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西南清水江,一江春水映着碧蓝的天空,夕阳斜照,微波粼粼,泛出莹莹光彩。剑天和剑云将船停靠在渡口,懒懒地躺在船头,看着岸上来往的行人和不远的天空中飘荡的各色纸鸢。
偏偏剑云不懂欣赏这景致,他问道:“师兄,你说师父叫我俩来西南,我们该如何一展拳脚,行侠仗义呢?”剑天没搭理他,他又兴奋道:“我们可是国师的弟子,可不能给师父丢脸啦。师兄,你说咱师父怎么会是国师呢?”
剑天此时真后悔告诉剑云师父是国师一事。面对这个比自己还要雀跃的小师弟,突然想起了那些年被他纠缠不休却永远耐心和善的两个师兄。他坐起身,用一副长者的口吻教导道:“剑云,切忌心浮气躁。依师父之言,此番西南之行,怕是没那么简单。黑风堂本是江湖门派,为何要谋反呢?而且要抵挡黑风堂,就须联合西南正派势力。其中点苍是名门正派,自不会与黑风堂同流合污,而涟水山庄庄主本是朝廷勋爵,定会为朝廷效力。至于沧浪帮,亦正亦邪,财力丰厚,若能将之争取到正派之列,或可与黑风堂周旋。眼下,我们就是要寻一个时机,去往沧浪帮。再去点苍、涟水山庄联络,共退大敌。”
“师兄,你天天在这清水江晒太阳,就能找到时机吗?”剑云不解。
“我们初来乍到,自然要先熟悉环境。这清水江乃是西南水路要道,龙蛇混杂,各帮各派都布有耳目,自是探听消息的绝佳之地。”剑天道,“这就叫以静制动。”
“师兄,这话你每天都讲了不下三遍。”剑云抱怨道,他早已是兴致缺缺。剑天一脸苦相,为什么小师弟总是不理解做师兄的良苦用心呢。
“哎,师兄,你看,那风筝断线了。啊,朝咱们这边飞过来了!呵呵,挂到那边船檐上去了。”剑云的兴致又高了,在他的积极带动之下,剑天也探首出来。
“师兄,你看,那风筝准是那位小姐的。”她指着岸边一路小跑而来的女子道。剑天从船上看去,那女子一身嫩柳色衣裙,一条墨绿色丝带系在腰间,显出其玲珑苗条的身材,满头青丝在头上结了个发髻,更显得清丽如雪。她望着船檐上随风摆动的纸鸢,秀眉微蹙,如水的目光中那羞怯为难的神色,更是我见犹怜。
忽地那纸鸢又再次随风飞起,竟向一直花船飘去。那女子见此,神色更为懊恼。正左右无措时,但见一白衣剑客凌波而来,伸手截住纸鸢,旋即送到那女子跟前。他,衣袂飘飘,风度翩翩,竟让人一时移不开眼。
“小姐,这可是你的风筝?”那剑客问道,言语之间,文质彬彬,淡笑款款,倒有胜似春阳的蓬勃之气。
那女子显然有些失神,许久方施礼道:“这的确是我所失的风筝,谢过公子。”
“小姐不必多礼。能为小姐效劳是在下的荣幸。”那剑客仍是笑道,“要是让这风筝落到了花船之上,岂不是亵渎了小姐所题的好诗词?”
“公子也精通诗文?”那女子问道。
“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借问东风何所觅,一生一世一双人。”白衣剑客念风筝一角的诗句,音韵婉转,声情并茂。“陈皇后虽居金屋,却被心爱的人冷落,幽闭而亡,的确令人扼腕。小姐以此为前车之鉴,不慕荣华,但求良缘,此心此情,着实不俗!”
“公子真的懂我!”那女子动容道。
白衣剑客着将纸鸢递给女子,笑得真诚。“小姐有清水之姿,咏絮之才,苍天有情,定会让小姐觅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小女子李珂,幸会公子。”那女子见礼道,一笑莞尔,温婉动人。
“她就是李珂!”一群手执刀剑的黑衣人突然将两人围住。“黑风堂请李小姐到第九分舵做客。其余人等,一律闪开。”果然,周围的人一哄而散,唯恐惹祸上身。这些人的黑衣右边肩上有一个隶书的“风”字,左肩上有“九”字样。素闻黑风堂在这一带势力不小,没想到竟嚣张到这步田地。
黑风堂的人就要上前,那白衣剑客却寸步不离地护住李珂,他手握长剑,凛然而立,喝道:“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我朱真大侠在此,怎能让你们胡为?”
