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日清早，炤源就喊起了左二卒士兵，提前拉到营外操练，本来这些睡眼朦胧的家伙还以为要练些花把势，没想到卒长竟带着全卒绕着军营跑，而且不止几圈。
“卒长，累了累了！”宋鲁周嚷嚷着。
“善人，停停啊！跑了多少圈啦！”胡永祥不跑了。
“卒长善人，这是什么操练啊？”钟良相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
“不行啦！不行啦！”陆遐龄直接坐在地上。
……
“你们这是做什么！都站起来！”炤源怒道：“我们才刚到江宁，这里离北京还有上千里呢，以后有的是仗打，还记得老兵是怎么笑我们的吗？”
那晚一夜急行军六十里，有部分士兵体力不支，士兵互相背扶，竟被老兵嘲讽为“坐骑”，因为炤源带头背士兵，第二天还被师帅彭奕嵩大骂了，搞得全军都知道他是“坐骑”卒长！主辱臣羞，更何况与士兵打成一团的左二卒长，全卒气了一整天。这时卒长又提起这事，全卒人自然都低了头。炤源见他们不说话，猛地一跺脚，吼道：“回答我！”
这下把宋鲁周都吓了一大跳，还真没见卒长发这么大火。谁也没想到卒长年纪不大，这噪音却大得惊人，众人见不回答不行，大声小声七七八八地乱回答一气。“我听不见！”炤源明显不满意，接着吼道。
“我们记得！”钟良相带头狂叫道。
“好了！要的就是这效果！接着跑！”炤源淡淡地说道。
也不知道左二卒的士兵们真愿意还是假愿意，全都跑起来了。
炤源见这些手下们有气无力，又扯起了嗓子高喊道：“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几个明白事理的当然跟着喊喽，随后狂吼声传遍了整个军营。不说太平军全都跑出来看出啥事了，就是太平门上的清军也张首窥望。
“你黄炤源好大的胆子，一大早喊什么喊？你发疯了吗？”彭奕嵩怒骂着。
“善人息怒，卑职在训练士兵呢！”炤源小心翼翼地答道。
“放屁，你这是哪门子训练？训练有狂吼乱叫的吗？”
“善人，清早训练喊口号有助于提高一整天的士气，还能恐吓敌人！”
“歪理！”彭奕嵩好不容易睡个好觉，就被炤源搅和了，他可不信炤源在这胡扯。
“本指挥看可是有些道理嘛！”
炤源朝声音方向一扭头，只见帐外几员红袍将领簇拥着一员大将走了进来，木二监军林绍璋亦在其中。
炤源又看看彭奕嵩，这家伙早已趴在地上，炤源慌忙跪下，只听彭奕嵩道：“不知指挥大人驾到，卑职有失远迎！”
“呀！殿右六指挥吉文元！”炤源立时想到是自己的最高上级，赶紧拜道：“卑职左二军后营左二卒长黄炤源拜见指挥大人！”
“好小子，早上就是你带人乱吼的吧！哼，嗓音不错嘛！”
炤源一听吉文元的话貌似有责备之语，却无责难之意，装作惶恐道：“卑职打扰到大人清休，罪该万死！”
“无妨无妨！”听惯了奉承拍马，吉文元已感觉王炤源认错态度不错，忽又问道：“你刚才说乱吼乱叫也是训练，怎么一说？”
“卑职窃以为士兵打仗，气和力最重要，气就是气势，多喊些口号让士兵们同仇敌忾，提高士气，也能震慑敌人。而这力就是士兵的个人体质，多跑多跳加强体质锻炼胜过单纯的舞刀弄枪！”
“嗯，貌似有些道理，你这些是听谁说的？”
“卑职曾随家父在香港经商，在那里看到英国士兵经常这样做。”
“嘿，有趣，你这小子还去过香港，你是在哪入营的？”
炤源真没想吉文元对自己这么感兴趣，没办法，只能将随传教士由九江回香港途中跌入长江，又被安徽巡抚误认为是太平军士兵被捕，后率领囚徒起义迎接大军说了遍。这些经历对于炤源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穿越都干了一回，但是在座的领导上级还是听得瞠目结舌，尤其吉文元啧啧称奇。
“两次掉进长江，你都能游回来！？”
“卑职祖籍安徽省六安州沣水边，幼时又在船上度过，自然熟悉水性。”
“小子，好好干，前途不错，这左二卒的训练就按你的办，只是早上小点声，不过特别允许你们卒每天对着城门大吼两个时辰！”说完，吉文元对着众人大笑道：“让这大嗓门吓唬吓唬清妖！”
