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十二章穿肠而过的海风
“那是什么？”吕子澈视线中的墨色竟然流淌了起来，与海浪同步了一般层层叠叠地漫到沙滩上。“沙子，都被染黑了。”
“不只是沙子，你看仔细点。”陈浮梦的提醒恰如其分地如期而至。
吕子澈将风圣力凝聚在双眸之中，将倒映着褐色光泽的瞳孔渲得缥碧，目光就像自由的清风，剖开层云叠嶂，清晰地扫描到了海面上。
海水在阴沉的天气下显得漆黑如墨，但与之前看到的墨迹不同。那种染上沙滩的黑墨明显在与海水分层，似乎相溶的两种液体以一种很微妙的形态共存着，却潜移默化地改变着沙滩的颜色，让吕子澈视线所及愈渐昏暗。
不对，这种昏暗的视觉效果不只来自于沙滩，好像有种散逸的感觉飘荡着，弥漫着，好像……连无色的空气也被渲染上了黑色！流溢在空中的墨痕渲染的范围越来越广，有意无意地掺杂在冰雾之中，加快了传播的速度。那种凝而不散的混沌颜色看久了就会让人产生一种胸口气闷的感觉，吕子澈光是观察它的变化已经很吃力了，再仔细看了两眼，就谨慎地在不适感加剧之前收回了视线。
“看清楚了？”
吕子澈脸色郑重的点了点头，向半回头的陈浮梦汇报观察到的情况：“确实不止沙滩和海水带上了那种黑色，连空气中的冰雾都被染黑了。而且这种墨色好像不同于刚才的粉色光圈那样只为了改变环境的清晰程度，还混入了一些不良的因素。虽然我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但从那光是看着就感到难受的感官反馈看来，那其中应该有影响情绪或是更加厉害的负面效果在里面的带毒气体。”
陈浮梦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作为第一次算是不错了。这是半兽人军队里面也当做稀有物种的乌墨鱼，上百只乌墨鱼在战场上能起到的作用绝对不亚于十名相级强者。它们所释放的墨水喷雾能够侵染到任何物质当中，包括空气、水、生物体、沙石甚至是圣力当中，可谓是无孔不入。这种墨水的功效和你想象的差不多，具有让人心情烦闷狂躁的能力，长时间呆在其中会导致精神混乱、身体虚弱等身体不良状态的发生。这种墨水最可怕的地方还是它能无视圣力屏障，这点跟之前的粉色光晕一样，但它却显然不像之前那个光圈那样毫无负面影响。在以往的战争中，恶魔方面一般不会投入大量乌墨鱼，因为它们的防御力过差，就算派重兵守护，只要有漏过的远程攻击落入乌墨鱼群中就会造成大量的损伤，这对于本来就稀少的乌墨鱼种族来说是大大的不划算。所以一般战斗中，参战的乌墨鱼数量不会超过五十只。但看这次的影响范围与攻击规模，恶魔应该是向来真的了，乌墨鱼的数量也达到了三百只左右。哪怕不能直接攻下来也要让他们大伤元气。大概就是抱着这样的目标发动这次战争的吧，那些混蛋恶魔！”
陈浮梦突然皱起了眉毛：“这次的形式也很奇怪呢。因为乌墨鱼的墨水喷雾对阳橙蟹的影响是微乎其微的，魔族发动进攻一向会用两者配合，这样我们人类的士兵战斗就会有很大的麻烦。现在他们居然先派出了阳橙蟹来当真正的炮灰，然后在对我们没有威胁的情况下用出了乌墨鱼来扰乱，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吕子澈听得很认真，毕竟这次离家出来就是为了历练的，如果不在这里有足够的成长就无法达到去解救房馨怡的条件。想到那个为自己献身的女子，吕子澈心里一痛，坚定的神色奔涌般填满了眼眶，不顾乌墨鱼的影响再次发动了风圣力来增强视力。
海面上依旧平静，只有间中探出头来的乌墨鱼挑衅似的摇摆着白胶状的触手，将墨水喷雾撩拨到更远处的天空，看着渐渐就要弥漫上蓝蝶关头了。既然无法阻挡，那就在它真正蔓延上来之前找出它的目的，让它就算对守城将士产生负面影响也不能影响大局。
