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八章:三月春暮风尘昏,倚长剑,听胡笳声歇刁斗远
副题:少年月夜潜金城
虽说三月的天明显地长了许多,但到张骞等众人清扫完战场,用过匈奴兵给造的饭,太阳已在西山后隐去了金辉。(本章节由网友上传&nb)卫士们押着俘虏,趁着天色将黑未黑,急忙向金城方向赶去,以期能在天完全黑透前走出这片荒丘野岭。翻过一道山梁,天完全黑了下来。好在头顶现出半轮月牙,让崎岖的山路在朦朦胧胧的月晕里泛着白光灰蛇样从马队的脚下逶迤而去。
前方这时传过来一种声响,隐隐地似有万马在奔啸。“前面是黄河,我们快走出来了。”甘屈罗让人从队首跑来报告。听到这个消息,马队一阵欢喜。“终于要走出这个该死的冷凉地了,再这样下去,我就都要疯了。”一个卫士小声嘀咕说。
愈走声音愈是响亮,最后竟致轰鸣起来。爬上一个山岗,眼前蓦地敞开一片台地!台地约有两丈宽,一直向东倾斜着展开去。走到台地边缘向下俯瞰,除河水奔腾的隆隆轰响不断传上来外,其他都是黑森森的深不见底,而这湍流的巨响透出的凛凛寒意,让人不能长久睹视。张骞退后数步,避开台地边缘,往对面望过去,一带远山模模糊糊地罩在月光里,山根前一片灯火辉煌,想必是金城了。
“金城!”许是夜晚气温陡降的缘故,甘屈罗在旁边抖抖索索地说。“下去这个地方,往前去,渡口有,浮桥有,金城可以去。”
未等张骞答话,两名被派去探路的斥候这时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向甘屈罗和张瑾报告:“护卫长,副使大人!前面通往金城的渡桥断了。”张瑾一惊,紧问了句:“什么桥断了,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些。”“大人,原先铺在渡桥上的木板都被撤走了,现在只有几根悬空的浮索,无法通行。”另一名斥候补充说。“唔?甘儿,找个俘虏过来问一下,看知道不知道这个情况。”张骞吩咐立在身后的甘父。
渡桥的木板确实是被金城内的匈奴兵撤去了。当初赦嗜利出城截堵,为防万一不遇,以致人去城空,被汉使张骞袭入,便命令常年驻守金城的监护使撤走桥板。这样,只要守住正面关口,张骞就进不了金城,进不了金城,往西的大路就被堵死,张骞就只有再返回陇西关,要么,就是被消灭。这是赦嗜利的初衷。
“这招也真够损的。”听了甘父从俘虏口中得到的讯息,张瑾嘟嚷了一句。接着,他又问:“那目前金城里共有多少匈奴铁甲?”“一共一百来号人,督守关隘的五十多人,守卫监护使幕府五十多人。”少年回答。
张瑾眼光转到张骞身上,意思是:汉平,怎么办?“先到渡口看看再说吧。”张骞说着一拨马泼辣辣地向前驰去。众人赶紧上马,紧随其后。
跑下台地,跑上弯在前面的一条东西大道,顺道向西又跑了一阵,便是斥候所说的渡桥了。从桥下不时有飞湍的河水溅上来,凉飕飕的落在身上。暗淡的月光下,从雾岚缭绕中伸过来的三根铁索,仿佛也经不住这河水轰天啸鸣的噪响,**裸、颤悠悠地飘荡着。
凝望了半晌,张骞大声对张瑾说了句“回去吧。”依然是跨马在前默默地走着。黄河的啸声在身后似乎弱了下来。一行人离开大路拐上台地,张瑾终于忍不住问:“汉平,有什么主意吗?”
张骞笑笑,说:“从上京出来的前一晚,李广将军造访敝宅透露说,陛下召见他,是要他率军出上郡对匈奴采取军事行动,来配合我们西行出使。你看这样行不行,仲瑾,”张骞沉吟着,看了眼并辔的少年说。“要先摸清金城卫戌部署情况,然后向李广将军借兵。这是来往西域的唯一要道,是西向的大门,必须占领它。问题是,派谁进去呢?”
