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次睁开眼睛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之后了。
明媚的阳光洒在身上,陈煌眨了眨迷离的双眼,感觉脑袋阵阵昏沉,心中有着些许难言的怅然若失的感觉;抬手扶着不知为何有些僵硬的脖颈儿,四处望去,却见到了四条白蹄儿踩在满是青草的天上——敢情是在马上,还是横趴在马身上;艰难地扭着身子抬头望去,却看到了一条洁白腻滑的长腿儿被罩在淡青布裙里。
男人都是好色的,此刻眯着眼咧着嘴一动不动盯着长腿儿看而把先前的一丝忧郁抛之脑外的陈煌便是一个例子。
然而他并没能看多久甚至只能说是一瞬间,下一刻就被扔到了长满嫩草的地上,可怜陈煌本来就受了不轻的伤,又莫名昏倒,这时被这么一摔,虽说有着一层青草作缓冲,终究还是旧伤之上又添新痛。
陈煌也就顺势躺在地上,装作昏迷还没醒,或者又昏过去的样子——既然不知道那条腻白大腿儿是谁的,不如继续昏迷以不变应万变。
闭着眼睛,耳边渐渐向靠近自己的马蹄踩在草地上的蹬蹬声,微风吹拂的衣袂摩挲声,还有青草轻微的沙沙声。
陈煌几乎忍不住要睁开眼睛了。
而最终他还是睁开了眼睛,因为耳边又多了一个声音:“不要装死了,你刚醒的时候我便已发现了。”
声音一如往昔清冷而妩媚,妩媚而清冷。
陈煌坐起身来,抬头看着坐在白马上一身青衣的女子。
“你……”
随意挽的发髻上简单插着根木簪,几缕青丝在微风中轻轻拂过那仿若远山的细眉,山下的两汪秋水却是稍欠温柔,而一管玉鼻下的樱唇则是显得有些苍白。
只是尽管如此,这依旧是一张极美的脸庞。
陈煌见过美女,见过很多美女;但他坚信自己绝对没有见过面前的这位美女。此刻的似曾相识自然不会是源于所谓“漂亮女人都是相似的不漂亮的女人各有各的不漂亮”这般荒唐的言语,而是那,在陈煌听来十分动人的声音。
“你……你是那个蒙面的女人!”
骑在马上的青衣女子也没有欺瞒他的意思,说道:“起来,跟我走。”
这时陈煌才回过神来,回过神后便是满肚子疑问:“发生了什么?这是哪里?我怎么昏过去了?我昏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会在你手上?我爹呢?我师兄师伯呢?李景轩和师妹呢?还有……”
一连串问题问了出来,那女子也没有打断,等到陈煌问完了方才轻笑开口:“现在我是你爹的人了。”
陈煌低头,沉默了一阵,突然惊声叫了出来:“什么!你你你你你……你怎么可以……你怎么会,怎么能,怎么,怎么……”
那女子好像也想到了什么,细眉微皱,抬手一件物什扔了过去;陈煌赶紧躲了开去,那物什插在原先陈煌坐的地方轻颤着,便是那柄被拔出来的插在地底的长刀。
陈煌咧嘴笑了笑,顺手把刀握在了手里;然而突然想到了什么,正想把刀扔掉的时候却又释然,因为并没有如同之前那般昏过去。
安心之余瞥见那女子驭马向前走去,连忙追去,一边追一边喊着:“喂,别走啊,你还没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喂,啊喂,你倒是慢点啊!”
“喂,你叫啥名儿呀?”
“喂……”
……
看着闪着微弱电光的双手,陈煌不禁想起了昏迷之后看到的东西。
那日陈煌突然昏倒,却并没有失去意识,而是感觉自己的灵魂到了一个没有边际的黑暗之中,“我靠,难道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
正当他权衡着自己应该是为没有能够不死而不甘或者惋惜,抑或是应该欣慰于自己终于死了而不用再在不同的世界里死去活来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心底一股无比悲伤地情绪喷涌出来。
毫无预兆地,陈煌潸然泪下。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感到这样的悲伤并且痛苦,他的悲伤难道不是已经麻木了吗?
那这股痛彻心扉的悲哀,又是来自何处?
透过擦不干流不尽泪水的泪眼,陈煌模糊地看到了自己的一生。
某一生。
从一个女子的视角,那个在陈煌心里刻下千年都不曾磨去的痕迹的女子。
陈煌一边擦拭着止不住泪的泪眼,一边跟着面前跳脱的少女,感受着道不尽的酸甜苦辣——
当她初次与他相遇时,她皱着小巧鼻子的不快;
当他与她为了连她都想不起来的理由斗嘴时,她倒竖着柳眉的气愤;
当他为了保护她受了不疼不痒的伤时,她抿着嘴咬着唇的恼火又感动;
当他跟她在阳光下青草上奔闹嬉逐时,在没有月光的夜空里看星星时,她弯着眉儿眯着眼的愉快;
当他第一次拥抱她,第一次亲吻她时,她闭着眼红着双颊的娇羞;
当她不得不离开他时,她锁着眉不住回头的不舍;
当他为了她几乎和所有人为敌时,她捧着心儿的又是甜蜜又是担忧;
当他在她面前死去之时,她伏地洒泪声嘶力竭的哀痛;
当他离去之后,她整天对着那柄刀流泪的悲伤;
当她最终也将逝去之时,她求着那个人,把她的灵魂放进了那柄刀。
死了,就不想再离开他。
故事结束了,陈煌的泪终于不再流,心也不再那般的痛;只是,他的眼却红了起来,弯下了双膝跪倒在地,双手无助地捂着胸口,却再也哭不出来,痛不起来。
他只能跪在地上无声地嘶喊。
直到他的身前飘出一团蓝色的荧光。
陈煌呆滞地看着那团蓝光,慢慢的,他双眼不再发红,捂在胸口的双手也放了下来。
他感到一种名叫充实的感觉。
他跪坐在地上,任凭那团蓝光融进了陈煌体内,他感觉自己身体充满了力量。
心里却变得那样的空虚。
悲伤地过往。
怅然若失。
然而他是陈煌——从十七年前开始,他叫做陈煌;他比任何人都多愁善感,却也比任何人都坚强。
他比任何人都擅长放下。
因而他重新站了起来,他再次放下了刚刚拾起的一切。
割舍的不是过去,只是痛苦罢了。
他望着身前不远处的一匹白马上的一袭青衣——
“喂,啊喂,你倒是慢点啊!”
“喂,你叫啥名儿呀?”
“喂……”
“柳青衣……”
艳阳渐斜,杨柳依依,有青衣白马。
陈煌欢快地跟在白马儿后面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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