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十一章倾城一怒
“怎、怎么了！地震了？”吕子澈惊呼出声，脚下生风地跑出了城楼的范围，到达空旷的平地。
吕子澈心中稍定，眼睛下意识地瞟向天空，却又立刻心虚地收回。心里暗想，幸亏城内没有办法看到空中的春影，不然难保陈浮梦那疯女人不会屠城。然而又有些懊恼，如果现在自己不小心看到了，陈浮梦也不会知道，怎么就看不到了呢。
震动稍稍平息了。
看来只是小的地震。吕子澈心里松了口气。但当他正准备抬脚往城楼走去的时候，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发生了。
天无雪，一个闪烁着奇异光辉的五芒星升起，显得炫目无比。
一人飘飘然立于当中，双手托天。
从身材曲线来看是陈浮梦无疑。吕子澈在心里说道。
然后、然后……
天空就裂开了！
“前庭一叶下，言念忽悲秋。变节金初至，分寒火正流。气含凉夜早，光拂夏云收。助月微明散，沿河丽景浮。礼标时令爽，诗兴国风幽。自此观邦正，深知王业休。”
吕子澈从没听过这么冷寂的吟唱声音，诗中的平平仄仄就像是九幽传来的声声唤灵索魂，让人不寒而栗。
天边的裂缝越来越大，漆黑深邃的裂痕爆发出匪夷所思的吸力，像要将方圆百里的空气都抽光似的吞噬着、扭曲着大片的空间。那个巨大的香艳幻象被空间裂缝分成两半，两截留在空中的残影马上被一点不剩地抹去，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粉色的光罩不堪地支离破碎。当最后一块粉色的碎片被吸进空间裂缝中时，那夸张的裂痕才渐渐收拢，淡化，泯灭在青冥之中。
似乎没有兴致了。天，停住了飘零的雪。
连横蓝蝶关上的墙壁也就此退散，顺带着连攀附在上面的阳橙蟹一同掉下城头。
陈浮梦背后的光影一闪而逝，隐约能看见是一张巨大的座椅。面沉如水的她，似乎还没有从滔天的怒火中得以解脱。
看着动静渐歇的吕子澈刚回到城头，就被一股狂暴的气流掀翻，狼狈地摔倒在地上。抬望眼，如水战袍飞扬。
陈浮梦跃身跳下了城墙。
身处半空，乍似雷动。
“神—威—战—！”
天际云层再次裂开，却是被雷劈出的空隙。一片电光交加中，无数被蓝背蛮牛拉动的战车破云而出，呼啸着冲向地面。
蓝紫色的雷蛇舞动，千乘战车在落地的一刻尽作尘埃，沙石四溅，纷纷爆裂开去，在技能的效果里，坠地自毁就是无人控制的它们的终结，但同样惨烈的是它们带给地面的——
被技能范围波及的沙滩完全压缩干裂变成焦土，整个大地就像被犁过一样，海水倒灌而入，冲刷着空气中的橘红色蒸汽。
还没结束。
陈浮梦的身体在半空中化为一只天蓝色的蝴蝶，遮天蔽日的双翅拍打了一下就重重地落在地面上，震荡的能量回旋上升，将龟裂大地上如蝼蚁般的阳橙蟹当作烟火一般抛到天上，炸成血雨。
做完这些，陈浮梦才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振翅飞回蓝蝶关城墙上，扶着石栏大口喘息着。
咕。蓝蝶关上传来清晰的咽口水声。士兵们像受了刺激似的拼命挥舞着刀枪，将被震慑住的阳橙蟹杀下城去。
“第七、第八军团，出城作战！把这些没脑子的大螃蟹给我赶回海里去！”陈浮梦犹带喘息的冷厉声音传进毛七飞和毛八飞的耳朵里，他们两个顿时打了个寒战，不可视地哆嗦着领命下城集结军队。
那些没有被点到名的军官也都暗自凛然，个个肃立。
陈浮梦转过头来朝他们瞪了一眼，“傻站着干什么，协助防守，配合反击啊！”
“是！”应声嘹亮。
一秒钟后的这片城楼就只剩下陈浮梦还有瘫倒在地的众女和吕子澈了。当然，这个“瘫倒在地”是有区别的。多人的一边是使用圣力过多脱力了，而只有一个人的情况是被震到在地上之后吓得爬不起来。你猜猜那一个人是谁？
“杀！”两个军团共两万余人从大开的城门处争先恐后地蜂拥而出，不要命地将手上的兵器劈在砍在敲击在还未从灵魂震慑中清醒回来的阳橙蟹们的硬壳上，仿若金铁相交的嗡鸣振响，然后脆者破碎。冲天而起的蟹血浇溉着全军将士的恐惧，对正在城头屹立散发着冰冷怒气的陈浮梦的恐惧，似乎唯有不断地杀戮眼前的敌人才能减轻他们被平日积威与倾城一怒熔铸到心上的那种战栗。
