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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涛缓缓站起身,此刻脸上仍有温温的烘烤过的霞光。“江遥,你跟我来。”李玉涛说话间已出了屋,走下楼,又进入花径由旧路折回。并一路将九宫八卦阵的妙法一一说破于李江遥。何时左,何时右,何处死可以生,何处生可以死都一一告付。九宫八卦阵虽有多重变化,虚实不定,极为复杂。但李江遥素来机灵惠敏,竟强将此中的妙义逐一记在心上。出了花径,李江遥对于九宫八卦的原理运行已是大抵了解了,但尚需时日加以推敲而已。李江遥方明白这阵法的妙处倒令远处的“花居然”似有若无,看近实远,如此常引人往死路上走,又如何不使人有“鬼宅”的错觉呢。那“花居然”本就是九宫八卦的中心,条条大道虽往它身上去,但这四周布置有太多的精细曲折了。足以见布阵人的匠心独具。那路径上的小湖便是太极两仪中的太极眼,整个偌大的花阵也都被盘活起来。水原是世界上最具灵性的东西了,不然为何会有“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诗句呢。出了花阵,一径来到前厅。厅内徒有四壁,原应放置太师椅、方形桌等物件的地方都已是空荡荡的了,甚至连厅上的横匾也早已经不翼而飞了,不知是否落入了谁家的炉灶之中。倒是立柱还强自独撑着这座将倾的大宅,四周尽是腐物发霉的气味,李江遥只得短暂憋足气,但一会又浸入历史的古老气息之中。李玉涛停在大厅中央,突然一掠身形窜上房梁。在房梁上行了几步,左手抚触着屋顶上的瓦片,忽又停了下来,将身体一梗,左手便将屋瓦掀了起来。一片月光偏好漏了进来,扑在李江遥前方的一丈地面上。李玉涛将瓦片轻手取了下来,两片屋瓦的间隙竟藏着灰褐色不大的包袱,不知里面藏着什么秘密。李玉涛又将瓦片还了回去,跳下身来,搪去布匹上的尘灰,递于李江遥。“大哥,这里面是什么。”李江遥接过手,问道。李玉涛正待开言,遽然一声龙吟自屋外的黑暗中响起。一把利剑在月光下,寒意透骨,直逼向李玉涛。李玉涛急忙侧开脚步,斜身避让。旋即一个身影窜了进来,衣袂带风。黑暗中拳掌交加,一会已斗了数个来回。突然一只大手拽住李江遥的肩头,他还来不及惊叫出声,已虽那人一同跃了出去。回头时,屋前的台阶上长身立着一人,青眼长眉,头束青冠,赫然是铁剑门门主李剑生。“李门主,我们又见面了。”李玉涛面色从容道。“可如今我却不能再称你为俞觉航了吧。”李剑生冷冷道,“那日是我失察,才导致洪大哥一门遭难,今天我便要你血溅当场,以祭洪大哥的在天之灵。”李江遥见是李剑生,暗叫不好。看来俞觉航等人终是将他们的行踪说了出去。如今这人却比起俞觉航等人更难对付,不免心中思绪急动。“李门主,我只能说你来的很不是时候,我原本只想静静地离开。眼下是不能了。”李玉涛黯然长叹道。李剑生并不答话,长剑斗然刺出,来去凌厉。看小说最快更新)李玉涛未敢轻敌,勉强挥肉掌相迎。李剑生是一派宗主,且是成名多时的剑客,举手投足间甚是威严。剑招施展起来,严谨逼人并无明显的破绽。尤是战时,若蛟龙出海,每一寸地方都带上十足的劲力。手中一柄铁剑与江湖中一般的长剑不同,竟似厚出一倍,宽多几寸。挥舞在空中呼呼生风,但如此却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每一招的剑尖都在急速中贴着李玉涛的身体划过。横削竖劈俱是极尽妙处。一会功夫,李玉涛便只剩下了招架之力了。“李门主身为一代江湖名宿,断无道理对一位手无寸铁之人下次毒手吧。”一旁的李江遥心急大喊道。李剑生不为所动,仍是剑走游龙,忽上忽下,难以捉摸。“如此一旦传了出去,岂不是堕了铁剑门的威风。”李江遥故意继续喊道,“江湖好汉只会说铁剑门只会欺凌手无寸铁之人。真是好大的本领,极强的脸皮。”李剑生不愧是经验老到的剑客,深知临阵对敌,不仅凭的是武功身法的深浅,更考验到一个人的定力。此时心无旁骛是关乎生死的。