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托勒斯山脉北麓山脚,旷野起伏的曲线尽头,首先出现的是迎风飘扬的紫色旌旗。裘德第一个瞪大眼睛,神箭手的超群视力让他首先看清:紫红旗身,上面有金丝织绣徽章,那是王子独有的身份标志!
“三王子殿下!我看到他了!殿下真的回来了!”
这一边,奥塞提斯第一个发出忘情高呼:“四王子殿下!是四王子殿下的军旗啊!”
旷野两端,黑压压大军铺展都是一眼望不到边,当双方彼此进入视线,整个旷野都在霎那间沸腾起来!
赛里斯!
王兄!
兄弟二人几乎是同时策马奔向彼此,落马紧紧相拥那一刻,一路征战无所敌的王子都再也无法隐忍眼眶中的热泪!
自从听说兄长还活着,到今日终得眼见,赛里斯除了哽咽一个字都说不出!他还活着!他回来了!属于赫梯真正的希望,多年来带领他、庇护他最亲近的兄长回来了!劫后余生、患难重逢,当此时刻,还有什么言语能形容那种溢满胸膛的喜悦和激动?
自从听说兄弟超脱酷刑蹂躏,换得新生,他就一直在盼着这一天!看到了!终于亲眼看到了!如此英姿勃发,如此健硕挺拔。她说得没错,换回来的,只会比从前更完好!那双湛蓝的眼睛都变得更明亮,就连记忆中,他儿时淘气在眉弓上磕出的小疤痕都不复存在!凯瑟王子说不清是在哭还是在笑,捧着兄弟的脸,额头相抵除了唏嘘感叹也已说不出一句话!
身后,马格休斯瞪大眼睛,这就是赫梯四王子?哇咧,不愧是亲兄弟,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少年阿布都在瞠目结舌的感叹:“两个殿下,他们长得好像哦!”
两方军马汇成一片,放眼望去,整个旷野如同变身忘情狂欢的大派对,欢呼震耳欲聋,所有人都在哭着、笑着,大声呼喊着,用刀剑敲打盾牌,无数头盔扔上半空。裘德、费因斯洛笔直冲向三王子,而奥塞提斯抱住四王子就再也不肯放开!不分统帅部下,不分队长士兵,在这样的时刻,一切礼数规矩都统统抛在脑后,所有人都完全是被一种无法节制的忘我的激动所支配。不知何人一声提议,忽然两个王子就被无数双手抬起来抛上半空。一抛、再抛,伴随着阵阵有节奏的忘情高呼,每个人的的热血都已将沸腾。
淹没在欢呼的海洋,只有帕特里奥始终沉静,他说不出是一种怎样复杂的心情。是啊,只有真正的王者,才能受到这般拥戴;也惟有受到这般拥戴的人,才有资格配称为王!他有吗?为什么没有?反观埃及,拉美西斯……那曾经在军中同样受到拥戴,举足轻重的人,已被他亲手打入深渊。帕特里奥没法不叹息,一路走来当他看得越多,那种郁结在心中的悔恨就越让他不能原谅自己!一次又一次扪心自问,他从前到底在想什么?!他怎么可以为了那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莫名其妙的憎恨,就亲手荼害自己的国家?荼害全力以赴为守护那片土地而卖命的人?尼罗河是他的母亲,无论曾经有多少怨恨不甘,都是尼罗河把他哺育长大!是的,他愧对埃及!愧对所有因撤回拉美西斯而命丧他乡的战士!这样的他,还有什么资格再计较身世名分?就算真的争夺到手,又还有什么脸面配称埃及王子?!一片欢呼中,唯有他黯然垂泪,马格休斯拍拍肩膀,似乎已洞察他的心情。
“每个人的成长都是需要代价的。错也好,对也好,走过的路都是为了警醒今后人生,只要有所感悟,那也就算没有白走,你说呢?”
帕特里奥扭过头去,似乎不愿面对那双智者的眼睛。今后人生……就算有了感悟又能怎样呢?他已经没有机会了!没机会再重回埃及,去弥补从前犯下的愚蠢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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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边,二猛将都在急切追问卡迭什一战后王子所经历的一切;而奥塞梯斯也抓着赛里斯,追问回归哈图萨斯后诸多不可思议的遭遇。是的,每个人都有太多话想说,争相开口的结果就是快把人的耳膜都吵破了。
赛里斯不无感慨取笑说:“王兄啊,你带我的兵,我带你的兵,到现在才算各归各位。嘿,想一想还真是有意思。早等不及想问你呢,一仗就让亚述王和领军大将双双毙命,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凯瑟王子也笑了:“那你先说,南方对战埃及,是名副其实半路接手,从被动苦战、人惫马疲,怎么就能扩充到今天近十万人的庞大规模?你又是怎么办到的?”