海面不是的话，就搜查天空。吕子澈强忍着胸口的不适，连一只掠过的沙鸥都不放过地寻找，但除了滚滚的黑云外，什么都没有。如果非要有魔族的军队偷袭的话，那就得在云层之上了。
“那个，南天王大人，请问魔族有军队能飞到云层之上吗？”
陈浮梦愣了一下，仔细思忖着回答道：“这边潜水遁地的较多，天空上的嘛，就算是魔族的龙骑应该也到达不了吧。为什么这么问？”
“没——”正准备说没什么然后继续搜找的吕子澈忽然灵机一动。对啊，为什么要在天上找呢。一开始被染黑的最快的，可是沙滩啊！
吕子澈来不及回答陈浮梦的问题，用力所能及的最快速度将视线下移，落在无法被冰雾笼罩的沙滩表面，重新抱着怀疑的心态去观察那些时不时闪过的黑色气流波动。这些诡异的墨痕在空气中若隐若现，就像潜行于珊瑚丛间的鱼，时而现出的行迹在转眼间就会快速泯灭，迅捷的动作比鱼在水中游动的速度还快了几分。
等一下！在水中？鱼？一样？如果把这沙滩想象成和大海一样的话，那么……对了对了，应该在……
“就是这里！”吕子澈大声叫了出来。
在他视线范围内的沙滩上，有几片不易察觉的像帆一样的物体在游动。这是……鱼鳍！
“好像是鲨鱼，在沙滩上！”吕子澈收回视线的一刻立刻对着陈浮梦大声示警。
“看来是撞城鲨鱼啊，如果没注意到的话就真着了他们的道了。”陈浮梦捏着下巴沉吟道。
“装成鲨鱼？”
“是撞城鲨鱼，半兽人种族，具有庞大的身躯、坚硬如钢的头部尖骨和沙石中穿行自如的敏捷速度，是守城站的噩梦。它们那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根本不是用圣力施展的沼变之类改变地形的技能所能阻挡的，想对付它们唯有用人海战术来弥补，或者是由车级以上的强者来进行逐个击破的攻击。”
吕子澈脸色大变：“那怎么办？”
“急什么？”陈浮梦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我们这里不是有强者么？”
不详的预感，更强烈了。
果然，陈浮梦一手提起吕子澈的后衣领，微微用力就把他扔了出去。
“鲨鱼们，进食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吕子澈惨叫如杀猪。
“行了行了别吼，我们都下来了。”吕子澈的下方传来声响。
陈浮梦，炊事班众人与五个女徒弟竟然已经等在下面了。
“大胡，你来接。”陈浮梦再次露出淡淡的笑意。
大胡不爽地点了点头，伸手往一旁的空间拍了拍。三面钢铁板骤然出现，刚好垫在吕子澈身下。
哐！啊……
两块铁板被极度地弯折导致达到承受上限，形成了铁板的大幅度塌方与变形。
“噢、腰！哦腰哦腰哦腰腰腰……”
再给你们个机会猜一下这个呻吟者是谁？
表演开始了。
面对八荒四野快速接近着的鱼鳍，唯一发出了不和谐的声音就只有吕子澈了。
第一只鲨鱼撞上了金属的拦网。巨大的推力在感应里显得霸气自成，不愧是海上让人望而生畏的鲨鱼种族呢。
然而大胡冷哼一声，由于不爽而握紧的右手对准了被裹住的不断挣扎的撞城鲨鱼。
网散开了。
一条条粗壮的金属线在空中浮动，将尖锐的绳头对准了调整身形继续加速的深褐色鲨鱼。
后面的场景过于残忍，就不一一赘叙了……
只知道，眼前多了血红一片。
大胡一脸嫌弃地甩了甩手，似乎想甩掉根本没有沾到手上的血液。
又是两头到跟前。
这次轮到高昆和温机左右交叉冲出，手上的合击冰川猎拉扯着长长的尖刺锁链，受到圣力的影响雪白如脂，就像拖着云痕坠落的两道流星尾线。
一个交错，两只巨大的撞城鲨像被勒住脖子一样哀鸣着，身子完全被缚绳牵引砸得深陷在沙滩上。