正所谓，南天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当如是也！
两个军团内的六千铁骑分成十二个锥形冲锋阵，就像脱鞘而出的利剑，猛虎咧嘴露出的尖牙，图穷匕见的锋芒，狠狠地扎进了无智慧地混乱着的螃蟹大军之中。没有任何反抗的阳橙蟹可以留驻他们的脚步，铁蹄踏破尘埃动，仅逊色于方才天公降临的千乘战车的嘶吼喑哑在沙场之上，没有参加，只有不断的破壳之声，将势头骤缓的“潮水”毫不留情地撕碎，敌势以蚁穴溃堤的形式土崩瓦解，恐慌由局部向大体扩散。
源源不断地从海面冒出的阳橙蟹终于停住了行动，不再向前，默默转身，以与来势无二的速度钻回海中。
“呼，终于退了。”脚酸软得站不起来的吕子澈伸手拭去额前冰凉的汗珠，呼气道。
城下冲在最前头的铁骑兵也是举枪欢呼，狂喜的呐喊从军队最前端开始蔓延，就算是疾步奔跑的步兵们都忘我地吼叫着，脚底的步子迈得越发豪壮、迅捷。
这就是战争的魅力啊。吕子澈在心底感叹。哪怕鲜血横流也只能作为燃烧灵魂的火油，在预热的初期经历了短暂的不适应以后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从而使战争之魂如野火燎原般在心中燃烧，直至燃尽最后的生命……才罢休。
很壮烈，不是么？
没有坏的和平，也没有好的战争。
吕子澈眼睛骤然瞪大，心突兀地加速跳动着。
这句突如其来闯入心中的话语是什么？
为何会有种让人内心揪痛的熟悉感，那语气，好像是平静地叹息些什么，莫名地沉重着什么。
又来了，模糊记忆！
就是这个。像碎片一样必须经由一些特定的场景才能触发的记忆。就是这些记忆，与自己平日里记得的前世拼凑不上的记忆，就是它们让吕子澈无法肯定自己的过去，到底哪边才是真实。
清晰的记忆充满了违和感，模糊的记忆却给他以清晰的疼痛。
怎么，会这样……
吕子澈突然感觉头好痛，有阵阵炙热的旋风在脑海里搅动。
扶着楼梯的栏杆缓缓坐在了地上，吕子澈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似有察觉，陈浮梦回头看了他一眼，担忧在眸中一掠而过。
这小子，没事吧？
旋即甩甩头，陈浮梦将庄严的面具重塑，对着还待继续追赶半兽人残兵的铁骑兵递出了呵斥：“一百米了，都给我回来！”
军队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
全军寂静无声地向后转。以万人如一的济济跄跄的模样飞奔着回城，不敢有一丝拖沓。
这种大规模的战栗感，就是蓝蝶军容军纪冠绝四关的原因吗。真叫人喟叹。
在阴影的角落里，一个身影无声地说道。
少顷，大军回到城中，战场陷入了暂时的休息阶段。
“小子，你没事吧。”陈浮梦挥手遣散重新集结的将领们，轻步走到吕子澈的身前小声问道，语气刻意地维持着生硬却透出掩不住的关切。
正假寐休养的吕子澈惊讶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那个遮住了三分之一视线的靓丽身影，再次为她成熟的风韵赞叹不已。
——现在是干这种事情的时候吗？
“没、没事，感觉脑袋里面有些声音，大概是幻听吧。哦，刚才可能有些用力过猛了。”
吕子澈为自己莫名其妙的状况胡乱找着理由。
陈浮梦深深地看了一眼一手扶额一手竖起食指的吕子澈，屈指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自
己小心点，好好干。”
有点冷淡地说完这句话，陈浮梦就转身离去了，留给吕子澈一个冷傲的背影。
什么嘛，关心别人就坦率一点啊。吕子澈在心中笑着抱怨道。不过真没想到呢，之前还说
要老爸想办法再生一个的这个女人，居然有一天真的会关心自己。难道是这两天的表现让她刮目相看了？吕子澈嘿嘿地发出傻笑声。