手下们一听，全都跟着哈哈大笑，直呼“大人英明！”
从这以后，炤源可以自己完全负责左二卒的训练，并且还得了个新命令，每日午时左右，就带着左二卒的大兵们跑到太平门附近操练口号，城内城外都能听到王炤源那清脆的嗓音，“大嗓门”这个外号也传遍开来。
转眼攻城已进行了十日，天王东王的座船早到了下关江面，就等着进城了，林凤祥估摸着仪凤门外的地道挖得差不多，便召来诸将商量，约定二月十四炸毁仪凤门，由林凤祥帐下军帅萧在仁、师帅杨吉金等率先锋冲入城内，同时李开芳、朱锡琨、赖汉英、吉文元、黄益芸等分别从聚宝门、朝阳门、水西门、太平门、旱西门等城墙同时进攻，一举拿下江宁内城。最后李开芳提出派人到城里散布消息、扰乱军心。战前派奸细混入城内，这是太平军惯用的战法，但是之前太平军来得匆忙，并没有派很多人混进去，即使有少数人进去之后，也很难与城外联系。
李开芳这么一提，确实是个好办法，但是这江宁城大门紧闭如何进去，众人都在想方设法，既然是李开芳提的，自然有他的办法。原来他进攻聚宝门的时候，听附近居民说，江宁城东西有两座水关，这水关是为了提高城内的水位，办法就在水关的水闸之上，因为这水闸永远处在半提起的状态，在水闸深处有空隙供城内城外水流动。只是这秦淮河水关这一带水深复杂，而城内又有清兵把守，必须在水里潜游很久，非能人所不能及。没想到李开芳一说要有能长时间潜水的能人，吉文元激动了，他手下就有一个，这个人两次掉进长江，而且都游了很长一段时间，这绝对是个潜水能人。吉文元自然要大力举荐一番，最后赖汉英也说手下水营也有几个能人，总共凑了十个，其中九个都来自水营。
吉文元举荐的就是王炤源，自从那天问过话，就对他影响深刻，尤其听他说曾两次掉进长江，并奇迹般存活下来。其水性自然了得。此番得了吉文元推荐，炤源不去也得去，且不管它是福是祸。
炤源潜入的地方是通济门附近的东水关，是秦淮河流入江宁城的入口，始建于五代，明太祖朱元璋建造江宁城时，为了控制秦淮河的水位，经过精心设置，将东水关辟为通济水关"偃月洞"，水关共三层，每层十一券，共三十三券，下层十一券通水，上中两层共二十二券为藏兵屯粮之用，是江宁城极为重要的水上堡垒。
二月十三日夜，炤源和四个同伴悄悄游到了东水关下，一个深呼吸，炤源猛地潜入了水底，这一段的秦淮河比较深，足有三四十丈，他极力地下潜，水的压力却似乎不想让他如愿，五个人艰难地游了十几丈远，忽然水底有一股强大的吸力，像是个漩涡。队员们意识到这就可能是水闸的空隙，一个队员匆忙游了过去，没想到一头撞在了水闸上，瞬间血液染红了河水。炤源不敢鲁莽，双手向前，慢慢地从水闸下爬过去，水闸是纯铁所铸，足有一人厚，爬进去时浑身阴冷，深怕重达数万斤的铁闸顷刻落下。
游过铁闸，便是进了城里，因为怕有清军，队员们不敢露出水面，仍在十丈下的水层游动，游了会才靠着河岸露出头来。炤源大口大口地呼着空气，这比游长江累多了。队员们互相看看，不知几时又有个队员落单了，进入城内的只有三人。那两个水营的兄弟明显比较熟悉，爬上北岸后一声不响地走了，炤源也懒得和他们在一块，独自爬上了南岸。一上岸就发现江宁的街道四通八达，尽管临行前看过军部的江宁城区图，但是到了现场还是糊涂，没办法只能先找了地方躲起来，等到下半夜再行动。
江宁城的百姓从没想过在这大清的太平盛世会遭临兵马之灾，更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长毛竟然出现在高墙铁壁的江宁城外，自明亡二百年，江南人都忘记了什么战争，不少人自信大清八旗和绿营的实力，更相信铁桶一般的城池，盲目自信总是少数。平日里，人手两杆枪的大清官兵，欺负百姓倒是绰绰有余的，叫他们打仗，恐怕是输多赢少。面对着来路不明的太平军，他们既新奇又恐惧。大军征伐从来不决于小民，他们的疑惑只有靠时间来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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