自然他也明白李江遥的用意,不过是要扰乱自己的心神,以便使招式慌乱中出错,因此并不在意。李玉涛突然一个劲力自掌中挥出,李剑生并未挥剑化去,而是翻身侧避。李玉涛乘他起身的间隙,已掠出数丈,朝花径方向奔去。起落间身后剑起,只得落在屋顶上。“铁剑门,铁剑门,没本领,专欺人。”李江遥不甘心依旧大声嚷道,他已知道李剑生的厉害,但除了这些,他实在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或许说他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已是无能为力了。此时李剑生抖起一阵密集剑雨。只见手腕旋动,招式万变。李玉涛一时瞧不破其中的虚实,待要撤步冲天而起,又恐李剑生的身后长剑如电光临世。如此便是将自己的身体全部暴露在空中,又无立锥之地,只能任人宰割了。也许这便是李剑生的目的。李玉涛一时犹豫不决,只是一步步被逼至屋檐斗拱飞处。乍时李剑生一剑俯身横扫,倒让出空中的大片余地来。李玉涛一眼瞅见,随即双足一垫,冲天跃起,不料右腿竟被李剑生的左手牢牢扣住。李剑生手劲一紧,登时一股钻心的疼痛自脚踝传遍全身各处。那时李剑生宛若西楚霸王力托重鼎,突然用劲往屋下猛力掷去。李江遥的身体如千钧重物去地一般,闪电一劈,必落得脑浆迸流的下场。所幸李玉涛轻功卓绝,并不慌张,在电光火石间仍在空中数个叠腿,一个翻身竟平安落在地面上,倒也往后连退出数步的距离方卸去身上的劲力。纵是如此,李江遥也是在一侧吓出一身的冷汗。“好手段!”绕是李剑生也忍不住赞道。语罢,他身已落地,长剑龙吟,直指李玉涛。“李门主,此事悉数在我身上。”李玉涛缓缓立起身来说道,“只是不干这位小兄弟的事,不知能否放他一命。”李玉涛料想此役非福是祸,恐怕难以全身而退,也无意于此。但不愿李江遥牵扯其中,惨遭横祸。李剑生横剑在前,瞧了李江遥一眼方道:“若是与洪氏一门无关,我倒可以考虑——”他话未尽言。一声“且慢”隔空传来,一时黑夜中衣带飘飞,又现出三条身影。竟是青铜帮的俞觉航,他身后立着自然是血衣门的杨木敏与李梦林二人了。李剑生见状,不觉锁住眉骨,似乎并未想到他们会出现在这里。“这小孩狡猾多端,用诡计杀了我师弟江大佑,绝非善类。李门主切不可听他一面之词而一时心软,漏了贼头。”说话的正是俞觉航。“正是如此,我等皆可为证。”杨李二人依言附和道。此时他们三人都似成为相交莫逆的朋友,可见江湖中绝没有永远的朋友,也绝没有永远的敌人。李剑生捻须颔首,只不开言,似在沉思细想。李玉涛全身警惕,厉声质问道:“难道偌大的武林,竟容不下一个五尺孤童么?”“自古邪不制正,歪道邪魔人人得而诛之。唯恐除恶不尽,哪有遇恶不逮的道理。”李梦林横脸堆笑道。“大哥,不必求他们。我们到头也只是一死而已,何惧其他。”李江遥此时倒也不害怕,一腔豪情直窜心头,豪言道。李玉涛却不甘心,目光转又落到了台阶上李剑生的身上,默然半响,方道:“三叔,我是玉涛。请看在我爹的份上,留江遥一命吧。”在场众人俱是一惊,不明其中关系。“你—你—是玉涛!你真是玉涛。”李剑生脸色大变,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位年轻人的话,但他又分明露出了激喜的表情来。道,“是我大哥的独子李玉涛!”李玉涛尚未回答,一旁刀剑并出。原来俞觉航等人虽不十分明白其中缘由,但已听出李剑生言语中的叔侄之情,恐李剑生一时顾念亲情,反而失了自己难得的机会。因此不约而同长剑破空,大刀出世,齐向李玉涛挥来。李玉涛并没料到他们会在这当口出手,失了先机,斜身躲开两招,却仍是被俞觉航的利剑刺伤背包,划出一道鲜红的口子来。旋即杨木敏的大刀直往李玉涛的下盘扫去,李玉涛拨动身形,掠起一旁的李江遥,一脚在杨木敏急扫的刀背上一踏,借力跃身窜入后院的黑幕之中。四人即刻跟了过去,数个回落之间,竟已将李玉涛两人围困在圈中。