“这有什么?用对一个人而已。”
赛里斯露出一抹略显神秘的笑容:“你大概想不到吧,来自西里西亚的反叛大将阿卡·路易塞德,别看当初乌尔山剿匪,他打仗不灵光,但要说到如何煽风点火策动百姓、招募增兵,还有安顿民生、保障军队补给供应一大堆的庞杂事,他可是难得一见的各中能手啊!”
凯瑟王子愣住了:“阿卡·路易塞德?那个做了五年反贼的家伙?!”
赛里斯嘿嘿一笑:“可惜可叹,王兄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知道吗,你说他充其量只能算个有些胆量的庸人,这句评语到现在还让路易塞德耿耿于怀呢。”
马格休斯深有同感,撇撇嘴哼道:“连众神都没有完美的,谁说他的评语就一定对?该收回的时候就要赶快收回!”
凯瑟王子笑了笑:“看来有一句话是说对了:没有无用的人,只有不合适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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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宿营山野,王子帐篷里的灯光始终未曾熄灭,兄弟二人围坐火塘彻夜长谈。凯瑟王子就对兄弟说起自卡迭什一战后,这两年所经历的一切。赛里斯听呆了,拉美西斯?他简直无法理解那家伙的脑子里在想什么?私藏敌军主帅是何等大罪?居然还有胆卖给奴隶商人送到埃及去?这种事一旦走漏风声,他就不怕自己的脑袋立刻搬家吗?
凯瑟王子笑了笑:“他是因为不甘心,不服气,他认定我所拥有的一切不过都是源于一个王子名分。所以,他想夺掉这个名分看一看,当凯瑟·穆尔西利变成卖倒死契的奴隶,还有可能掀出什么风浪!”
赛里斯也笑了:“所以这回……他看清楚了?玩游戏的结果是把自己玩进去,却苦于有口难言,这份背地隐情烂在肚子里都不能说,坐看宿敌东山再起,除了把自己活活憋死郁闷死,偏偏一点办法都没有。嘿,只要想一想那头狼现在的模样,都足够让人大笑三天呢。”
说完自己,他也急切问起兄弟经历的一切:“父王他……真的病得那样厉害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赛里斯一声叹息,就说起王城一连串的篡位阴谋:“别说开口,就连摇头点头打一个手势都办不到,所以才会被那群畜牲钻了空子。长王兄死得最冤枉,如果那时我能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把一切都想清楚……或许,根本就不会是这种结果!”
他的声音透出沉重:“到了现在,唯一的问题就只剩下哈图萨斯,说实话,我只要一想到那里……心里就没法不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赛里斯说着,眼神中已难掩深沉的恐慌:“王兄,我真的好害怕,你无法想象他们的手段会有多么残忍,那是灭绝人性连地狱魔鬼都比不上的扭曲!是变态!如果……如果也对她做出那些事……那……真的还不如死了痛快呀!”
“不!不会的!”
凯瑟王子拼命摇头,其实他自己何尝不乱,他明明比任何人都更加恐慌,但却只能安慰自己:“毕竟她现在有孕在身,既然知道了是谁的骨肉,我相信他们只会盼着她赶快把孩子平安生出来,这样谈判的筹码就能变成两个!不会动刑的!只有傻瓜才会自毁筹码,我相信……一定不会!”
赛里斯迟疑道:“可是……王兄你想过吗,一旦把孩子生出来,母子分开两地,那……只会更棘手啊!”
凯瑟王子闻言一惊,对!没错!这的确是个大问题!不由自主在心中数算日期……天哪,已经快九个月了!换言之,若不能在一个月内把人平安救出来,母子处境都会更加危险!
他连忙问:“鲁邦尼那边有什么消息?”
“前几天刚刚收到传报,说伊赛亚已经与他们汇合,在万神庙利用神明之威,广传王兄即将归来的消息。现已震动哈图萨斯,随后送出承诺诏书,开始实施策反,首选目标就是巡城守备官纳肯顿!据说因为三姐妹偷入城中暴露行踪时,他曾在城门放人一马!”
“纳肯顿……”
凯瑟王子陷入沉思,接着又问:“在哈尔帕,那些被拿下的家伙都还活着吗?”
赛里斯点点头:“严令要留活口,点到名的罪魁一个不少全都活着,我离开时也已叮嘱路易赛德务必日夜轮守看管,不允许出现意外。可是王兄……我不太明白留这些人还有什么用。他们也不过是受人操纵的傀儡,是出于需要才被推上前台,对于哈图萨斯的问题,难道能指望他们发挥什么作用?”
“只要活着就有用,我必须尽快见到这些人!”
