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端木铭正飞身立于朱真对面的柳梢之上。他脚下的柳枝稍微弹起,继而离弦的箭一般朝朱真攻去。惊飞的柳絮,亦随之舞动,看得人眼花缭乱。大半招数,若然太过讲究繁复美妙,未免缺乏实效。但见端木铭出招,兼美妙与威势于一体,彰显武学世家之风范。
萧书宇也来到门口,他只是微笑着冷眼旁观。秦剑天发现,苏晴站在端木铭身后,秀眉微敛,好似在担心什么。
朱真立于原地,岿然不动。不知是否也惊叹于端木铭这非凡的出击。端木铭火速逼近,左手虚扬,右手乾坤扇连戳三下,连点朱真胸前紫宫、膻中、天府三处大穴。此乃端木铭的拿手绝技,乾坤点穴手。朱真似早料到他有此一招,立即右剑左掌,接住其接连攻势。
“大巧若拙!”秦剑天心下暗叹。朱真出招,看似勉强应付,招式拙劣,实则攻守有致,大有机巧。
萧书宇脸上的笑意已然退去,就如一张白纸,并无丝毫写照,却有无尽猜想。
秦剑天无意间瞥见苏晴投来的目光,心神又是一荡,满天星月也因这如梦的双眸而黯然失色吧。他避开她的眼神,将心神拉回朱真和端木铭的激烈比试。
棋逢对手,二人俱是精神大振,扇影飘飘,剑光闪闪,越打越快。端木铭招招杀机、步步紧逼,而朱真总是能应付过去,化解杀招。二人处于焦灼之势,一时间难分胜负。端木铭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他虚晃一招,拉开开二人之间的距离。叫道:“朱真,小心了!”其手中折扇忽而展开,五枚如意珠朝朱真袭去,是江湖上难见的‘五子登科’暗器手法。朱真瞪眼望着逼近的如意珠,呆若木鸡。
“嗖”的一声,一柄剑鞘旋进二人之间,击落其中三粒如意珠。只剩两粒袭向朱真,朱真挥剑一击,如意珠一一被点落。而他手中之剑也被震落在地。
“果然妙极。今日不仅一睹端木家绝学,还见识了朱大侠神技,萧某荣幸之至啊。二位皆是我沧浪帮的贵客,因何在此大打出手啊?”萧书宇笑道,他颇带敬意地看了秦剑天一眼。
或许是不打不相识,端木铭和朱真对视一眼,颇有英雄相惜之感。端木铭道:“端木见朱少侠在练剑,便起了切磋之意,不想搅了诸位清梦,端木在此给诸位陪罪了!”
“闲来无事,切磋武艺嘛。不过,打了这么久,我也累了,先去睡了。”朱真打着哈欠回房间,众人也都散去。
秦剑天刚躺下,就见一人影翻窗而来,他立即起身欲拔剑。
“秦大侠,小弟今日替你解了围,你不但不领情,还要拔剑相向吗?”是朱真的声音。
“原来是‘妖见滚’朱大侠啊,不知你此言何意?”秦剑天道。
“本来我睡得正香,被你房里的些小动静吵醒了。我知道,秦大侠定是去散心了。可这心散得也久了点。端木铭半夜不睡觉,竟来敲你的门,说是见苏晴往这边来了。我只得替你打打掩护啰。看来秦大侠不是去散心,而是佳人有约啊。”朱真嬉笑道。
“所以,你为了掩护我,才和端木铭大打出手?”秦剑天问。
“不错,我都说你已经睡了,端木铭不信。”朱真一笑,“换做是我,我也不信。练武之人大都特别警醒,就算睡得跟猪似的,有人敲门有人吵闹也该醒了。既然动口不行就只能动手了。”
“哪知你刚出剑,他便认出你是大内的盗剑贼,就更不会放过你啰。”秦剑天道。
“聪明!”朱真竖起大拇指,“看来人想出名太容易了,若是把皇帝的妃子偷了,估计就天下闻名了。”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秦剑天道,“萤霜剑是涟水山庄进贡的,如今落在一个贼人手里,端木铭自然认为是亵渎了圣物,非教训你不可。不过,端木铭也是性情中人,他见你的剑术高超,也算是物尽其用,自然不会跟你计较。”
朱真颔首,转了话题:“秦兄这次夜探沧浪帮总坛,可有发现蛛丝马迹?我可不想跟着你一起倒霉。”
“朱大侠,是我跟着你倒霉吧。若非你事先发出战书,人家又何至设计陷害?现在倒好,咱俩算是同生共死了。”听了朱真的话,秦剑天也不由和他开起了玩笑。
“别。”朱真一摆手,“总之,我给你掩护,你去查真相。若查不出真相,咱俩就一块儿逃命吧。”
“真相,哪儿有这么容易就查得出来的。我看你还是趁早逃离这是非之地吧。”秦剑天劝道。