“小子,我劝你少管闲事,识相的就给我滚开!”为首之人道。
朱真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我长这么大,从来只有我叫别人滚,还没谁敢叫我滚的。今天这闲事我管定了。”说着,一拳就抡向那人。那人未及避开,被打肿了脸,恼羞成怒之下急令:“上,快给我教训教训这小子。”
这伙人抄起手里的兵刃齐刷刷地朝朱真砍过去,朱真一手护着李珂,一手挥剑迎上去。
只见黑风堂的人招招杀机,咄咄逼人,朱真一直疲于应付,处于守势。眼见他身后有两把刀一左一右呼呼杀出,势必要将他两条膀子给卸下来。秦剑天、赵剑云二人都为朱真捏一把冷汗。朱真直立的身子忽而齐腰弯折手中长剑如旋风急转,进攻之人的刀剑都断裂两半。剑天心惊:“回风扫柳!”
正当黑风堂的人愕然震惊之时,朱真飞出手中剑,眨眼之间,那些人的穴道已经被制住了。他的剑就不偏不倚地回到鞘中。他拍拍身上的灰尘,有些得意地道:“谁叫你们欺负女人,今天给你们点教训!”
船上,剑云满是疑惑:“师兄,他怎么会本门功夫‘回风扫柳’?”剑天一脸肃然地摇头:“不清楚。”
“小子,黑风堂你也敢惹,你究竟是哪号人物?”黑风堂的人忿然道。
“我嘛,就是大名鼎鼎的‘妖见滚’朱真大侠,你们可记清楚啰,回去也好有个交代。”他竟然给这些人解开穴道,“滚!”那些人果然连滚带爬,唯恐他变了主意。看着这些人落荒而逃,他笑道:“我说过,从来就只有我叫别人滚。”
剑云道:“‘妖见滚’朱真?江湖上有这号人物吗?”
剑天倒了杯茶喝着:“他根本就不是江湖上的人。”
“师兄怎么知道?”剑云问。
“黑风堂在西南一带,气焰熏天,稍在江湖上行走之人都知道,谁会惹祸上身呢?即使万不得已,沾上了干系,也不可能像他这样,还笑得出来的。看他那模样,分明就是初入江湖,自以为做了件行侠仗义的事,喜不自胜呢。”剑天看着朱真满脸的得意,都不免为他担忧。
“一个也休想走!”一声脆响过后,黑风堂众人的脸上都多了一条带血的鞭痕。一个少年手拿银鞭挡在了前面,他神情冷漠,目光凌厉。
“韬儿!放了他们吧。”那个叫李珂的小姐唤道。
那少年朝这边望了一眼,又盯住眼前狼狈的黑衣人,语声森然道:“他们竟然敢欺负姑姑,谁都别想活命!”
“李韬,你是李韬!”黑风堂的人似是见到了阎王,一个个惊魂不定。可是命运并没有因为他们的恐惧而有丝毫的改变。只见银光一闪,闻得一声嚎叫,走在最前头的一人右臂齐肩而断,鲜血喷薄而洒向空中。无数点鲜红的血花,就像是焰火般忽然从刀光中飞溅而出,和空中飘舞的柳絮交织出一幅令人永远忘不了的地狱图谱。没有人能形容这种美,美得如此凄艳,如此残酷,如此惨烈。在这一瞬间,人世间所有的万事万物万种生机都似已被这种美所震慑而停止。
剑天只觉得自己连心跳呼吸都似已停止。一个十四五岁涉世未深的少年出手竟是如此狠毒。
黑风堂的人,从他们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丝毫的表情,仿佛他们此刻就已经成了一具死尸。
李珂已然被眼前的一切吓得愣住了,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李韬杀人,一次比一次残忍恐怖,可是每一次都那么爱莫能助。她觉得浑身冰冷,甚至连呼吸都带上了森森的冷气,无意识地,她用手紧紧抓住朱真的臂膀。
少年低首轻抚着手里的银鞭,像是进攻前的猛虎在舔舐着它锋利的爪子,安静却可怖。但当他再次抬头,眼中的杀气足以令人魂飞魄散。他似乎在为他的银鞭寻找下一个目标,其实,以他的武功,他足以一招之内将他们这些人全部杀死。但他一定要一个个地杀,让他们恐惧,惊惶,明知非死不可还要在死亡的气息中绝望地等待。
就在他的银鞭再次抽出之时,却被长剑架在空中,是朱真!“小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又何必赶尽杀绝?”少年对他的话丝毫不理会,还满是敌意地看着他,语带威胁道:“挡我者死!谁都不例外。”
“可我刚才救了你姑姑,我是你的恩人。”朱真没料道,这少年竟会是这般态度。
“我根本不需要你帮忙,是你自己多管闲事。”李韬冷峻的眼神中似乎燃烧着地狱的冰火,“如果你再多言,就是阻拦我给姑姑报仇,别怪我真的杀了你。”
“你口口声声说给李小姐报仇,可李小姐并不希望你如此的残暴杀戮!”朱真一脸的正气凛然,毫无惧色道。他将李珂拉到李韬身前,“你看看她,都被你吓成什么样子了!”