凯瑟王子走出帐篷,抬眼看看天色已亮,即刻传令拔营。大队人马押后,由霍里曼、别兹兰负责统领;裘德、费因斯洛、奥塞梯斯则集合所有骑兵团,随王子先行赶赴哈尔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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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肯顿看着眼前如幽灵般出现的魅影,简直怀疑他是不是疯了!哈图萨斯城墙拐角处的放哨角楼,他如约来到这里,支走其它哨兵,不多时就看到魅影悄然爬上城头!不愧是征战沙场多年的猛将,身手敏捷、行动如风,足有数十米高的城墙,他踩着砖石缝隙迅速攀爬竟如履平地!
“亚比斯?!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还敢再回来?!”
来人正是一夜遁逃,在哈图萨斯掀起轩然大波的亚比斯,躲在火把照不到的阴影中,他的脸上挂着一抹略显诡异的微笑,伸出手指在嘴上比一比。
“嘘——”
不说话,只拉过纳肯顿的手在掌心写字:你应该知道我为何回来!
纳肯顿胸膛起伏,警醒的瞭望四周。是的,他知道,自从走了一趟万神庙,回程时却突然发现马车上多了一块文书板,拆封看到内容,赫然在目的王子印章让他从此再没睡过一个整宿觉。
同样在掌心写字做出回答:我不是他们的心腹!我帮不了你!
亚比斯回应说:当然,我相信你不知道阿丽娜被藏在何处,所以,才需要你去联络有可能知道的人!
纳肯顿说不出那种心慌:我的职责范围难道你不清楚?在禁卫军的眼里,我这个只能管管平民百姓的守备官根本没有分量,你让我去……
亚比斯打断他:你手里握着城门要地,我们的人要顺利进出,必须靠你!
要他打掩护?
纳肯顿听不下去:你全家老小都跑了,可是我全家还都在这里呢!我不想害死他们!
亚比斯毫不客气的回敬:如果你早一点明确选择,或许你的家人现在也早已被平安救走,哼,中立派做到今天,莫非你还没有做够瘾?听着,如果不是阿丽娜一再坚持,我根本不会带走家人!即使他们全都葬送在此,也不会动摇我应该去做的事!我很清楚自己是谁!该做什么!现在的问题是,你!是否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呢?
纳肯顿被噎住了,尴尬沉默中却迟迟无法表态。
亚比斯抽身离去时只留下一句话:米哈路什的副将西蒙,他是我们的人,只是不方便直接联络!该怎么做,你自己斟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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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山林隐蔽处,鲁邦尼极目眺望,一颗心七上八下无法平静下来。打开策反突破口,密会纳肯顿,这种事本应由他出面才最妥当,毕竟官场谈判是他的专长,只可惜苦于文官身份,要爬上几十米高的城头,却实在没有这份身手啊!等待熬人,终于,不知身边何人一声低呼:“回来了!我看到将军了!”
看到亚比斯回归,鲁邦尼第一个急迫追问:“怎么样?说服他了吗?”
亚比斯皱眉摇摇头,沉声道:“他没有给出明确答复,看样子是顾及家眷安危,似乎非常不愿意搅进来。”
鲁邦尼低声咒骂一句:“可恶!还是应该由我去才对!”
其实亚比斯的心里又何尝不是七上八下,追问伊赛亚:“他还没有点头就把西蒙的事告诉他,这样真的不会有问题吗?万一……”
伊赛亚非常肯定的摇摇头,笑说:“没有万一,他的态度其实已经很明确了,否则的话,你又怎能平安回来?”
亚比斯愣住了,伊赛亚指教众人:“从选中他的那一刻起,纳肯顿就已经没有余地不接受了。想想看吧,这种事一旦走漏风声会有什么后果?无论他实际上有没有接受,被密探知晓都一样在劫难逃。所以说,从他今夜如约赴会开始,就已经不存在愿不愿意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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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伊赛亚所料,纳肯顿别无选择,只能以默认姿态自此成为众人出入王城的保护伞。他开始秘密接触西蒙,关注留守老臣狄特马索。而后忽然这一天,众人就收到期盼已久的关于阿丽娜的下落!
“在王宫里?西苑地下密室?”
每个人的心跳都因此加快,鲁邦尼仔细回忆,喃喃道:“西苑……没错,那里是宫廷禁卫军高阶将领的候驾居所,就在王宫前殿的西围墙一带。哈坎苏克及其副将图克鲁,还有已经死掉的米哈路什,当差时都是在那里休憩候命。”
亚比斯动容道:“换言之,就是藏在哈坎苏克的眼皮底下,这的确说得通!”
“说不通!”
伊赛亚忽然开口,格外肯定打破众人的兴奋美梦:“如果真藏在那里,这就是陷阱!跑去救人只能有去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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