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灰市第二中学，是灰市综合排名第二的高级中学。
考虑到灰市只有两所高级中学，灰市二中实际上聚集了全市所有的差生。
关鑫在这群差生中自然是鹤立鸡群，家庭状况不好的他学习起来额外刻苦，生活当中也是个低调有礼貌的孩子。
所以，此刻他怒吼的样子，是二中的众人没有见过的。
“你说什么？？竟然找不到我的档案？”关鑫大力摇动着招生办窗户上的铁条，灰尘簌簌地洒落下来。
“都说了好几遍了，找到了啊，关鑫，1995年生，男，汉族，高考综合分344。”大学招生办的秃顶老头不耐烦道。
“344分，这怎么可能啊！我是今年全市高考第一名啊！”关鑫双眼通红道。
“别说胡话了。”老头指了一下头顶的电视机，上面的本地电视台正在银屏下方滚动播出：热烈恭贺本市一中的方姓同学考取本年度高考全市第一名的好成绩！
“什么方姓同学？我怎么不知道？”关鑫激动道，“你打电话给教育局的高考办事处主任，放榜那天他亲自打电话告诉我，我记得前十名里根本没有姓方的人！”
“你这小子再纠缠下去我就要生气了！”老头嫌弃道，“谁不知道高考结束后这些人都要回到省厅去做报告，我上哪找他们去？”
“那这个姓方的究竟是谁？我要找他当面给他对质！”关鑫道。
“人家选择不在电视上披露全名，说明人家低调。”老头意味深长道，“能够做出这种选择，也说明人家有实力——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听说他妈妈是灰市某个能源部门的局长。”
“这……”关鑫一下子感到天旋地转，天气又热，他直接软绵绵地向后倒了下去。
一双温暖的大手从后面轻轻地托住了关鑫，把他扶了起来。
关鑫缓缓地睁开眼，脸上出现了一丝宽慰：“……表哥，你怎么在这？”
屠桑来了已经有一会儿了，他听舅妈说关鑫回学校找招生办拿资料，当时头皮就是一炸，赶紧赶到了灰市二中。
“我路过这，想看看能不能托人找找让你上大学的路子呢，就拐进来了。”屠桑心虚道。
“表哥，我可怎么办，我的档案出问题了。”关鑫道，“我，我给你的档案和成绩单呢？我要上访，我要告他们！”
“哎呀！”屠桑一拍大腿，“我就是着急这件事，把你的档案寄到省城的朋友那里去了，看看他能不能帮帮忙。(本章节由网友上传&nb)”
“那你赶紧给他打电话，让他寄回来啊。”关鑫道。
“行行，兄弟你别急，我这就打。”屠桑拿起电话装模作样拨了几个号码，鬼知道是打到哪个省去了。
“喂？喂，喂喂！”屠桑忙得一头是汗，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演技。
“没人接吗？”关鑫道。
“没人接。”屠桑沮丧道。
“完了，报志愿就这两天了，表哥你怎么能把我档案寄走了呢？”关鑫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这个嘛，应该能重领的吧。”屠桑说着，对着里面吼了一句，“大爷，能报失不？”
“能出个临时的证明。”秃顶老头慢吞吞道，“不过，还是那344分哦。”
“哈哈哈！”关鑫突然发出一阵狂笑，十几年苦读落到这般田地，他竟然感到了一种痛快无比的轻松感。
“哎，兄弟，你别这样啊。”屠桑道，“你让我卵子上的毛都发直了，你没事吧。”
“没，没事，表哥，我这辈子算完了。”关鑫摇摇头，“没背景，没学历，没机会，我妈还那个样，看来我去弄点耗子药算了。”
屠桑强行压下自己去找廉价耗子药的念头，宽慰道：“天无绝人之路，兄弟你别想不开，这事弄成这样有一半怪我。你说怎么补偿你，哥都愿意。”
关鑫默不作声，他眼中一片死寂。
屠桑眼珠一转，拖着关鑫的手走到一辆新车前面：“兄弟，你看这个。”
关鑫无精打采地抬眼一看，面前是一辆全新的夏利n7。
夏利n1.3L的排量，5档手动，百公里理想耗油5.8升，关鑫在包子铺周围见过一大堆这种车，都是开黑车的。
只是这辆车有些特别，是橙色的，开黑车的少有选这种惹眼颜色的，这会吸引包括交警在内的不必要的注意。
“哥……这是你的？”关鑫惊讶道，“你的成衣店生意好了？”
好个屁，屠桑暗道，那个地方已经租出去卖鱼蛋了。
屠桑道：“还行吧，这辆车是刚买的，扩展扩展业务。”
其实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你哥我也要开始跑黑车了。
屠桑拿了关鑫的档案，卖给了能源部门的胡局长，对方真真的给了15万。
其中10万让关鑫的表嫂拿去香港痛痛快快玩了一圈，买了衣服手表项链，又去拜了黄大仙，回来就剩点钢蹦了。