黄犬吹肆风火的禁忌蒲葵从身后去除，毫不客气地就给两只还处于晕眩状态的鲨鱼以严酷的火刑。
焦黑的外皮再也抵挡不住刀剑的侵袭，在空中汇聚的钢线凝成一把两人高的重剑，狠狠将抵死“缠绵”在一起的两只鲨鱼砍成两半四截。
“怎么这样！明明是我们先动手的，怎么最后捡便宜的是你啊？”高昆不满地抱怨道。
“自个儿比赛去，离开一定范围，我要放大招了！”陈浮梦警告的声音响起了。
海风忽个猎猎了起来，凛冽了还伫立在这范围内的人们。
炊事班众人纷纷逃也似的飞奔开去，蔡吉巴甚至整个遁到了地下。女徒弟们不用结阵却不想放弃这么方便观察提高的机会，离开一定距离后就停着不动，屏住呼吸等待看陈浮梦发出的大招的威力。
“补陀大士虚空，翠岩谁记飞来处？蜂房万点，似穿如碍，玲珑窗户。石髓千年，已垂未落，嶙峋冰柱。有怒涛声远——”
一字一腔高亢，千卷千排怒浪。
声浪卷起的千层沙堆携着不亚于遮天蔽日的波涛洗礼了陈浮梦身前的大片空地。
其实不能说是空地，因为有十余条鲨鱼已经侵入了那处。
但现在真真切切是空地了。
总共就三十多条撞城鲨鱼，现在只剩下不到一半了。
陈浮梦满足地喘息着，周遭的空气也因为圣力能量乱流而暂时隔绝了乌墨，相较之下略显清新。
看着老师的圣力陷入了小真空，扈江离赶紧冲了过去，飞驰中擎出青葱弓上弦，以防敌人有可乘之机。
大家都向这威武的一击投以苦笑，然后转身继续猎杀剩余的撞城鲨鱼。
噗！
利器入肉的声音。陈浮梦的嘴中不禁露出一声闷哼，不可思议的眼神投向在自己身前两米处收起弓箭抽出匕首的扈江离。
全场的目光都像铁粉遇到吸铁石一样被牢牢定在放箭射穿陈浮梦左臂的扈江离身上。
不敢相信，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为什么？！”由始至终都没参战的吕子澈歇斯底里地喊出了大家心中的疑问。
为什么？
一切都变化的如此之快。
匕首离陈浮梦的娇躯只剩下一米半，如果现在立即提聚圣力，就算是大胡也做不到阻止这一幕。
但有一个人能做到。
一个宽厚的庞大躯体在陈浮梦身前拔地而起，形成了一座人肉与厚土相混合的墙壁。
守护南天王生命的最后一堵墙壁。
坚不可摧。
……
此时的圣城叶尔安
吕仁正坐在府中的庭院里赏花。
几片梨花花瓣飘落，落在了树下的泥土中，像被玷污了的雪一样，失去了光泽。
渐渐，在湿润的空气里，分不清哪些是泥，哪些是花。
忽然，吕仁似有所觉地抬头望向南边的天，那处点点落星如雨。
良久，吕仁收回目光，缓声叹道：“江南居，大不易；江南雪，深几许。这江南的雪，最是无常……”
说罢，轻轻敲了敲身边的木板地面，起身慢慢地踱回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
蓝蝶关前
一阵海风拂过，似是因为嗅到一丝血腥味道又匆匆离去了。
蔡吉巴大吼一声，奋力地动用体内所有的土圣力将那个深陷于自己腹部的匕首震出，连同持着匕首的那青色身影一同震出了五米。
艰难地一笑，蔡吉巴转动着自己臃肿的身子，对着身后的陈浮梦轻轻点了点头。
看着陈浮梦不带情绪的脸上破天荒地多出了两行清泪。他满意地咧了咧嘴，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北方的天空，然后又艰难地回过头，望向某个清秀的身影。
“少爷，跟吕相说一声，胖子先走一步了。”
沉厚爽朗的话语显得无比顺畅。
再然后，那个身躯倒下了，倒在又一阵海风之中。
天空，忽然飘起了小雪。
（原谅我，拼了这么久，还是写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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