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夕阳收起它最后一抹光华,夜色还未完全侵袭,一切都沉浸在一片似明似暗的朦胧之中。看小说最快更新)依旧是那座荒芜的庭院,蓬断草枯、雀鸟乱鸣,此情此景,秦剑天颇感凄凉。
在一扇紧锁的房门之前,秦剑天敛眉驻足,眼中闪过一抹毅然的寒光,挥剑斩断门上的锁。他走进去,看着锁链之下蓬头垢面的二师兄,心中不由一阵绞痛。“二师兄!”他唤道。
莫剑松抬首,神色迷茫,双目盯着秦剑天手中之剑,喉中发出被缚烈马似的嘶鸣。
“二师兄,我是剑天。你连我都不认识吗?”秦剑天一声哀叹,满心悲悯,“我救你出去。”没等莫剑松回应,剑光闪过,铿然一声脆响,火花四溅,锁链未见丝毫破损。秦剑天愕然,看着莫剑松的眼神中透着绝望与悲凉。
不知是否被这巨大的声响震醒了,莫剑松看着心有不甘却一时无措的秦剑天,嘿嘿一笑:“剑天,跟着师兄念,不许偷懒。不然师父会不高兴的。”因这一句亲切的话语,唤醒了秦剑天心中遥远却有恍如昨昔的记忆。数年之前,他们曾在深山一起练功,二师兄总是耐心教导。
莫剑松盘膝坐在地上,两手平放,口中念念有词,依稀当年教秦剑天内功时的模样。
秦剑天看着莫剑松那认真的神色,感觉又回到了当年简单却快乐的日子。心里涌出的温馨之意,驱散了他原先的焦躁和失望。“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江海汪洋,其势永昌。上善若水,以柔克刚。”秦剑天听莫剑松念着,心头忽而敞亮,“虚怀若谷,方能以柔克刚!”他看向莫剑松,会心一笑,“二师兄,你是真疯还是装傻啊?”
莫剑松双目微闭,很是投入的样子,似乎外界的一切都不能打扰他分毫,当然也没理会秦剑天的这一问。
秦剑天以剑身轻抚锁链,凝聚心神,挥剑轻轻拂过铁索,用心感受着从剑身传来的铁索的气息。似在倾听手中的问情剑与这玄铁锁链之间的交心长谈。忽而,他的双眸闪过异样的精光,一股强劲的内息缓缓透过问情剑渗入铁索之中。铁索与宝剑交合之处,显出微微红光,其光芒渐渐加深,俨然要将这玄铁锁链熔化。待这抹光华将室内照得透亮,秦剑天猛然一击,轰然一声闷响,莫剑松身上的铁链竟然断裂成节节碎屑。
可能是耗尽了心力,秦剑天不得不席地而坐,运气调息。
莫剑松睁开双目,很是欣慰地道:“剑天真听话,师兄这就去帮你摘桃子吃。”他抖落身上的锁链,快活地跑出去。
秦剑天立即起身,唤道:“二师兄!”因中气不足他的声音并不大,而莫剑松也没停下来。无奈之下,秦剑天只得紧随而去。
如久困厩中的烈马,挣脱了缰绳的束缚,莫剑松出了荒园,轻松快活地在黑夜的旷野尽情驰骋。(本章节由网友上传&nb)也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是不是疲倦了,在一处山地,他终于停了下来。他举目四望,乌蓝的星空下,蒙昧的月光撒下她的清辉,将迷蒙淡黄的微光涂染在叠翠的青山上,这山就似披上了一层轻纱。
一道瀑布由峰顶倾泄而下,峻崖峭壁间突石若剑,令水瀑分跌而坠,击撞处轰然有声、气势迫人。山腰处是阔达数丈方圆的平地。瀑布落至山腰时聚水成潭,潭底有伏流泄水,常年不满不涸,倒映着满山郁荫,澄碧如镜。隽秀奇峰,衬以漱玉清流,宛若仙境。
如此良夜美景,莫剑松却像是进入了地狱一般,他仰天长啸,如没头苍蝇般到处乱窜,时而对着周围的树影挥拳踢脚。晚风吹过,树叶窸窣作响。莫剑松如闻鬼哭,惊惶地抱着头蹲在地上,身子还在瑟瑟发抖。忽而他站起身来,如被一股无形的魔力牵引,神色游离,失魂落魄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见莫剑松举止如此失常,秦剑天好奇之余煞是担心。穿过一片密林,有一丈见方的空地。莫剑松停下了,发疯似的狂吼。吼声里含着深厚内力的音波,震得秦剑天耳膜嗡嗡发麻。
“哈哈哈”三声如夜枭一般的长笑自空地一端的山洞里发出,一个人影从洞中缓慢爬出来。那人须发皆白,形如枯槁,若不是两眼还透着精光,秦剑天还真以为那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老者双膝盘曲,看样子下盘经脉尽断,从他刚才的笑声中可以判定,他五脏俱损。秦剑天不由眉头神皱,如此重伤残疾之人,独居深山之中,此中辛酸,可想而知。
老者抬首,混浊的目光中深藏的仇恨之火,喷薄欲出。秦剑天心头倒抽一口凉气,好深的恨意。“莫剑松,三年了,你终究还是来了。看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也不比我这深山恶鬼好到哪儿去。哈哈哈!”