“干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像偷吃了东西一样笑着。”走到吕子澈跟前的莫默默满脸嫌弃鄙夷地看着他傻笑的表情吐槽道。
“用四个字就能概括这个问题的答案。”吕子澈头也不回地竖起四根手指。
莫默默用手指抵着嘴唇琢磨着：刚才我用了问句的口吻吗？
嘴上却好奇地追问：“哪四个字？”
“关，你，毛，事。”抑扬顿挫地念出了欠揍无比的话语，吕子澈回头对莫默默投以戏谑的笑意。
跟我玩吐槽？哼。
“哼。”莫默默的回应无意间重复了吕子澈心里面的最后一个发音，这便让吕子澈的笑容变得更加得意了。
“噫，好恶心的笑容。”另一个方向也传来了攻击的话语。
吕子澈立刻把不善的目光转为指向魏琐琐。这女娃子，想吵架吗？
眼角一跳，吕子澈留意到了视线边缘那柄还在淌血的狼牙棒，快到嘴边的反击语句被咽了回去。默念了两遍“好男不跟女斗”，吕子澈干脆低下头去装起了深沉。
莫默默看在眼里，低哼一声：“早知道就不把我的青龙偃月刀收回去了。”
噗。什么被戳中的声音。自以为伪装得很好的吕子澈幽怨地抬了抬眼睛，不发出声响地做了个口型。
莫默默没看懂。
其实他是说：算你狠。
陆陆续续地，黄静和叶雯倩也拖着自己的兵器坐到了吕子澈的附近。黄静倒还热情地跟莫默默和魏琐琐交流着战斗的心得，叶雯倩就直接抱着雷光收敛的丈八蛇矛在一旁闭目养神了。
“木木呢？”见她们中间独独少了扈江离，吕子澈打断三女的谈话问道。
莫默默和魏琐琐直接用“你多余问”的眼神无视了他的问句。
黄静看了她们两个的反应后苦笑着抛出一个“看来得我说了”的歉笑：“她是老师最贴心的徒弟，这种时候应该是到老师身边去了。”
“哦，原来如此。”
刚说完这话的吕子澈立刻又受到了莫默默和魏琐琐“这都没猜出来”的眼神攻击。
这两小姑娘的眼睛都会说话了，恶意**裸的啊……
坚定秉承和平政策的吕子澈学会了规避挑衅的目光，只一个劲地跟黄静攀谈消磨时间，任由交流的同时还不忘用斜斜的视线给予他心理压力的莫魏两女兀自咬牙。
“全军集合！”陈浮梦的命令响彻了蓝蝶关。
原本就坐在城楼上的吕子澈等人虽然不需要移动位置，但也紧张地停直了腰。这点上就连平时不怎么怕陈浮梦的四女都不例外。
黄静低声地告诉吕子澈：“战争中的师傅会完全化身为一块没有情绪的寒铁，千万不要在这种时候违抗她的命令。”
吕子澈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木木，你怎么从城楼下面上来？”莫默默的声音吸引了吕子澈的注意力。
循声望去，站在楼梯口正准备踏上最后一阶的扈江离愕了一下，才说道：“刚才有点事。”
“什么事啊？”吕子澈感觉有些不对，就追问道。
五个女生同时瞪了他一眼。
黄静偷偷用口型提醒他。吕子澈只看懂了一个“茅”字，就什么都懂了。
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吕子澈笑着摇了摇头。女生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事情还用问是什么吗？不会是刚才大脑混乱的那段时间把智商降了吧？
举手挥去脑海中若有若无的不安，吕子澈提起身边的方天画戟，迈步走向了自己协防的城头。
城外没有飘雪的天空蒙上了薄薄的冰雾，由于风圣力的缘故视力过人的吕子澈透过暧昧不清的白汽，看见远方沙滩与海水的交界处，多出了类似墨水的痕迹。
（今天的第二章可能也要晚那么一点发了，感觉写得更加不顺了。白天出去逛了逛取景，但没有适合蓝蝶关的素材。陈浮梦倾城一怒发出的裂天一击的吟唱部分取自唐代敬括的省试七月流火。最后一句，死乞白赖求收藏，现在的收藏数真心少得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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