李韬仔细看着李珂,她面色苍白,额头沁汗,手脚还有些微微颤抖,的确是受惊过度的症状。“你胡说,我姑姑是被这他们吓坏的,他们是坏人。”他强辩道,不肯承认这个事实。
“呵呵,他们是坏人?”朱真冷笑道,“你一鞭子就能把他们吓得魂不附体,那你是什么?是杀人不眨眼的地狱邪神么?”
“你再胡说,我杀了你!”李韬此时已是异常激动,握鞭的双手颤动着,显示出他难以控制的情绪。
“够了!”李珂突然娇喝道,她的声音因惊惧而带着颤抖,可是语气却是极为激愤严厉。朱真和李韬俱是一怔,没料到这个温柔文静的女子,竟会有如此凛然难犯的气质。
“韬儿,李公子说得不错。你才十四岁,你应该懂的是仁德,而不是杀戮。”李珂语重心长道,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
“姑姑,你竟然替他说话?你为什么不帮我?”李韬难以置信地看着李珂,满腹委屈。
“韬儿,兄长虽是知州,也从未不敢草菅人命。你是他的儿子,却仗着一身本领恣意妄为,生杀予夺,你如何对得起兄长对你的期望?你又让我如何向你死去的母亲交代?”
“不!”李韬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挥手一鞭,吓得黑风堂众人魂飞魄散,不过落鞭之处,却是离他们脚下仅有寸尺的地上。“姑姑你骗我,我这是在除暴安良,我不是坏人!”他几近哭喊着跑开,此时竟也像极了一个仅有几分叛逆的少年儿郎。
“韬儿!”李珂追将过去,担心他在心绪不稳之时再生祸端。跑不多远,她回过头来,对朱真莞尔致歉道:“朱公子,今日之恩,来日当涌泉相报。”说完,带着风筝跑远了,再无回头。
朱真目送着她远离的背影,自顾自语道:“举手之劳而已,不用报答了。”猛然,他转身对黑风堂众人道:“捡回一条命容易么?还不快滚!”经他提醒,这帮人才回过神来,仓皇逃去。看着他们朗朗跄跄,疲于奔命的样子,他不禁掩口大笑,笑得开怀,笑得痛快。
“李韬!”剑天不自觉念出这个名字,他觉得,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个少年,更不会忘记他那冰冷得叫人心头发颤的眼神。“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高的武功,而且有如此深的怨气。这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想到这里,“剑网尘丝!”从他的嘴里,突然蹦出这四个字。
“师兄,你说什么?”剑云问。
“剑云,你记不记得,师父曾经跟我们提到过一种功夫——‘剑网尘丝’?依我看来,这个李韬,就是修习的这种邪门内功而且此人天分极高,已经颇有成就。”剑天道。
剑云若有所思:“据说此功甚是阴狠毒辣,极难修炼,三年前的狂魔西门长恨精于此门功夫。你是说,李韬和西门长恨有关?”
“嗯。”剑天点头,“三年前,二师兄,三师姐,西门长恨都杳无音讯。若李韬真与西门长恨有关,或许,二师兄、三师姐他们也在此地。”剑天说着,目光注视着岸上。
朱真却飞身上了剑天和剑云的船,笑问:“两位倒是很悠闲的,不花一个子儿,看了场好戏!”
