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六章:伤心夕暮,断肠秋阳,空筹计,剩悲凉
副题:安国片语安帝妃
茂陵顺利开工,安国述职又带来了将军李广击溃右贤王、西使张骞收纳金城郡的详细捷报,少年皇帝喜不自胜。(全文字小说更新最快)登基以来,抵住满朝和约压力,酝酿用兵匈奴,关乎国祚昌衰,皇帝寝食难安,如今喜报频传,自然意气风发,更坚定了武力服胡的雄心。亲敕:匈奴雄视龙庭,控弦百万,虔刘边鄙,扰乱边陲,朕每临紫宸以太息,爰命侍郎张骞使西联合击胡;陇西守李广、上郡守韩安国董戎征伐,众将发奋,力建奇勋,授张骞中郎,秩千石;李广未央宫卫尉,秩二千石;韩安国大司农,秩二千石;李敢领金城郡尉,秩比千石;用命将士晋爵一级,赏缎百。
传敕封赏完毕,东方朔见皇帝高兴,乘机进谏:“思贤苑孝文帝所建,年久失修。苑河未疏浚水滞不通。宫室未缉有毁圯虞。”皇帝沉吟半晌,抵掌说:“东方先生可陪朕走走,连月繁忙,几忘先帝御园。走,陪朕过游!”
十月旻天,金风送爽,天清气朗。少年兴致勃发,在东方朔陪同下,和随侍韩嫣、李延年等近幸一起畅游御园。到处无非黄瓦大殿,碧水杨柳,哪里还有当年文帝为太子广纳俊贤而建苑的初衷?花草多凋谢,渐呈萧条气色。走无几何,少年皇帝兴味索然,想要回转。
“臣昨夜打坐,”皇帝素知东方朔学黄老,研易理,有鬼神莫测之术,以为遇到传奇故事,止步静听。“救下个投缳宫女。”
“唔?”既不是传奇也不是戏谑,且事涉廷闻,引起少年皇帝极大关注,“什么来由?”
“夜黑端详不细,只看见被剃了发。”东方朔故作轻松平淡。皇帝愈显得着起急来:“在何处差役?”
“浣衣室。”
“看看去。”
皇帝知道子夫被谴在那儿,生出不妙预感,心里莫名地紧张起来,便急急走去。转过处假山,远远听到捣衣声,夹杂着詈骂,那坐着的娇袅熟悉的背影可不正是子夫!旁边有个宫人在戟指斥呵。皇帝不禁怒形于色,唤过韩嫣:“子夫温顺淑丽,兰质蕙心,虽造化捉弄,不移贞定坚毅,可聘为夫人,迁居梅蓉室,妥善安置。浣衣宫监百般凌辱弱小,行恶性劣,无论长幼,着即杖毙!”敕毕,忿然离去。
皇后很快得知卫子夫嫔位擢升消息,一番心思非但没有治死子夫,反倒让她荣耀晋嫔,且妒且恨,不顾形迹影响,怒冲冲闯入前殿,撕去近来在皇帝面前的温顺伪装,对着皇帝撒开野来:“好个刘彻,全然不念阿娇往昔赞立功,引个野狐贱女入宫,我羞与同列,快快赐死阿娇吧!”皇帝气极,想要回应,顾着太后训诫,无可奈何忍气吞声拂袖而出,留下个陈阿娇独自谩骂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且哭且泣,被宫人搀回。
“小祺子,”皇后回宫唤过亲信宫监,“本宫命汝溺毙卫婢,差办得怎样了?”小太监见皇后要拿自家出气,唬得叩头不已:“原本安排今夜动手,不想被皇帝解救了去。”皇后听得咬牙切齿,既然已经与皇帝撕破了脸,索性闹个彻底,逼皇帝赐死子夫,有母亲和太后撑腰,谅他刘彻也不能把自家咋地。主意已定,心生一计,语气也温和了许多,“小祺子,本宫闻知卫婢荣升,倒要庆贺示惠。把大理贡的玫瑰宝石送去,随便备份点心。”
