髻,两鬓垂发,着左衽薄棉绸袍,却也有几分姿色,就中一位流目顾盼,正瞅向自己,赶忙收睛,低头啖肉。那位匈女起身给每人觥里斟满酒,又挤回堆里。
甘屈罗首先端觥启齿:“众英雄屈尊,小奴不胜荣幸,请尽饮此觥。”说着仰脖入口。匈女又起挨次斟满酒。“张副使,”甘屈罗举觥向张瑾,“不但武艺精湛,而且战术奇诡,小奴佩服。”张瑾谦逊笑笑:“老甘说笑了。”端觥和甘屈罗对碰一饮而尽。甘屈罗又举酒向文英说:“使团俊杰辈出,王兄前程无量,甘某谨敬。”文英点点头,挺身饮尽。稍缓,甘屈罗又指着甘父对匈女们说:“这个帅小子也是咱匈类,武技了得,全匈无人能敌。待会儿汝等可要小心侍奉。”甘父觥酒进肚,脸庞黑里已透着红,经甘屈罗这么一说,更是红得紫茄子也似,见他还要说,少年赶忙直身举觥,碰住了他的话头。“使团人人挟技,能文能武能医。”甘屈罗往嘴里塞了块肉抹了抹嘴巴,伸着短胳膊向医士递过觥去,“我们草原有两怕:一怕女人产子,不是母亡就是子死,母子俱活的不多;二怕伤寒生病,不病还好,若旦有病,往往衍成大病,只有等死啦。医士不但授艺还治病,近四个月来草原人丁兴旺,比去年净增四百口,可是我们草原大救星啊!老甘敬汝!”
甘屈罗和张瑾四人对碰连喝四觥,黝黑的脸膛冒着热汗发着亮光,嘴里更是滔滔不绝:“和使团结识共事,用汉人话说,是小奴几世修来的阴福。”他把圆脑袋凑向张瑾。“病、孕致死的问题目今得到有效解决,剩下的,也是咱北海亟需防控丁零的侵扰;这是大难题,尤其是冬天雪季,我们武器装备落后,抵制不住。”
“万长所言甚是。”张瑾邀甘屈罗饮完,觥仍在手,待匈女前来斟满,接着说,“我们深有领教。前次丁零人来袭,我们也伤亡了两名兄弟。我和汉平也正为此事设法呢。”
“那太好了,小奴恭候佳谟良策!”甘屈罗见文英起身敬向自家,忙恭谨应酬,搁下觥嘴巴贴在张瑾耳边,“大单于密嘱:勿要使团降,不降,长羁北海。”依次接过甘父、医士的敬酒,甘屈罗显出几分醉意,舌头打起卷来。“老甘也不,不希望汝离,离北海,汝在,我省下不少,少心。”说至此,他突然想起来什么,抬臂拍手,“歌舞佾酒!”
下首五个匈女听命立起,两人吹笛击鼓,三人应声合节边歌边舞。甘屈罗摇头晃脑地击掌合律,带动众人俱附合着节奏拍起手来。帐内欢声歌舞,气氛热烈。一名匈女端盘盛酒三觥,走到张瑾前边歌边扭捏腰肢呈上。张瑾没见过这个阵式,整得不知所措。甘屈罗哈哈笑着:“草原人敬酒,要全饮,全饮。”张瑾摆手说:“连喝三觥,我就醉啦!”“醉啦,醉啦也得喝。”甘屈罗学着张瑾口气,“要不然咱这美女可就不停地唱下去。”匈女果然低眉双手举盘过头,口中咿呀唱个不住。张瑾无奈,只好一口气喝净三觥。匈女深深鞠躬,飘然而去。另位匈女照样捧盘呈在文英前,文英立起,待要持觥,却见匈女纤指入觥挑酒朝天轻弹,向地轻弹,踮脚又在文英眉间轻抹,正疑惑着,甘屈罗哈哈笑着解释说:“王侍卫长快饮,那女子相中你啦!”
“文英艳福不浅啊!”张瑾揶揄说,瞥眼见甘父位子空荡荡的,“咦,甘儿呢?什么时候不见了?”大家光顾着欣赏匈女唱歌献酒,没注意到少年何时避席离帐。“这小子,什么时候跑了?”甘屈罗也纳闷,随即逗笑说,“轮到医士啦,等着急了吧!”
可能是见医士量浅,匈女没有端酒,而是扭着柳腰,两手弹着响指,在医士前盘旋,邀他起舞。医士借着酒兴起立应舞,举手投足间尽力模仿,怪相屡现,引得人众开怀大笑。那匈女却也大方,不时把那娇躯蹭向医士,惹得医士兴起,兜揽匈女于怀,俩人厮搂厮抱地舞着。甘屈罗就势拉过一旁吹笛女放在膝上,那匈女紧紧把头埋在甘屈罗阔肩上,俩人头挨头地私聊起来。另两名匈女小鸟依人样过去偎在张瑾、文英身边,斟酒,呈肉,驳蛋,张瑾刻意躲闪着匈女若即若离的嫩躯,文英面若冷霜兀自坐着,匈女递酒就喝,给肉就食,也偶尔往匈女嘴里填块什么吃食,并没有过昵举止。医士早抱着舞女入怀,坐回几前,把嘴中酒唇对唇地送入匈女樱口。张瑾摇摇头:真是个风流郎中!
单剩个击鼓女木然地望着眼前场景,似是早已习以为常。她双手机械地敲点着鼓节,鼓音单调却又悠扬有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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