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女娇到处打听,方知禹去了轘辕,便让大章、竖亥轮流背着启,早起晚宿,艰难而行。不知穿过了多少峭拔峥嵘的高山峻岭,走过多少弯弯曲曲的山间小道,行程千里,吃尽苦头,终于来到了轘辕。这里是个偏僻山村,道路正待修通,行走非常不便。女娇只好让竖亥先往前去找禹,自己与大章带着小启缓缓而行。
竖亥沿着工地依次找去,却没有找到禹,只好向路旁一位百夫长打听。百夫长道:“这里都是治理水土的民夫,崇伯乃朝廷大臣,怎会来这偏僻山村。”说完继续干活。
竖亥听了非常失望,心想我们千里而来,走了月余,方才到达这里。若是这里找不到,又往何处去找呢?只好再问道:“崇伯以前来过这里没有?”
百夫长有点不耐烦地道:“我已说过了,崇伯是总管水土治理的大官,那里有时间来这里?你要找就到大地方去找吧。”
听他这么一说,竖亥一时没了主张,一人站在那里发呆。百夫长见他站在那儿不走,才又补充道:“如果你实在要找他,三月前我们这里来了一位官员,据说是朝廷派来的,你可去问问,看他是否知道。”
竖亥马上又问道:“那官员叫什么名字?”
百夫长道:“大家都叫他高密君。”
竖亥听了喜出望外,便上前施礼道:“请长官带老夫去一见。”
百夫长问道:“难道老先生认识他?”
竖亥道:“高密君就是老夫主人。”于是百夫长带着竖亥翻过一座小山,来到一个工地上,见一群人忙于挖石砌河堤,禹正卷起两袖弯腰取石。
竖亥高呼一声崇伯,立即跑上前去施礼,这可把在场的人惊呆了。原来禹为了不惊动百姓,在基层只以普通官员出现,从不显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每天与大家一起干活,了解基层情况,听取民众意见。谁也没有想到他就是闻名天下的崇伯侯禹,于是都投以崇敬的目光。禹挥手向大家致意,然后转过脸来惊问道:“你如何来了这里,家中没有什么事吧?”
竖亥道:“主母见崇伯几年不曾回家,非常想念,特地带着小启来给您看看。”
禹惊喜地问道:“他们在那里?”
竖亥道:“主母带着小公子走得慢,命老奴先来前面找主人。”
禹道:“天寒地冻,你们千里而来,真辛苦了。”说完又向百夫长道了谢,然后随竖亥来见女娇母子。
隆冬季节,时而大雪纷飞,时而下着小雨,雨雪交加,山间小道泥泞难走,二人也只能缓慢而行。他们走了一程,还没见到女娇母子。凄厉的北风却在山间呼啸,好像要把他们皮肤撕裂,,使一贯沉着老练的禹,也有些心慌了。如此寒冷的天气,又正下着小雪,孩子受得了吗?要是他们万一走失了,岂不会冻死在这大山之中?大章年事已高,若是遇上了虎狼怎么办?
禹一边走一边想,跟着竖亥来到一个山坳中,这里的风没有山上那么大,行走起来稍微舒适些。于是两人加快步伐,又走了一程,才见女娇与大章带着启在山坳中避风。
女娇听得前面有人踏着雪吱吱喳喳响,抬头往前一看,正是多年不见的禹。激动的心情驱使她不顾一切地拉着孩子往前迎去,没想到脚下一滑,母子两人跌在雪里。禹见儿子尚未到身边先跌了一跤,心疼极了,赶忙跑上前去,伸出双手抱住孩子,给他打掉身上的雪花,然后看了又看。见他童稚的娃娃脸已冻得通红,蜷缩的身体紧紧贴在他怀里发抖,很心疼地道:“孩子,你受苦了,都是爹爹不好,没有回去看望你们,反而让你小小年纪千里而来。”
乖巧的启紧紧地抱着禹,虽然冻得浑身哆嗦,却非常懂事地道:“不,不怪爹爹。母亲说过,爹为了消除水患,长期在外辛劳,还说孩儿长大了也要像爹。”
禹因孩子快五岁了,还是第一次见面,所以只顾逗孩子,却把妻子凉在一边。这时因启一再提到母亲,才使他把视线转向妻子。
女娇特地穿着上等好衣,打扮得如新娘子一样。肩上的秀发虽然显得有些凌乱,脸蛋儿也冻红了,但依然那么美丽。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含着满眶的热泪,正在上下打量着他。而他自己却再也不像当初,变得与普通民夫没有两样。
几年过去了,她不但为自己生下了心爱的儿子,还把儿子养到这么大,又教育得这么懂事,今天还冒着严寒不远千里来看望自己。他想到这里心里充满了激情,恨不得立即抱着她亲吻个够。但他已是百官之长,自然不能与普通人一样,不能在下属及儿子面前随心所欲。只好抑制内心的激动,与妻子打了个招呼,然后抱着启在前面引路。走了很久才来到他们居住的地方。那是一排排由树木支撑起来的茅屋,这样的简陋茅屋女娇还未见过。
女娇婚前除陪伴着祖父——老涂山侯游过一些名山大川外,一般是居住在涂山国的宫廷中。婚后虽然移居台桑,但房子也还是很华丽,那里知道禹在这么寒冷的天气,还在与民夫一起筑河堤,还在拼命地带头干活。今天见了这个场面,在涂山时听到的种种谣传,自然前疑尽释。
世袭了崇伯侯的禹,本可以在家享福,但他却没有这样做,没有如挚和丹朱那样去贪图享受。婚后也没沉浸在爱情的温柔乡中,而是投身到艰难的水土治理中,去干千秋伟业,去创造历史的辉煌。同样胸怀大志的女娇这时又一次的理解了他。
