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过了不多的几天，春节来到了。节日的空气里到处弥漫着祥和的氛围，大家挨家挨户相互拜年。
雅惠换上了一套红色西服，早早地和栾付强一起把亲一家的老人和亲戚朋友都拜过了。回到家，婆婆在和来拜年的人们聊天。
婆婆的娘家是近靠在富饶的大海边的王家村，一座绿树环绕的村庄。村庄里的人们都以打鱼为业。船家们成立了一个船会，都推举大户王海盛为会长。
王海盛家有二十几条船，养着一百多人。除了冬天封海和**不能下海外，渔船几乎都是满载而归。他有两个老婆，大的没有生育。小的老婆给他生了三个孩子，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姐妹俩相差两岁。王美兰是他家的大小姐，上有一个哥哥。王家雇了人伺候她们到学堂读书和照顾她们的生活琐事，两个小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过得悠闲自在的生活。王美兰上过六七年的学堂，读了一些小说。在她十三岁的时候，一支国民党溃败的残留部队，开进王家村，抓走她的哥哥当人质，逼她爹交出了二十小麻袋的大洋。在王美兰十六岁时王海盛把她许配给栾家村的栾茂江。
在结婚那天，一行人敲锣打鼓浩浩荡荡进了栾家村，引得栾家村的老少好不羡慕！王家陪嫁的嫁妆有：长两米宽一米六的独木面案；厚二十公分直径八十公分的菜板；那水缸面缸大大小小有十几个；盛东西的箱子有八个，里面有金镏子两个，手镯子两副，毛衣六件，还有四季的衣服和被子。这样林林总总的装了两大车。花轿里坐着王美兰，只见她细眉细眼，白白净净的面孔，中等身材，身穿绣花红丝绸的棉裤棉袄。
在那个阳光吝啬的冬日，小姐出身的王美兰和高大英俊的富家子弟栾茂江拜了天地，进了洞房。
婚后小两口恩恩爱爱，不久就生了儿子栾付瑞。
那时，栾茂江和王美兰都还是十八岁的年龄。她们羞于抱着孩子在大街上行走，总以为这么年轻，孩子气还未脱尽就当爹娘了，好没有面子!
战争期间生活的不宁静，使当时人们的身心都处在高度紧张状态中，七十岁的栾家老父母相继病倒了。身为小姐出身的王美兰，是不习惯伺候人的，她离病重的公婆远远的。那要饭出身的大妯娌就成了公婆病榻前的常人，端屎端尿的。她到娘家拿了些钱买了些好吃的，让栾茂江送给了公婆，以为这样可以心安理得的不伺候了，她也确实心里打怵伺候他们。
在王美兰的母亲病重期间，没想到她的嫂子也不伺候她娘，没法，王美兰只得回家去伺候病重的母亲。在她的意识中，认为指望外姓人养老是靠不住的，包括她自己在内。
一九五八年五月十三下午的天空，黄蒙蒙的，那天阴得像要塌下来一样，在黄分时分，大雨瓢泼而降，哗啦啦一刻不停的下了三天三夜，人们没有地方逃跑，躲在家里惊恐地喊着叫着，孩子哭着。有孩子的大人紧紧抱着孩子被泡在水里，那街道上飘着一个一个的草垛，各家各户的家当物什在水里打着旋，翻滚着，..大水过后，王美兰家只剩下一个箱子，里面有几件毛衣和一个金镏子。
在栾付强七岁的时候，王美兰的丈夫患了癌症，她为了给丈夫治病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了！但是，她丈夫还是永远离她而去，留下她拉扯五个孩子。她哭过，累过，熬过，挣扎过。别人劝她另找个丈夫，但为了孩子，她硬是没有改嫁。
生活的磨砺，使要强的她走过了人生的大半辈子，开始认命了。但是，又觉得委屈，觉得不够本!特别是羡慕和她一样的年纪钱桂花。钱桂华的男人是拿退休金的，家庭过得相对她很是富足，并且，老俩口恩恩爱爱的！这些引起她极大的心里落差！想想自己的命运，再看看人家过得那么顺溜！人家有人疼，有人爱，她却是这样命运！她不平，她在心里呐喊！
现在，和她相依为命的小儿子也结婚了，有人疼，有人爱了！小儿子是她的心头肉，看到雅惠和他在一起，她好嫉妒！莫名的火在她那长期淤积的不满足现状的意识里蔓延！这使她对媳妇雅惠充满了莫名的愤恨和无名的敌意！