子夫初出平阳主府时,随身只带了侍婢喜儿,如今升了嫔位,便把喜儿从别处要回身边。中宫的贺礼明知不怀好意,也得感激收下,并要殷勤还礼,只是不知陈阿娇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喜儿倒颇有些主见,说:“中宫直视夫人为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大可不必理睬。不予回礼就是,免得干系。”“来而不往非礼。况且她毕竟是皇后,慈悲容我也未可知。”子夫见中宫食品味佳并无害意,善良地自释说。喜儿也无别话,遵嘱把皇帝日前赏的大理荔枝精挑细选了一篮,吩咐宫女呈去中宫,心下却是惴惴,总觉得又有什么事端要生出来,提心吊胆地过了几日,未见有何动静,方慢慢地平静下来。子夫也觉得宽心不少:晚上终可睡个囫囵觉了。
室外忽然涌来队宫监,称奉未央宫卫尉李广将军令拘禁卫氏。这真好似青天霹雳,子夫悚然,几乎晕死过去。喜儿还是镇定,责问宫监究竟为何。“前日送皇后荔枝,皇后食后腹胀吐泻,以至滑胎。”喜儿大恐:断送龙胤,罪不可赦!便眼睁睁地看着子夫被吏役带走。
喜儿明知子夫冤屈,却也无可施救,惟细细打听出子夫监押处,夤夜摸了进去。子夫此时却已静定下来,仔细分析斟酌了自家处境与对策,听到喜儿在后窗外轻唤,便凑过去嘱咐:“快去御园找东方先生。”并详细地告知喜儿东方朔的打坐地。她清楚地知道,此时能够施救的只有东方先生,不管成不成,只有把生死押注东方朔身上了。
听着喜儿匆匆远去的步音,子夫终于支撑不住,挨着墙边缓缓瘫软下去。镣铐振响,室门洞开,进来一班悍吏,大声吆喝:“起来!皇后令,卫子夫凌迟处死!”不待子夫回过神,两个吏役奔突上前,架起子夫走到这堆人前,内中一人拿出把长大剪刀,“咔嚓咔嚓”声脆音清处,见自家缕缕青丝落地。“你们还我发!”子夫使劲扎挣,觉醒过来。室内烛光暗淡,子夫往四周细细地扫视了数圈,才想起自家是被拘押于此,眼里便涌出泪来;又想起喜儿已经去找东方先生了,不知结果如何?隐隐听到后窗有人啜泣,悄声蹑过去,是喜儿!“夫人,”喜儿强压着泣噎,“东方大人,不在,问宫人,说宣敕去了陇西。找韩大夫,说实在无能力。”
子夫没有再应声。她呆呆地靠窗站着。她真想向着那个人心样阴冷的墙体一头撞去!死怕什么,但她心不甘。弟弟至今音耗皆无,下落不明,她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去死。她必须坚持,抗争!子夫银牙紧咬,任凭脸上涕泗横流。
皇后小产的消息传入皇帝耳中,皇帝震怒,甩开手中奏章,呵问:“御医都是吃干饭的吗?为何没有保住!”韩嫣赶忙凑过去,俯耳说:“皇后食了子夫送的圣上馈的荔枝,腹泻而致。据说,腹中胎儿都已经四个月大了。”皇帝哑然:“子夫为什么要这样?”韩嫣无语,肚里却在嘀咕:很浅显的事理,皇帝竟就如此糊涂。皇帝再也无心政务,传令:备驾,中宫。