老者苍老的笑声,与其说是得意,在秦剑天听来却是彻骨的悲凉。“看来此人与二师兄过节很深啦。”秦剑天想,“如此深的戾气,该是怎样的血海深仇呢?”
莫剑松一直低着头,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嘶吼,极像一头发怒的雄狮,要将眼前之人生吞活剥。他上前几步,又抱头呻吟,只得原地打转儿,似乎心不由主,痛苦万分。
“你的剑呢?你引以为傲的知心剑呢?不是‘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么?你作恶多端,活在世上一日,就多一分祸害,天剑门容不下你这不肖之徒吧?”老者说着,好似这满腔的悲愤,就在此番言语中释放出来,而生存的艰辛也在他人的磨难中找到慰藉。
老者之言点醒了秦剑天,他这才意识到,莫剑松手中没有剑,“是啊,二师兄的剑呢?”他暗自纳闷。
“我西门长恨,半生纵横江湖,快意人生。如今落得这步田地,都是拜你所赐!如今我经脉尽断,之所以苟延残喘,就是要亲眼看着昔日的屠魔英雄蜕变为哪副模样?我要看看满口仁义的大侠,在自己的心魔之下,猜忌仇恨,残忍嗜血,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老者深陷的双眼,有如地狱中的恶鬼,见到了人间的光亮,贪婪地从莫剑松的痛苦反应中汲取足以让他快慰的资本。
秦剑天依稀记得,三年前二师兄莫剑松和三师姐方剑虹下山,就因西门长恨为非作歹,而其武功诡异奇绝,以“剑网尘丝”绝技纵横江湖,少有敌手。之后,二师兄、三师姐和西门长恨一直都杳无音讯。江湖传闻,他们三人于一场激战中同归于尽。没想到,眼前这形如鬼魅之人,竟是当年叱咤江湖的西门长恨。
莫剑松忽而抬头瞪着西门长恨,深红的眸子中透出烈火一般无法熄灭的恨意。任谁见了这目光,都难免胆寒。
而西门长恨却更加变本加厉,“这三年来,你的双手沾染了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你根本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灵。”
莫剑松忍无可忍,随着响彻夜空的一声长啸,飞身而起,继而俯身而下,内劲聚于双掌,直向西门长恨天灵盖拍去。西门长恨坐于原地的身躯飞旋而起,袖子上扬,无数麻线从袖中射出,如蜘蛛结网一般,朝莫剑松袭去。
秦剑天看得明了,以莫剑松的内力或比西门长恨略高一筹,然其赤手空拳若想取胜,恐怕不易。西门长恨诡异莫测的反击,莫剑松却似不顾一切地进攻,瞬间被这网所吞没。“剑网尘丝,无形之剑,有形之网,果然名不虚传。”秦剑天赞叹之余,不由为莫剑松捏一把汗。
但见那网就如充气的气球渐渐膨胀,之后听得一声闷响,忽而炸开,莫剑松盯着头上的麻绳线条,攻势有增无减。秦剑天不禁心生敬佩,“二师兄今日之功,我是难以望其项背了。”秦剑天瞥眼看向西门长恨。一击不成,性命危在旦夕,西门长恨一点不显惊惶之意,反而稍显得意之色。“明明是西门长恨的一番言语挑衅,才致莫剑松愤而出手。若无必胜的把握,他又何必苦心相逼呢?”念及此,秦剑天猛然醒悟,其中有诈。就在此时,西门长恨骤然抬首,目中杀机顿现,喉咙蠕动两下,一枚细针自口中喷吐而出,精准无比地扎入莫剑松的百会穴。这一击孤注一掷,西门长恨集内劲于口舌之中,以希暗袭万无一失。故而在出针的一瞬,他双掌内力全无。莫剑松之掌力如溃堤洪流,势不可挡,拍碎了西门长恨的天灵盖。