她甚至没带上屠桑，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都是购物的，男人去了没意思。”
屠桑就跟她商量，那让我去趟东莞吧，被老婆用鞋底一顿抽：“你以为我不知道东莞是什么地方？就你这一身臭汗，去了也只有最丑的老鸨服侍你！还不如买辆车，跑黑的去！”
当然是用旧鞋底了，新鞋上的香港百货的商标还没撕呢。
于是，屠桑就用5万元买了这辆夏利，而且还被人骗了——东市场的n7包牌价只要4万3，他辗转托了一大堆“熟人”，最后反而交了5万1才买下了所谓的新款n7。
屠桑滔滔不绝地对关鑫介绍着这辆车的性能多么多么好，离合的回弹多么多么自然，换档的舒畅感多么多么是种享受，大有一副给他一辆保时捷也不换的感觉。
关鑫喏喏道：“表哥，我知道你因为我爸的事，还有这次高考的事有些过意不去，但是你一下子送我辆车，我……”
“送你？”屠桑的心脏差点从喉咙里飞了出去，“不不不，兄弟，我是说，给你开几天，让你散散心！”
“哦，是这样哦。”关鑫轻轻抚摸着这辆橙色的夏利n7，“可是我还没有驾照呢。”
“怕啥。”屠桑豪气地拍着胸脯，“交警队里几个大拿都是我对着数过腿毛的好兄弟，他们若抓得你进去，我让他们抬着你出来。”
“我被他们打死了是吗？”关鑫道。
“不是，哎，是抬着轿子送你出来。”屠桑道，这倒是实情，做小混混的经历还是给了屠桑一些关系。
“嗯，要是我不能上大学了，我只好赶紧学会开车，找份能吃饭的工作。”关鑫道。
“这才是正面的生活意义！你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屠桑道。
我只想去次深圳上海。关鑫心想，从屠桑手中接过了n7的钥匙。
屠桑有些不舍得地看了看到手还没多久的新车，心想虽然自己教了关鑫怎么开手动档的车，但是从没让他真正上路，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不过，事情都成这样了，就让他开个三四天吧，出什么事也都认了。想到这里，屠桑咬咬牙，对着关鑫挤出了一个微笑，挥手送别他。
关鑫坐在驾驶座上，细细打量着车内粗鄙的内饰。然后他绑上了安全带，调整好倒车镜，把车载电台调到了他听了高中三年的调频，一个音乐电台“月声”。
随着收音机中悠扬的流行乐响起，关鑫缓缓发动了汽车，以35km的低时速向前驶去。
关鑫驾车驶过了二中，他心想，别了，学生生活。
n7的中间操控板是四个圆圈，关鑫一边慢悠悠地开着车一边玩弄着，动动这儿，动动那儿。
突然，不知道关鑫碰到了什么东西，空调机里噼啪一阵乱响，停止送风了。
车厢中马上变得燥热无比，关鑫也跟着一起烦躁起来，把车停在路边，开始找空调停止运作的原因。
关鑫正在调试着，突然车后门被拉开了，上来一个人，用生硬的汉语说道：“师傅，我去灰泉小区。”
“你是谁？”关鑫刚问出口就明白了，对方一定是把自己当成黑车了。
对方一愣，看来是对关鑫的问题误会了：“如果我告诉你自己是谁，我可以去坐合法车。”
这浓浓东洋味儿的普通话立时让关鑫对他起了浓厚兴趣，他仔细打量着来人。穿戴整齐，头发上有发蜡的香味，带着金边圆眼镜，胸口剧烈起伏着，好像刚刚跑了很远的一段路。
他手中提着一个盒子，这个盒子一尺见方，上面镶着不祥的花纹，透出阴森可怖的感觉。
其实，如果关鑫肯多看两眼，就能看到这个方盒子的底部渗着污黑的血迹。
关鑫自然是没看到的，他此时只想把这人赶出去，他可不想弄脏了表哥的新车。
当然这是因为关鑫并不知道这车是用他的档案换来的，否则就算是用一大桶**的猪血全部灌进来他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关鑫对这人摇摇手：“no，no，我不载客。”
“师傅，帮帮忙，我一定感谢你。”金边眼镜急道，“我是日本人，但没做过对付中国的事！”
“跟你是日本人没有关……”关鑫还没说完就闭上了嘴，因为他看到了眼镜男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大把钱。
“全给你，全都给你。”金边眼镜道。
“好吧，上门的生意推不掉了。”关鑫无奈道，转头对金边眼镜道，“把那个盒子在膝盖上抱好了，摔坏了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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