少年皇帝缓缓踱进中宫,摆手示意宫人噤声,径自进了皇后寝室,见陈阿阿娇面墙而卧,正欲搭腔,皇后转过身来:“皇帝可是露面啦!皇子遗失,圣上似乎全不上心。”皇帝忍了忍,温语抚慰:“皇后安心静养,朕定会严办元凶!”偷眼见皇后脸色陡变,听皇后讥讽说:“那个贱婢,只怕皇上舍不得呢。”月前的淑静良驯荡然无迹,皇后故态复萌,而且愈发尖酸刻薄,只见她忽地从床上坐起来,戟指皇帝忿然说:“刘彻小儿,平时总是怨奴家不能诞育,奴家苦心延医调治,前后花去千金,结得龙胎,就这么失去了,这次要给奴家个交待!”“皇后放心,朕会亲自审理。”皇帝被吵得脑袋嗡嗡直叫,只能温言婉语慰说。皇后却越发地撒泼撒野,竟号啕大哭:“都是皇上从个野地里领了卫氏来,闹得皇宫不得安生。”皇帝呆立床头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干脆掉头走之乎也!身后传来皇后“贱种,猪狗,没有母亲那来汝刘彻今日”等诟詈语。
在皇**里惹了满肚子怨气,脑中灌了大堆的皇后辱骂,皇帝越想越气,几至不可遏,即刻敕令:带卫子夫诣北阙对薄!却听殿外报:“大司农韩安国觐见!”“不见!”皇帝恨恨地说。“圣上!安国老成,求见必有要事。”韩嫣在旁劝谏说。“朕要审理家事,他事缓议!”皇帝心思一动,遂又改口,“宣!”
“长孺何事?”皇帝直截了当地问。
“禀圣上,现已仲冬,一直未雪。臣恐春后大旱,请皇上事先筹谋,准备赈灾粮食。”安国恭恭敬敬作答。“长孺远虑的是。无他事可退在侧,朕有要事处理。”皇帝心气渐趋平和。“老臣告退。”安国低首躬身。“长孺听听也无妨,赐座!”皇帝诚恳挽留,随后宣子夫进殿。
子夫容颜憔悴,鬒发披垂参差不齐,隆冬季节依然着身薄衣,瑟索抖栗,似经了霜的芙蓉萎红落英堕地。半年未见竟如此凄惶,皇帝心中不忍,温声问:“子夫可知罪?”殿下子夫颤栗着匍匐于地,没有言声。“心怀叵测,堕落龙胎,可是汝所为?”皇帝逼问一句。子夫仍是匍匐着无语。韩嫣在旁暗自着急:皇帝如是问,让子夫如何作答!急切里却也想不出个转圜之策。皇帝立起身,仰头长叹:“是汝不知珍重,朕也救不得汝。”韩嫣瞅着只是匍匐在地半天不吱声的子夫,眼里快要迸出泪来。良久,皇帝终于下了决心:“带出去吧,绫缎赐死!”候在殿外的吏役恶狼般上前架起子夫。
“圣上!”韩嫣跑下殿扑身叩首,“请圣上饶过子夫吧!”
“贼害皇后,祸及龙子,蛇蝎心肠,阴险歹毒至极!”皇帝愤愤地转过身,“依大汉律,当斩。留个全尸朕已是垂怜了。”
子夫早已是痛不欲生,被吏役挟持着走向殿门。蓦听大司农韩安国轻唤了声:“卫夫人。”若是那种怀怨移情不顾或是呆蠢只知啼哭的,许就这样被带走了,可子夫是何等灵秀剔透之人!听到殿上有人唤自家,立时感到有拨云现日重见生天的希望,便以十二分的怨艾,举泪眼,掉凄腮,不胜娇弱无力地止步回眸。安国点点头,和婉地说:“子夫无怨,安心去吧。皇帝近来忙于国是,后妃未亲,况汝乎!”
“慢着!”少年皇帝是何等机敏,经安国稍加点拨,立即醒悟过来,喝止正外出的吏役,沉吟半晌,蓦地反身,“敕子夫禁闭梅蓉室,身边人等好生侍奉,无干闲杂勿许阑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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