“哎,这就是宿命。你摆脱不了我的。”朱真似乎很是无奈,他从袖中掏出一块锦帕,出示在秦剑天眼前,“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秦剑天看着朱真,满是惊愕之色,借着微弱的月光,他清楚地看到,那锦帕上印着天剑令。
次日晚间,萧书宇设宴暄妍亭。春光明媚,花红柳绿,蝶飞莺唱,清幽雅致。酒菜早已备好,花香酒香菜香交融,未饮先醉。秦剑天和朱真来到之时,萧书宇、文修、端木铭、苏晴,都已分宾主落座,二人便在空位上坐下。
酒宴之上,萧书宇很是客套,多方打探,只问出了“秦天”的姓名,而后频频劝酒。秦剑天对萧书宇、端木铭所敬的酒,来者不拒,而后硬是拉着朱真陪他喝。看他逐渐带了醉意,朱真言辞婉拒,他依然不听劝阻,喝个没完。几碗酒下肚,他觉腹内翻滚,离席而去。才走了几步,便吐了一地。接着又踉踉跄跄地走着,歪歪斜斜是身子忽东忽西,好几次差点摔倒。
萧书宇对文修道:“秦大侠恐怕是喝醉了,文叔不防去看一下。”文修道声“是”就离席跟上去。
秦剑天的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待文修跟上去搀着他,他顺势就倒在文修身上。文修拖着他到了房里,秦剑天却忍不住呕吐,将污秽物吐了文修一身。任再有修养之人碰上这等窘境也难免心有不快,他随手将秦剑天推给两个下人,没好气地道:“好好照顾着!”就带着一脸厌恶之色火速离去。
两个下人搀着秦剑天躺在床上,房中气味着实难闻,他们捂住鼻子,出门之时还听到秦剑天口中念念有词:“端木兄,秦某实在不胜酒力!”下人相视摇头,关上门出去。
秦剑天睁开眼睛,目光如炬,与刚才那醉汉的模样判若两人。他换上一身干净的下人装束,跳窗出去。
沿着昨晚走过的路,秦剑天找到后园的那间破屋。门窗紧锁,这看起来凋敝的破屋,竟似铜墙铁壁一般。他正寻思这如何进去,却发现不远处黑影闪过。
来人走近,锁开了,门被推开了一半。冷月照进房内,“二师兄”抬起头睁开那惺忪迷离的双眼,可能是习惯了室内的黑暗,他无意识地用手遮住眼睛,引得铁索叮咚作响。
只在这眨眼之间,疾风暴雨般的暗器朝“二师兄”袭来。因久被禁闭,反应迟缓,又因铁索缠身,行动不便。他身上的几处大穴都被暗器打中,看来是必死无疑。
秦剑天见同门师兄惨遭毒手,心如刀绞,就要出手拿住那黑影。却听一声虎啸般的怒吼,这些暗器悉数被逼出,朝暗夜里的黑影射去。那黑影立即躲闪,秦剑天趁机溜进屋,可是身后的门却上了锁。秦剑天恍然一惊:“一击不中,先机尽失,来人当然只得罢手。进门容易出门难,”他暗叹自己鲁莽之极。
忽见有陌生人闯进,“二师兄”本能地戒备。室内黑暗,秦剑天抽出一截手中长剑,映着透过窗户纸的月光,他们彼此看清了对方。可能是对这剑气有莫名地亲切之感,“二师兄”不仅没有狂怒,情绪似乎还平静了些。秦剑天更加肯定,此人就是销声匿迹三年的二师兄莫剑松。他唤道:“二师兄,我是剑天啦。”
“剑天?剑天?”莫剑松看着他,低吟着这个名字,之后竟问:“剑天,谁是剑天?”
秦剑天有些失望,更多的是遗憾和痛心。他不知昔日精干睿智的二师兄为何会成为今日这副模样,或许是经脉受损、血气滞塞所致。他转至莫剑松身后,点了他背后几处大穴,为之运气,打通经脉。然其内劲刚输入莫剑松体内,就受到来自莫剑体内一股更强劲内力的冲击。秦剑天抵挡不及,被振飞的身子撞得墙壁都几乎坍塌,他感觉喉头一甜,嘴角溢出了鲜血。看来,这一击伤得他不轻啊。秦剑天这才明白,为何刚才那些银针也没能伤得了二师兄分毫。但他又更疑惑了,以二师兄的武功修为,又为何会被困沧浪帮呢?秦剑天正待问个明白,听到屋外急促的脚步声,他立即飞身藏在莫剑松身后的房梁之上。
门开了。萧书宇和文修进来。昨日秦剑天在屋外见到的是三人的背影,今日他纵观全局。
“方才屋内似乎有动静。”文修道,将带来的食盒打开,给莫剑松喂些饭菜。
萧书宇尖锐的目光向四下扫视,最终停在莫剑松身后的那面墙壁上,因为那面墙上厚厚的灰尘抖落了不少。他立即收起探寻的眼神,依旧问起了他这一年来问了无数遍的问题:“我爹是被谁害死的?为何是你送我爹的尸首回来?”
