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一个冰冷绝色的女子,秋水为神玉为骨,其美艳程度足可于蓝姬相提并论,身穿白衣,额现六芒星图案的印记,除了一头乌黑的秀发以外,通身雪白,神色间冰冷淡漠,犹如身在烟中雾里,莫可逼视,绝不像是尘世中人。
我设想了千千万万种可能,却绝没想过安倍枫吟即将役使的式神会是一位绝代佳人。看她那娇怯的模样,怎也无法与妖魔鬼怪联系到一起,可是此女异于常人的冷漠疏离的神情,又预示着定非易与之辈。
“雪女!”温子曦不能自己的惊呼出声。
此时天空的雪依然在下,匪夷所思的大雪在五月的天气里,在我们所处的这片空间内,毫无预兆的披洒下来,不过一炷香的光景,脚下的积雪便已没过了膝盖。而奇怪的是无论地上的积雪有多厚,那女子的双脚始终站于雪面上,而她的发间身畔,也始终不曾被飞雪沾染。
在这一刻,这女子仿佛就是主宰这片白雪王国的公主、女王,冰雪寒霜皆臣服于她脚下,有她的地方寸草不生,刻骨冰凉。
我缓缓呼出一口哈气,问向身旁的温子曦:“她真的便是日本传说中的妖怪,雪女?”
子曦点点头,郑重道:“雪女出,大雪现。守鹤这次有难了。”
长街早已被大片的飞雪掩埋,在刹那间,我有一种来到日本平安时期百鬼夜行的年代,这些荒离怪诞的妖魔是无情之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但自从跟阴阳师打上交道,就仿佛掉入了一个人妖并存的荒谬世界,想到此我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长剑,这把染血无数,锋利异常的无情剑可够格在这里斩妖除魔?
耳边又传来守鹤愤怒的嘶吼,我听得心下恻然,鹤鹤习惯了修行于常年灼热的沙海内,自然不适应这冰雪世界的寒冷。
守鹤终于发动,它张口喷出一条火龙,顿时将身前的积雪烧融,火焰就势蔓延,向着雪姬熊熊而去。
清冷立于雪上的雪女终于变换出表情,嘴角微微上扬溢出一抹冰冷凄楚的微笑,右手随意轻抬,立时凭空出现数个巨大雪球投入眼前的火海。烈火几乎是在瞬间被熄灭,雪姬右手并不收回,五指微扬从指尖处射出五股冰箭回赠守鹤而去。
守鹤气得嗷嗷嚎叫,及时喷出火箭抵挡,冰火二箭在空中短兵相接,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强大的劲气仿佛连周遭的空间都撼动了。第一回合,二人不分胜负,谁都未讨到便宜,但雪女显见未出全力,故在实力上应该会胜过守鹤一筹。
雪一直下,自雪女出世,纷飞的大雪犹如筛下的面粉般络绎不绝,只凭她这份改变天气的能力,我有理由相信,如果有足够强大的阴阳师来支撑,此雪女的修为应该能与九尾妖狐并驾齐驱。
“相传雪女并非多么厉害的妖魔。”温子曦低声在我耳畔言道。
我死死的盯着她面庞,“你可看到她额头的六芒星印记?”
子曦奇怪的望着我,茫然道:“她额头一片光洁,哪里有什么印记。”
我心中大讶,失却了硫磺珠的支持,我为何还会听到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景象?
安倍星罗油然插口道:“无情你有种与生俱来的资质,若改行当阴阳师,那小泉紫川又何足为惧。”
我不禁摇头苦笑道:“我只想尽快解决这里的事情,早日回到我们凡人的世界,将这些时日经历的种种,当做一场怪诞的梦境。”
“凡人的世界?”星罗轻嘲道:“这世界向来都是六道共存的,你们之前在中土没有遇到,并不证明是不存在的,无情你如今既牵涉了妖魔鬼怪,激发了你体内暗藏的灵异资质,更将天眼张开,从此后再不会有平凡的日子了。”
我心中一凛,回首挑衅似的望向他,“这是诅咒么?”
