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月中旬,安徽太平军刚刚有北侵之势,旋又偃旗息鼓,而与清军大战于湖北田家镇。
九月十五,西征主将石祥祯率部击溃湖北边防军及江忠源楚勇,清军一溃千里,太平军长驱直入至武昌城下,蕲州、黄州皆为所破。石祥祯分韦志俊夺汉口,曾天养袭汉阳,二城皆克,武昌已成孤城,太平军大有二克武昌之势。
清廷大震,新任湖广总督吴文镕急召曾国藩带湘勇入湖北剿贼,欲与据随州之新任安徽巡抚江忠源成夹击之势。九月底,翼王果断传令石祥祯弃汉阳、汉口两城,退守黄州。又命曾天养率西征军一部回援安徽。
十月初,曾天养部抵安庆,安庆太平军势大振。初八,春官正丞相胡以晃、殿前左一检点曾天养点起诸部一万三千人再次征北,直指天下文都桐城。桐城坐镇大别山尾麓,隔江淮两水,控皖省南北交通之要道。清初,满清政府聚汉军旗民充桐邑,集重兵于此,南可援省府,北可控庐凤,由是以天下要隘名于世。未几,桐城集一省之精华,戴名世、方苞、刘大魁、姚鼐更替以文章显于世,进士翰林人杰辈出,大有天下文章出桐城之势。文物鼎盛延于道咸,姚幸翁执掌桐门,诗论冠绝于世,天下文士无不膜拜。若此文都,太平军占之更益声威。
当日,胡以晃率本部攻克练潭镇,大破清皖南镇总兵涂安华部六百人,涂只身逃往桐城。同日,曾天养率所部及高河埠诸军北进,战清军吕贤基部五品衔武生张瑞庆、前东河通判徐启山于青草塥。张瑞庆未经军旅,徐启山不通军务,二人皆纸上谈兵,所属又是临近州县新募乡勇,岂是太平强军右八军的对手。双方交战不及数个时辰,张瑞庆战殁于练潭河,徐启山逃往舒城依吕贤基。
是夜,太平军驻宿青草塥。此地据练潭河而控官道,是桐城南部重镇,更兼雨水土地之利,物产丰饶,耕读传家者亦不在少数。太平军自东南来,乡中大小士绅皆奔县城。曾天养一改往日旧例,约束部众,只招乡中耆老,不破人家。又护乡中学宫私社,不拘孔孟儒士。太平天国以拜上帝教义为真理,不敬仙佛,更患孔孟儒术,每过一城必破学宫试院。然,曾天养之于桐城,一反常态,盖翼王勉令求贤善儒。
次日,太平军声威布于桐南,远近有两路人马来投,一是陶冲驿酆谋,另一为桐西钱百顺、钱百春兄弟。曾天养命二人归侯裕田统辖。酆谋,王炤源旧读天国史,闻此人曾任桐城军帅,牧守县邑,多有治绩。其出身书香门第,学于姚幸翁弟子酆旸谷及王屋寺学者胡畹香,极为倾心革命,后为湘军李续宾所害。而钱百顺,王炤源更熟悉的是他别名钱桂仁,本是乡间无赖,攀附革命,后封慷天燕,为侯裕田副手,却早投清军,图谋叛乱,是遗臭万年的叛徒。较二人,王炤源更想收揽死忠的酆谋。
侯裕田得酆谋等人襄助,旋克陶冲驿,逼近皖中重镇桐城,一路秋毫无犯,于十日会合胡以晃于挂车河。此际,桐城守将有总兵涂安华、前按察使张熙宇、桐城县令梁陆等,统下有绿营七百人,练勇四千。同日,胡以晃部将总制赖文西、承宣刘峨率二千太平军大破桐城外的清团勇三千人,总兵涂安华、知县梁陆以下千余人尽墨。曾天养部将总制王炤源、军帅宋鲁周等克桐城,擒张熙宇以下数百人。
张熙宇原安徽按察使,事前安徽巡抚蒋文庆。太平军自武汉东下,张熙宇弃小孤山阵地,逃命皖南,以致安庆城顷刻而下,蒋文庆遭戮。蒋婉所恨者张熙宇、李本仁也。虽然王炤源对庆蒋文的评价不高,但是毕竟跟人家女儿关系不清不楚,且王炤源生平最恨贪生怕死的鼠辈。既得张熙宇,王炤源命斩之,暗祭忠于职事的蒋文庆。
太平军得桐城后,并未止于此。破城数日后,留侯裕田、王炤源守桐城,自率大军逡巡于北硖关下。侯裕田初任一县,勤政理民,游刃有余。而王炤源却四处闲逛。王炤源深知桐城久为名都,太平军前后亦占之七八年,侯裕田、梁立泰先后经营此地,桐城人物为太平军所用者不在少数。最出名的莫过于降于曾国荃却闻名于淮军的程学启。
清末道咸年间,人心思乱,程学启于乡间投太平军,征战多年,功勋卓著。虽得安庆守将叶芸来重用,然而太平天国经天京事变、翼王出走已呈颓势,有识之士无不痛心。更兼天王荒淫无度,赏罚无序,名将叶芸来尚只能守城,更莫说程学启等皖籍战将。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士卒烧杀掳掠如强匪,君王暴虐如殷纣,如此之国,程学启反之亦无可非议。
王炤源一心成就大业,岂能眼睁睁看着贤臣名将由庸人摆布?决心收服这位老乡。
岂料王炤源连逛数日,未见有一人投军,城中民户更是无征召则闭户。王炤源本欲再开公审大会,侯裕田却怕有违天国天条而不置可否。正当王炤源忧闷之时,龙凤翴忽邀王炤源城外一游。连日大战,出城散心也好。王炤源领着李、宋、陆、蒋、胡等几人,又邀了已升任桐城县军帅的酆谋一块出行。
既是龙凤翴邀请,游玩必也是他领路,王炤源没来过桐城,也不知道龙凤翴往哪去,只觉路越走越崎岖,越靠近深山,最终众人只得弃马步行。
“没听说过桐城大山里有什么好玩的啊?”蒋婉怀疑道。
“蒋书理有所不知,我来山里寻些故人。”自从龙凤翴出现后,众人知道了蒋婉的真实身份,内部改呼原名,对外则仍呼艾书理。
“嘿,我说你这老小子,你寻人叫我们来干啥?”一听龙凤翴是来寻故人的,宋鲁周顿时急了。
接着,胡永祥嚷嚷道:“是啊,这干啥呀,爬山啊?”