“大人,让我去吧。让我去摸摸情况。”少年自告奋勇,成竹在胸。
“可以考虑让甘儿去。他原本就是匈人,在匈兵眼皮底下活动起来要方便些。”张瑾见张骞还在犹豫,首先亮明了观点。他知道,逢到这种时候,自己态度必须坚决,既是给汉平以信心,又是给甘儿鼓劲打气。
“以前我去过金城,也熟悉里面的环境。我记得从刚才的渡桥口再往西,走下浅滩,应该是另有渡口的,以前那里有船家,都靠摆渡为生。我现在去找找,要是找到渡船,就进城去。”
好像已经得到了张骞的允准,少年一口气说完了他的想法。
“别着急,急也不在这一刻嘛。”看甘父说着就要勒马回转的架式,张骞一笑,同时也下了决心:“先回驻地带个通译,和王文英一起去,毕竟金城是西羌部落的领地。”“诺,大人!”少年愉快地回答。
众人返回营地,张骞和张瑾召集甘父、王文英和通译三人细细计议了一番。少年临行,张骞又拉着密密地叮咛了一阵。待少年一行走过台地,走下官道,走进浅滩,已是子末时分,夜已经很深了。河水在宽阔的河床里静静地淌着,全没有了先时的狂躁,月亮似也明朗了许多,月光泻在粼粼水波上,荡漾着,似满天的星在闪烁。河岸到处是浓密的芦苇,这一丛,那一丛的,不时传来一两声虫鸣。
“看,那里有户摆渡船家。”少年说着加紧步伐走了过去。虽知待甘父三人走近了一看,却是家空宅,住户早已迁走,屋里徒有四壁,有处屋顶塌落,透进一星半点月光,哪还有人?文英出屋,沿石阶走下河岸,临水眺望了半晌,又踅身回来,说:“河面上连个鬼影都没有。”
“我们再往前走走吧,反正都已经来了。”少年鼓动说。
三人于是迎着月牙又往前走去,不时地往河里张望着,希望能有艘渡船冒出在水面上。河水像驯服了的野马,又像是倦极睡去的猛兽,温顺的悄无声息。忽听文英在前面喊:“甘儿快来,看那是什么!”
少年紧走几步赶过去,顺着文英手指的方向望去,分明看到有只独篷船紧靠岸泊在水上,舱口立着个人影,似也在向这面张望着。像是久游在外的浪子找到了家似的,三人兴奋的连蹦带跳跑了过去。果然是个老艄公,戴着顶破斗笠,披着件烂单衣,瑟缩着,站在船头。
“老人家。”文英热情地招呼着靠了过去。
老人拿起了篙杆。
“别,别……”看到老艄公有要离去的意思,文英赶紧止步,连连摆手。少年见状也停在了文英身边。“我们是大汉西使,大汉西使……汉人,汉人……”通译连忙帮衬着解释。
老艄公这才松开了一只持篙的手,向三人招了招。
老艄公早已从甘父三人的装束上辨认出是汉军了,因为没搞清楚甘父三人要来干什么,所以才拿起了篙杆,这也是出于本能的自我防护的反应。三人坐上船,听着老艄公的说道,不由地释怀而笑。
“盼你们汉军很久了。匈奴这帮畜牲,**掠杀,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这不,为严防张西使入城,他们又强行赶走了沿河所有渡船。”老艄公边划着桡边探着脑袋望着舱里说。“那你老人家为什么不走呢?”少年往舱口移了移身子,望着艄公问。“我在这河道上生活了一辈子,走,能到哪儿去?再说,汉军要来,指不定就用着我呢,所以就偷偷地留下了。”“老人家真是有心人啊。”少年由衷地赞叹一声。
一阵沉默。三人也确乎是累了,各自靠着舱壁打起盹来。似有巡更的声音在远方飘忽着,又似乎没有。只听得舱外清晰的“哗哗”的艄公划水声。
“咿哟嗨!嗬……”舱外的老艄公突然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
欢畅的音符和着泼洒的月光,在水面上跳跃着,舞荡着,少年疑心这美妙的旋律是老人对自己不屈生命的礼赞!生活的艰辛和重负,非但没有压跨这个老人,反而让他精神矍铄,仰天长歌!少年领略到这茁壮的生命钢性的美,他沉醉在老艄公金属样铿锵的音律中。
“老人唱得什么呀,只听得懂嗨哟嗬的。”文英忽然悄声地问通译。
“我也只觉着韵律很美,没听清什么词儿。”
俩人正说着,外面歌声骤止,船猛地一晃,停了下来。
“到岸了,孩子们!”老人在外面喊着。
甘父三人上得岸来,向老艄公拱手道了谢,便向着灯火通明处大步而去,身后回荡着老艄公好心的叮嘱声:
“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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