竟是同归于尽的布局,待秦剑天明白过来,一切都在西门长恨的算计之中已成定局。西门长恨最后看了一眼莫剑松,嘴角浮出一抹冰冷的笑意。这笑永远定格在他狰狞骇人的脸上。他是应该笑,因为对他来说,活着要比死更痛苦,死是一件极容易的事。他之所以苦心等候三年,就是要等莫剑松心魔作祟,身败名裂,饱受**与灵魂的折磨。之后,他要手刃仇人。而这一切,他都做到了。
秦剑天没去理会西门长恨,他过去抱起莫剑松,不管他声声呼唤,莫剑松就是没有回音。可是他分明探到莫剑松还有鼻息。虽然他清楚,百会穴中针,必死无疑。可他还是抱着一丝幻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救二师兄。他打通莫剑松督脉上的大穴,要为之运气续命。
秦剑天发现,自己内劲到了莫剑松体内,就如溪流汇入汪洋之中,惊不起半点涟漪。命悬一线之人,怎会出现如此情境?秦剑天有些奇怪,未加细想,继续运功,可他的内力一旦进入其体内,只在其周身游走,很快融入莫剑松七经八脉,渐渐消失于无形。秦剑天更加不明所以,内息似乎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所牵引,源源不断地抽离自身涌进莫剑松体内,收发全然不由自主。不消片刻,他感觉自身内息就似一方决口的池塘,立即就要干涸。就在此际,一股内息自莫剑松体内回流而入,恰似久违的甘霖撒在干涸的稻田,润物细无声。他顿觉内息如源头活水,川流不息。他周身遍暖,精神大振。
秦剑天豁然明白了什么,“二师兄,你把内力传给了我,你会没命的!”他急忙出言制止。双掌待要收起,却似长在莫剑松背上一般,怎么也收不回。他才发现自己好蠢,昨晚亲眼目睹漫天散出的暗器扎进了二师兄体内的每一处大穴,二师兄都能安然无恙,又怎会如此轻易地就落入西门长恨的暗算?
“二师兄——”他还要说些什么,内息有些走岔,气血阻滞,说不出话来。
“剑天,不要分神,否则你我都将心脉尽断!”莫剑松提醒道。
秦剑天听得莫剑松之言,心下大喜,二师兄他清醒了。随即凝神静气,但觉自莫剑松体内汇入之内息,在自己周身游走,之后汇入丹田,浑然一体。
约摸半个时辰过去,秦剑天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冲开与莫剑松的接触,秦剑天一掌撑地一掌抚胸,回首看着莫剑松。
莫剑松本来盘膝端坐的身躯顷刻向前倾倒,那枚插在他百会穴的钢针也同时被内力逼出,如注的血流如喷泉一般顺着针孔迸出半空。秦剑天爬过去,跪在他面前:“二师兄,你怎么样?”秦剑天用手抹着莫剑松下颔的鲜血,热泪盈眶。百会穴乃人身死穴,即便武功如莫剑松一般深不可测,也难逃劫难。西门长恨早想到这一点,才赌上了自己的性命。
“剑天,西门长恨说得没错,我就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恶魔。自从三年前与西门长恨一战,我就陷入了一个无法摆脱的梦魇。唯有一死,才是解脱之道。”他说着,气息渐促,声音渐弱。秦剑天知道,他已是油尽灯枯,靠着神形幻灭前的一点气力,交待遗言。“你不必难过,这是我的宿命。剑虹——”呼唤着心爱之人的名字,莫剑松溘然长逝。
秦剑天抱莫剑松在怀里,恸哭失声。呼啸的晚风,像是不解人间的悲凉,肆虐地吹刮着地上的尘土和落叶,吹干他脸上的泪痕,让他分外清醒。忆往昔,亦师亦友情更深;叹如今,是梦是醒悲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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