“哎！雅惠，放支吕剧听听啊！”和婆婆一样年纪的钱桂华边吃瓜子边说。“你们爱听哪个啊？”雅惠道。“就放《小姑贤》吧！”“那好吧！”雅惠回屋放上磁带，打开收录机。
雅惠来到婆婆屋里，一群人吃着瓜子花生糖果，在闲聊。雅惠一一寒暄之后，坐了下来。这时婆婆走到雅惠的身后，冷不防，快速把雅惠的头发向头顶一掀，露出后脑勺头发最下面的部分。婆婆见雅惠的头发根长得很往下，禁不住暗自乐了！
录音机里传来吕剧《小姑贤》的唱腔：”李氏女做偏房..“
雅惠被她这冷不防的一掀，心里倏然涌起一阵反感！婆婆怎能对新媳妇这样呢？在没有雅惠同意的情况下，随意掀起雅惠的头发！雅惠听说，若是头发长得往下，是会受婆婆气的!看着婆婆脸上那掩盖不住的窃喜表情，雅惠只觉得心里堵得的难受，不禁暗暗叫苦。
正月初三，是回娘家的日子，雅惠的三个大姑都回家来了。中午吃饭时，围了满满的一桌老少。雅惠和她的妯娌做饭，婆婆和她的闺女们坐在炕上。正屋的一桌是姑爷和栾付强及他的哥哥。婆婆对大媳妇说：“今天，你们俩就和孩子一桌吃吧！”雅惠的妯娌于英为人老实古板，对婆婆的意见心里不满，但是嘴上是不会说出来的。可是，雅惠却气得不行，她最反对不公平的待遇。心里不悦，但是嘴里也是说不出来的，只是气得闷儿闷儿的。婆婆和她的女儿们在大吃大喝，于英和雅惠伺候着端上端下。
众人吃罢饭，都各自聊天了。雅惠和于英收拾残羹冷炙，洗洗涮涮。
一天下来，雅惠只觉得两腿无力，浑身疲乏。
莹莹是在二月初和她的婆婆分家另过了。莹莹是个有啥说啥的人，不像雅惠一样不好意思。
她和她婆婆平起平坐，不论大小，不顾礼仪。看着公公婆婆不顺眼就会指桑骂槐。“你个懒东西，好吃懒做，穷得轻了，穷死才好呢！”这时，老的就会离家出门，躲到别人家玩去了。这样受媳妇的气，栾风山心里很难受。决心离家去别的地方住，远离那使他们绞心的小儿媳的对他们的谩骂！就把这想法告诉了四个儿子，四个媳妇都很孝顺，当然同意，就给他们买了两间小房。
莹莹先雅惠怀孕了。莹莹婆婆对王美兰说：“俺小儿子今天来说，俺媳妇今天呕了呢，反胃，准是怀孕了！”“哦！俺雅惠也不知怀上了没有。”“你不是说他俩两个被窝睡觉吗？难说啊！”莹莹婆婆揶揄的说。王美兰颇为不悦，她被钱桂华压在下面，生性好强的她再不能被莹莹婆婆压倒。她恨雅惠不先莹莹怀孕，让莹莹婆婆可以在她面前这样肆意地炫耀！
快到农历三月的一天，雅惠吃着饭觉得胃里难受，就出去呕吐去了。王兰英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不觉嘴角露出难得的笑容。一家人吃罢饭，留下雅惠洗筷子碗，王美兰就急匆匆地出去串门子了。
王美兰来到莹莹婆婆家，只见老俩口正在打麻将，在麻将桌上，四个人的面前摆着一些零钱。见王美兰进屋，栾风山欠了欠身道：“二婶子来了，快坐吧！”王美兰知道来的不是时候，不是说话的场合，既然来了，也不好立刻就走，于是，坐下来喝着茶水。一会栾玉亮来了，他见到麻将桌，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对他娘说：“妈，你去陪二奶奶说话吧，我来几把。”栾玉亮所在的工厂开不下工资来，栾玉亮正想离开那里，另谋出路，这几天莹莹回了娘家，没事做，就想靠打麻将赢两个钱花花。
王美兰逮着说话的机会了，就凑到莹莹婆婆的耳朵边道：“俺雅惠今天也呕了，反胃，定准也怀孕了！”“哦！”
从莹莹婆婆家出来，王美兰又去了钱桂花家。钱桂华美中不足的是没有孩子，过继了小叔子的小儿子，做他们的养子，养子栾林很是孝顺，老俩口也是逢人便夸。
来到钱桂华家，正逢几个街坊邻居在她家喝茶水，就乐滋滋地说：“恁都在啊，告诉你们一个消息：俺二媳妇怀孕了！”
王美兰从钱桂华家出来，又去了栾付瑞家，对大媳妇说了雅惠怀孕了。
一上午的时间，几乎全村都知道雅惠怀孕了！
对婆婆的这种炫耀，雅惠打心眼里反感！心想，怀孕还有啥的，还得费那么大的劲，全村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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