莫剑松吃着文修送到嘴里的饭菜,对萧书宇之言置若罔闻。连日来,不管萧书宇问些什么,莫剑松的反应都是如此。
萧书宇从文修手里接过碗筷,亲自喂饭给莫剑松。“那晚,天很黑,风很大。突然,你看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受了很重的伤。接着,你看到了什么,他又和你说了些什么?”萧书宇边给他喂饭,边娓娓道来,似是在给一个无知幼童讲一个离奇的故事。
莫剑松停止了咀嚼,望着眼前的萧书宇,迷茫的眼神中现出一丝光亮。萧书宇见莫剑松的神情有了些许变化,心中大喜。
忽而文修一支飞镖射出,直击屋檐上的黑影。萧书宇眉头一皱,显然这镖发得不是时候,因为莫剑松又低下头去,莫名地怒吼。
秦剑天躲过飞镖,迅疾俯身扑下,向还未定神的萧书宇虚晃一掌,趁机夺门而出。文修立即追出去。
萧书宇稍加收拾,锁上门在院子里踱步。月光也没能让他迷茫的心稍微透亮。不知父亲之死,是接近了真相,还是越发扑朔迷离。
秦剑天越过围墙,发现前院的巡逻守卫增加了不少。为了避开守卫,他不得不折转迂回,加之本身带伤,行进速度大打折扣。他正准备回房歇着,却发现文修正询问门口的下人:“秦大侠可在房里?”
下人道:“秦大侠醉得不行。睡着了吧?”
文修瞪了那两个下人一眼,敲门道:“秦大侠,文某有事请教?”却没人回应。他直接推门进去,却未见人影。
“不是让你们好生看着么?人呢?”
“明明就在房里的啊。怎么就不见了呢?”面对文修的叱问,那两人也说不清原因。
此时,朱真打着哈欠进来,对众人道:“今儿怎么如此热闹?我刚才和端木公子说好,下次一定去涟水山庄喝个痛快。刚推开门,却见‘秦天’在翻我的窗户,嘴里还嘀咕着‘今儿这门槛怎么变高了?’进屋之后,倒床就睡,怎么也叫不醒。我也累了,他来个鸠占鹊巢,我就只得到他房里来睡了。几位若是有事儿找他还是过会儿再说吧。他都醉成那样了。”朱真打着哈欠,倒在床上。
“看来是秦大侠喝醉了酒,走错了房间。”下人道。
文修还是不放心,硬是到隔壁去看个究竟。果然见秦剑天躺在朱真的床上呼呼大睡,鼾声如雷。他们什么也没说,带上门出去。
朱真听着他们走远,跳窗而出,来到自己房里。秦剑天正坐在床上盘膝而坐运功疗伤。朱真亦是练的内家功夫,看得出秦剑天内伤不轻。忽而秦剑天眉头一皱,呕出一口鲜血。
苏晴自宴会离席,在去牡丹别院的途中,经过东苑,便想来探望秦剑天。此时,文修自东苑出来,端木铭正与之攀谈。苏晴便一人进来。
经过朱真房间时,闻得里头有动静,透过窗纸,苏晴见到秦剑天呕血,惊惧之下,不顾一切地破门而入,全然忘了外面奉命守护的下人。朱真暗道“不好”,他施展移步换影的轻功,如风一般出去。两下人刚到门口,只觉一阵疾风从身边拂过,立即就被点了睡穴。朱真随即紧闭门窗,有些敌意地瞪了下苏晴。
苏晴深沉的眼睛里,凝聚着数不尽的歉意,苍白的面靥上,带着种说不出的忧郁。她用那绣着绽雪寒梅的丝帕,轻柔地拭去秦剑天下颔的鲜血。她一眨眼,噙着的泪珠忍不住从她的细滑的两颊滑落。
见着她那楚楚含情的神色,朱真终究不忍责备她方才的冒失。他道:“苏小姐,还是我来吧。”朱真盘膝坐在秦剑天身后,打通他督脉上的两处大穴。气出丹田,运于掌心,输入秦剑天周身。
室内陷入无比的静默,这静默就如噬心的恶魔,一点点吞噬苏晴内心的安宁。她心忧如焚,双手不自觉地在衣角打着结。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她在替这个仅有几面之缘的人担心。
“晴儿!晴儿!”听得几声呼唤,苏晴知道,是端木铭来找她了。她赶紧开门出去,在院子门口拦住端木铭:“秦大侠已经睡下了,我们走吧。”
朱真收起双掌,长吁一口气,下床走动。他问秦剑天:“以秦兄的武功,沧浪帮内有谁能将你伤成这样?”
秦剑天一叹:“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即便查不出真相,也不能再让无辜枉死。”他今日去探望莫剑松,本想着莫剑松是前帮主之死的知情人,或许能得出些线索。见莫剑松神志不清,被困枷锁之中,竟还有人要加害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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