王炤源轻咳一声,厉色瞪着他俩。宋鲁周和胡永祥是右八军中有名的双响炮,把这俩人弄在一起,要么斗嘴,要么聒噪,虽然惹人厌,但枯燥的军旅生活也少不了这一对活宝。
龙凤翴见众人有些疲意,笑而不语,仍是前头领路。
“哈哈,军帅大人,直往上走,像您这样良将,说不定龙先生的朋友见了还想把女儿嫁给您呢!”酆谋调侃道。
宋鲁周见酆谋有意解围,又开始起劲了,完全忘了王炤源那一记白眼。高声笑道:“咱家对女人不敢兴趣!”
“啥?”胡永祥张大了嘴巴。他不喜欢女人,众人停下脚步,眼光齐齐地瞄向了宋鲁周,从惊愕到鄙夷。酆谋双手抱胸,蒋婉眉头紧凑……
“额,哈哈,我想大家是误会啦……”宋鲁周故作镇定,继续解释道:“咱家是佛门弟子,怎能想那龌龊事!”
“宋老黑,你是佛门弟子?扯什么扯,佛家不杀生,我可没见你杀的人比我少!”陆遐龄嗤笑道。
“这……”宋鲁周哑然。
“陆老所言非虚,然清廷暴虐,民不聊生,宋军帅以暴制暴,救民于水火,却佛心不泯,难得难得!”还是龙凤翴出来替他解围。
信仰,王炤源没什么概念,后世有主义当道,这一世又是拜上帝教的臣民。前一种不说了,后一种则纯属洪教主杜撰,深知其害的王炤源自然不信。恰好又遇到侯裕田这种开明的上官,在他的包庇或纵容下,拜上帝教在右八军影响极低,除了早晚礼拜应个景。
“大人,前面就到了!卑职先去打个招呼。”龙凤翴请示后便唤上酆谋。
此时他们已处在一座不知名小山的山腰上,这里几乎没有人家,山间偶尔有几块农田,其余则是大树参天,甚是荒凉,不远处还有坟场。
“这什么鸟地方?龙先生的朋友也不觉得瘆的慌……”
“瞎子,别胡说!”王炤源制止了胡永祥,小声地命令道:“我们马上去祭拜先贤,你们几个说话注意点,尤其你俩个,少个我惹祸!”
胡永祥、宋鲁周被点名批评,紧紧地裹住大嘴巴。
不一会儿,龙凤翴一个人回来了,道:“姚濬昌请总制大人祭拜幸翁先生!”
“嗯,有劳龙先生引见!”
姚濬昌,二十来岁,典型的柔弱书生。他是姚莹之子,字孟成,姚莹归葬故里后便在墓边搭庐守孝。王炤源一行到达时,庐里还坐着五六个读书生,有老有少,当看到王炤源这一行着太平军服饰的客人时,神色各异,这些人或许就是龙凤翴相邀的目的。
“未闻先严与将军有故,怎敢劳烦大驾?”姚濬昌极为客套地说道。
“在下六安王炤源,久闻姚翁乃天下大儒,域中名臣,我等省中小辈,久仰而不得见。前闻先生天不假年,痛哭而流泣,欲奠而不得引见,恐觉突兀。今幸得幸翁高足龙先生赞画,便相邀来祭。”王炤源真切地表达了对姚莹的尊敬之情,也暗示了龙凤翴已为己所用。
王炤源话语刚落,忽听庐中一人高声道:“将军既称姚翁为名臣,想是拜大清为朝,何以奇装异服操弄兵戈。”
王炤源稍微思索了下,笑道:“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闻听此语,庐中数人也不再闲坐,一一下阶。其中一年长者道:“本人姓不高,名也不大,城西方宗诚。”
方宗诚,字存之,是继方东树、姚莹之后,桐门掌舵之人。王炤源见他修髯洪声,仪表堂堂。便揖手拜道:“久闻方存之先生大名,今日得见王某三生有幸!”
“少在那拍马屁?方先生问你话呢!”另一长者呵斥道。
“敢问这位是?”
“优贡生马三俊”说完,这马三俊暗示其余几人报上名来,省得王炤源老问。
其中一人报道:“邑中方潜”。
另一人报道:“朱道文”。
还有一年轻人道:“西乡秦汝楫”。
末了,是两童子,一人叫方守彝,方宗诚之子,另一人叫吴汝纶,方宗诚学生。
几人不同的自我介绍说明各人的态度。马三俊热衷官场,屡与太平军作对,被击毙于舒城。方潜精于学问,后曾与儒学大家霍山人吴廷栋辨析陆王心学。朱道文、秦汝楫淡泊名利,以教书为娱,倒是吴汝纶终成儒学一代宗师。
“哈哈,今天群贤毕至,少长贤集,皖省文武齐集一地。”王炤源爽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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