李剑生出言道:“三位贤侄,听老夫一言——”他话未说完,俞觉航急忙抢白截口道:“李门主,自古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虽是你侄儿,但也是江湖不容的洪氏灭门凶手。其行当诛,其罪不可容。李门主若是觉得为难,小侄虽不才,也愿意尽力为武林除害。”李剑生“可是”两字尚未从嘴中蹦出。一阵刀光剑影,又翩翩舞将起来。李玉涛身负重伤,背上流血不止。刚才跃动几步,已使背上的伤口撕裂愈开,根本无法迎敌,勉强接了七招。突然聚起全身的气力,猛然大喝一声。众人虽是奋力向前,也不免吃了一惊。随即见李玉涛将李江遥高高抛向半空,待他要落下时,纵身在李江遥的脚上托去一掌,将他送到了不远处的花径里,落入花丛之中。李玉涛自己群重重地跌在地面上,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显见这一抛一托间已用光了他周身的气力。他只能回心静气,从新转聚凝成。但身旁依旧站着虎视眈眈的三人,随时要出手了却他的性命的。可他仍是在笑,嘴角上绽开出来的迷人芬芳。因为他已亲眼看见李江遥跌进了阵法之内。即刻他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了,众人不敢松懈,倒不是惧怕李玉涛,此时他已是平阳的落虎,似已被拔去了骇人的利齿,不足畏惧。但令他们担忧的是身旁同样手持利刃的同伴,虽然此前他们曾短暂的配合,可李玉涛的命也始终只有一条。他们似乎总以此为词,但即便李玉涛若猫般有九条命,恐怕他们也不会相让谦谦吧。毕竟像手刃洪氏灭门案的凶手,扬名江湖的机会总不会太多,谁也不想放弃。李剑生却心中矛盾,纵然有千万般的疑惑也没有机会相询。为今之计只有抢在俞觉航等人前将李玉涛生生擒拿,才有机会保住他的性命。李剑生正在心中盘算,李玉涛长笑声毕,突然奋力朝李剑生俯冲而去。这一招着实令在场的众人都吃了一惊,他们从没想到李玉涛会向李剑生而去,要知道李剑生不仅是江湖名宿,也是其他几位的前辈,无论武功身法都高出他们许多,甚至只能望其项背的。江湖破解围攻之阵多要从薄弱处着手,可他竟朝李剑生而去,这难道不奇怪吗?难道是因为他已算准李剑生是他叔叔必不会对他下毒手反而有机会逃脱而去吗?可他又是如此高傲的剑客?这实在令人不解。李剑生见他来势一惊,急往后退了数步,随后刺出一剑,要阻去他的攻势。李玉涛身体一闪,侧身躲避,迎剑而过。乍时,脖子竟猛地贴到李剑生的长剑之上,登时划出一道长口子来,鲜血并不迟疑随即奔涌而出,溅洒一地。像是这世上最壮丽的喷泉舞动一般。这一切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这一剑李玉涛本来一剑躲了过去,况且即便是一旁的俞觉航等人也看得出来,李剑生已念叔侄之情,这一剑实在再普通不过了,也无猛进的后招相持。但李玉涛确实是死在了这普通的一剑之上了。他竟然主动赴死!俞觉航等人自然不会关心他的死活,但都不无沮丧地呆立在一旁,眼见难得的机会从自己的指缝间流过,自己却无能为力,不免心中恨恨难平。尤其是俞觉航不仅长途跋涉,甚至赔上了师弟江大佑的性命,没想到到头来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李剑生慌丢了手中剑,箭步向前扶住李玉涛摇摇欲坠的身体,喊道:“孩子!孩子!你不能死啊!我不让你死。”撕心裂肺的悲呼,惊起了远处栖定的鸟雀,它们“噗嗤”抖抖翅膀飞去了不知何处。绕是它们也听不下这断肠碎心的曲调。李玉涛喉头格格直响,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孩子,你要说什么,叔叔在这,你说。”李剑生将耳朵凑近李玉涛的嘴旁说道。可已经听不到任何的声息了。黑夜依旧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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