禹先安置了大章、竖亥,然后才把女娇母子带到自己的茅屋里。禹的帐篷与民夫住的没什么大的区别,同样是用木柱支撑起来的茅屋,同样在茅屋底下铺着厚厚的茅草。一床席子,一床棉被,上面加着一件由两张鹿皮拼起来的垫子。要说与普通民夫有不同,只是民夫几个人住一起,禹却是一个人一个茅屋。因为常有人来与他商讨水土治理的方略,或汇报工程情况,才不得不一个人住一个茅屋。那鹿皮垫子也是客人来了作坐垫的,晚上禹就用来加在棉被上御寒。
今天女娇母子的突然到来,工地上没有多余的被子,只好三人挤在一起。夫妻俩抱着孩子坐在席子上,谈着别后之情。
禹先向女娇表示歉意道:“我本早就应回家看看你们,只因水土治理在九州同时进行,它的成败关系到朝廷的安危,关系到成千上万人的生死存亡。时间紧,任务重,只能成,不能败。我常伤感父亲治水无成,深知自己肩上担子之重,不能少有耽搁,故即使是路过家门也没有回去看你们,请夫人原谅吧。”
女娇用手捂着他的嘴道:“再不要说这些了,我完全理解你。洪水肆虐,不知给百姓带来了多少灾难,造成了多少人死亡。孩子的爷爷第一次接受水土治理,虽然失败了,但谁能保证一次就成功呢?他虽然没有成功,却也给我们留下了不少经验教训,留下了不少值得思考的问题,听说他筑的堤防不少如今还可以利用。故依为妻看来,他仍是功不可没,仍然会名传千古,你用不着那么悲伤。特别是你不畏艰险,继续担当水土治理的重任,更是了不起。至于任务之艰巨,我早就知道,所以结婚几日你就要离开我,我不但没有阻拦你,还毅然送你上路,这就是对你的理解。关于水土治理,莫说你这个总管,就是普通百姓也都非常关注。家中除我之外,还有我的父母,我的爷爷,都日日夜夜挂念着你,关心着水土治理的成败,关心着你的安危,所以让我来看看你。“
禹听了非常感动,此时已是夜深人静,启因一天疲劳,已经睡着了,禹便激动地抱着女娇亲了一回,然后说道:“你在家中生儿教子,我不能在身边协助你,还使你为我担心害怕,操了不少心,其实我在外又何尝不思念你。”
女娇也激动地道:“你为了替百姓消除洪灾,不分日夜地操劳,累死累活地干。我在家带孩子本是份内事,算不了什么,只是闲话难听。”
禹忙追问道:“有什么闲话?”
女娇道:“说闲话的还多着呢,他们说什么朝廷大官,美女成群。甚至背着我说你一去不归,就是路过家门也不回来看看,准是另有新欢。还说我们涂山那么多英俊少年不嫁,偏偏要去攀朝廷大官,现在落得在家守寡,活该!”
禹笑问道:“今天你看情况如何呢?”
女娇道:“我看你已经是一个合格的民夫了。”说完两人相视而笑。禹又向妻子打趣道:“我已经不是个合格的民夫了,而是个残废人。我患了风湿病,又几次受伤,现在走路还有点一拐一拐的,你可不要嫌弃我哟。”
女娇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心中一惊,又自上而下将他打量了一番。见他的手掌不但长着厚厚的茧,还满是皲裂,脚上还有几处伤痕,而且已冻得红肿。她见了非常心疼,眼泪夺眶而出道:“上次大章、竖亥在冀州见了你,回来说你成了一个民夫,我还不相信呢。那里知道你今天累成这个样子,而且还有不少人不理解你。好在当今天子对你评价很高,说你亲操槀耜,栉风沐雨,累得腓无跋,胫无毛,天下之士若都能如你,何愁水土治理不成。天子这样重视你,我们又怎能不支持你继续干下去。”
禹道:“那是天子过誉。”
女娇又道:“天子虽然如此器重你,可下面的说法就不一样了。尽管你如此卖力,却还有不少人在骂你呢。我一路过来,听到不少人说你不是有功而是有罪。”
禹闻言收敛了笑容,凝重地问道:“他们说我有什么罪?”
女娇道:“他们说你有三大罪:一是征集民夫过多,对抗拒不派人的部落,你派朱虎、熊罴去强迫他们派人。对那些被派但不愿去的,或去了又逃回去的,你又命地方官将他们强行送回来,按五刑治罪,轻则延长工日,重则鞭挞或流放;二是民夫在工地死亡或受重伤,有的甚至成了残废人。而你对死难者则采取朝死暮葬,对伤者又没有很好地抚慰,毫无仁慈可言,说这样做岂不与你父亲鲧一样?三是说尧时只有甸服归天子直接管理,而对诸侯只要按时交纳贡献,并不另收田赋,诸侯国的赋税由诸侯自己征收。现在你对诸侯也加征十分之一的赋税用于水土治理,这引起了很多人不满。”
禹听了不但没有生气,还平静地解释道:“人家说一说,骂一骂是可以的,他们说得对的我就改,说得不对的,我还要坚持下去。”
女娇又道:“你说那些是对的,那些是不对的呢?”
禹沉思了一会道:“第一,为了替天下百姓消除水灾,我征集的人夫是很多,经常要保持十二师,六十万人。要征集这么多人,不用强制手段怎么行呢?必须用军队,用刑罚去约束那些不自觉的人。其实多数人,多数部落都懂得水土治理的重要,他们的行动是自觉的。但不自觉的人总是有的,若不这样,势必有的部落不派人,有的派了人却不愿去,去了的又不一定都卖力。同时各州各部落还有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不考虑整体。这些问题的解决,除进行教化外,还必须用强制的手法,必须借助于军队和刑罚,必须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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