剑天道:“那我就请朱大侠喝两杯,权当给大侠庆功吧。”
朱真笑意更甚:“你这人有意思。”说着,他瞥见剑天手边的剑,趁着剑天斟酒的空当,将他的剑拿在手里,抽出细看。“问情?!”他还喃喃自语:“真是把好剑!”
剑云见朱真随便拿师兄的剑,有些气不过,伸手去夺。朱真手一缩,一个翻转,随即一掌朝剑云拍去。剑云急忙侧身闪躲,忿然道:“拿人家的剑,还动手!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讲理?”
“一把剑而已,干嘛大惊小怪的。还给你!”朱真说着,将胳膊伸出船板,就要将问情剑抛入江中。
剑云飞身去接剑,朱真竟又一手扼住剑云左手腕,出手如电,夺了剑云手中的剑。将剑抽出,剑刃末端近柄处也有两字“忘忧”。他哈哈一笑:“原来你的剑名唤‘忘忧’。”剑云更是气急,欲待再次动手。
剑天一手按在剑云的肩膀上,道:“剑云,你为师兄夺剑,师兄也为你将剑拿回来!”言毕,剑天移步,还未等朱真反应过来,他便已将朱真的手腕握在手里。朱真却并就此放弃,他反手一抓,却不料剑天趁机将他的手腕往内里一推,剑柄正好点在朱真肋下穴道。朱真瞬即被制住,动荡不得。剑天将忘忧剑拿过来,交给剑云。
剑云一脸得意:“来而不往非礼也!你看了我们的剑,我也要拿你的剑好好看看!”他拿起朱真的剑,缓缓抽出。但见剑刃通透,似萤火之光,剑气森寒,似数九冰霜,乃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宝剑。
“萤霜剑!”剑天一惊,“你便是月前大内盗走宝剑的通缉要犯?!”
朱真爽朗一笑:“没想到,我不过盗了大内宝剑,就如此出名了。这剑留在大内只会湮没其光华,跟着我‘妖见滚’大侠,才能物尽其用。”
“朱大侠所言,也不无道理。”剑天道,“盗剑而已,又非杀人放火,无须小题大做。而且朱大侠师从昆仑,名门正派,方才又见义勇为,断不是奸恶之人。”剑天解开朱真的穴道,将萤霜剑还给他。
朱真接过剑,执剑一拜:“未知二位尊姓大名,怎知在下师承?”
剑云眉梢一挑,得意洋洋:“我叫赵剑云,我师兄叫秦剑天。我们不仅武功高强,而且见识广博,怎会看不出你是从哪儿来的。”他立即问道:“对啊,师兄,他方才用了峨眉、武当、崆峒三派武功,根本就没露过昆仑路数,你怎么说他是昆仑的呢?”
秦剑天白了剑云一眼,道:“记得朱大侠对敌之时,制胜的那一招‘回风扫柳’很是精妙,招式要配合相应内力才能奏效。而你所用的那一招须得道家内力方可。而江湖中能有如此修为的道家门派不过武当、昆仑、青城。这三家又各有侧重:武当重柔和、青城重静虚,只有昆仑浑元的内劲才能有方才的效果。”
“我本以为不用本派武功就可以让人看不出来路,没想到却是欲盖弥彰。”朱真虽在叹着气,却对这师兄弟二人更是好奇。
赵剑云道:“哦,对,‘回风扫柳’。朱真,你如何偷学了本门功夫?”
“偷学?”朱真很鄙夷地瞥了眼剑云,脸上满是坏笑:“是我救命恩人教的。他武功高强,看你的年纪,莫非是他的徒弟?我可是和他结拜了,快叫师叔!”
赵剑云有些不忿:“你这年纪和我差不多,武功还不如我,凭什么!”
“好吧,照你如此说,我叫你师兄好了。你也知道,我方才可是得罪了西南最厉害的门派,说不定随时有杀身之祸,师兄,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朱真故作害怕状,实则心里偷笑。
“一边去,谁是你师兄?”赵剑云推了下朱真,“我师父才不会收你这样的无赖做徒弟。”
朱真故作气愤道:“见死不救是吧。怕我连累你是吧。好,小爷我走。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说罢,甩着胳膊,趾高气扬地走了。
“你!”赵剑云见朱真走了,有些愧疚,难道真是自己所言,将他赶走了?虽然朱真说话有些坏,但他觉得和朱真很投缘的。
“剑云,朱真有他的事,我们也有我们的事,不可强求。”秦剑天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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