“不。”安倍星罗友善的笑笑,“是忠告。”
这时那边厢,第二回合交战已经展开,守鹤见火攻无效,又大力摆尾操来了狂风,龙卷风围在它身边呼啸连连,风力到处将几棵腰肢粗细的大树连根拔起,又夹杂住漫天的飞雪,向着雪女席卷而去。
这次雪女也不敢怠慢,口中清叱一声,双臂交叉,手掌猛往前推,突然间天地都安静下来,守鹤呆滞的望着离雪姬身前尚有一尺之遥的龙卷风,我们这些场外之人也被骇住,赫然看到雪地上出现一个巨大的、龙卷风形状的冰柱。
好个雪女,不愧为冰雪霸主,竟将无形的狂风冻结成为有形的冰凌。不过这番施法,也消耗了不少的灵力,雪女尚未露出疲态,但作为宿主的安倍枫吟却因透支过剧,令人感到有些支持不住。
星罗叹了口气,黯然道:“叔叔若不是被逼急了,断不会轻易开启雪姬,她的能力还不是我们这种体质的阴阳师所能够自如掌控的。”
“这个雪女因何会如此强大?”我趁势问出心中的疑惑。
“正是与你能看到的那个六芒星法印有关。”星罗强震精神,讲述道:“众所周知,在日本的雪山,存在着很多的雪女,生性冷酷,是山神的属下,负责掌管冬季的雪。而鲜有人知的是,她们有一个统领的大姐,被唤作雪后。那雪后野心很大,为了得到庞大的权力范围,也为了能孕育出灵力卓绝的下一代,这才蛊惑山神为夫,产下了这个生来便带有六芒星印记的雪姬。”
“那她真的是位公主诶。”司徒衍也被勾起了兴趣,忙不迭的插口道:“我还以为她们这种雪女都是从雪中幻化而出的呢。”
星罗高深莫测的接口道:“自来有因才有果,有根必有源,万物生灵皆有其来处,不会凭空出现。”
“那她怎么会沦落到被你们役使的命运?”易水寒不悦的问道,这古道热肠的人被雪姬的身世激发出心中的侠义之气,有些愤愤不平。
“易大哥莫要动气,我们安倍家并非不择手段的‘月影の魂’,那雪后当年送女来此,皆是自愿的行为。”星罗急忙解释道:“你们想必也知晓,先祖晴明公,乃是白狐葛叶之子,他的大部分灵力也是得自其母。而雪后与葛叶正是闺中好友,当年她送女而来,原是有与晴明公结为秦晋之好之意,无奈晴明公另有所爱,无福消受美人恩宠。但雪姬一往情深,立下誓言,既然无缘做他的妻子,那就转化为被他役使的式神,朝朝暮暮,永伴君畔。”
我心中一酸,感应到雪姬当年对安倍晴明的深情,要知道作为阴阳师的妻子,并不是他最为亲密的人,只有式神才是阴阳师一生最亲密的伴侣。由此也可知晴明对雪姬也并非毫无情义,他们这种超越了常理的爱恋,则更加令人可敬可佩。
敬佩一升,我对雪姬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谁知道以冷酷绝情著称的雪女会拥有这样一段感人至深的情感经历呢,谁又能想到在她强装冰冷的外表下,蕴藏着海样的深情。
安倍枫吟已经岌岌可危了,自雪姬出世,我们一直将目光的焦点锁定在她的身上,都忽略了枫吟的境况,其实他在刚才结法印召唤雪姬之时,便已露出了不支之态。
我抢身来到他近前,心随意动,双手在他后背虚拟太极图之形,然后以手掌紧紧按住两个阴阳眼,将身体中的内力源源不断的送出,透过夹在中间的太极图转化为一部分灵力,柔和的输往安倍枫吟体内。
我知道他体质柔弱,故不敢输入过猛,一切以他身体的适应力和融合力为前提。一边又暗自苦笑,寻思这叔侄俩也真好笑,星罗是苦有庞大灵力无法宣泄,故需要借助武人强横的身体作为媒介,枫吟却是由于自身灵力的欠缺,驾驭不了高等级的式神。
而我又是怎样的存在呢?星罗说我有做阴阳师的资质,本来我不肯相信,但如今我的内力成功的通过太极图的阴阳眼转化为精纯的灵力,恐怕这个结果早已超过了安倍家族当初找上我们的预期。
不过无情绝不会去做阴阳师,也绝不敢役使式神为我卖命。无情这一生都在被人役使,深知身不由己的苦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怎也不能让这种悲剧在我手中得以继续。
霏雪也好,守鹤也罢,它们都是我的朋友、伙伴、亲人,我从未当它们是奴仆,就像我与司徒衍一样,他们维护我,我保护他们,都是发自肺腑心甘情愿的举动,不是契约关系,更不是主仆关系。
安倍枫吟苍白的面色终于恢复了红润,他枯萎的身体如久旱盼甘霖般欢迎着我灵力的补给,而雪姬趁此机会,又向守鹤发动了几番需支付不少灵力的有效袭击,成功的将守鹤凶悍的气势压制住。
“枫吟,你能不能对话雪姬,请她不要真正伤害到守鹤。”我看到守鹤节节败退,心中并无一丝高兴之意,反倒要为它的安危担忧。
雪姬霍的转过身来面对我,说出自出世以来的第一句话:“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我一惊,这句话正是师父曾无数次教导于无情的,这些年,哪怕是在梦中,我也不敢或忘,可是鹤鹤,从来都不是我的敌人,它是我的亲人。
“雪姬娘娘,请您手下留情,只将那守鹤制伏便好,因为我们还有其他用处。”安倍星罗越众而出,大声叫道。
雪姬的目光定定的落在星罗脸上,眼神中精光不绝,流露出复杂深刻的情感,“你是谁?”
安倍星罗深施了一礼,恭敬答道:“晚辈是自先祖晴明公之后,第八代传人,安倍星罗。”
“你长得真像晴明。”雪姬依然不肯收回盯在星罗面上的目光,良久之后,方幽幽的叹了口气,慨然道:“既然是他的后代子孙,我今日便破例不取那孽畜性命。”
言罢雪姬隔空做法,虚指连点,凭空出现条条实质的符咒,“去!”雪姬娇叱一声,符咒如灵蛇般密密麻麻的向守鹤缠去。
当符咒全部缠住守鹤,雪姬口中念念有词,似吟似唱,那符咒上焕发出道道金光,把个变身后的守鹤又压制回最初可爱娇小的模样。鹤鹤在符咒内嗷嗷挣扎,但怎也挣脱不开,而一直被它噙在口内的硫磺珠,在慌乱间也失落于地。
雪姬眼睛一亮,抬手轻招,硫磺珠飞入她掌内,我留神看她神色,只见她目光中露出缅怀之意,对着珠子沉声问道:“你是霏雪?可还记得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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