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有美酒佳肴，四方宾客，也少了鞭炮齐鸣，锁乐高奏。陪伴二人的就是那远离人嚣深藏地下的地道密室，那刚刚搭起的大床，跳跃燃烧的火焰以及无尽的空寂。
春枝紧紧地依偎在他怀中，喜极而泣。周颖生看见，帮她轻轻地拭去泪水，温存的说：“你哭了。”
春枝喃喃的说道：“娘走的早，爸一手将俺拉扯大，却没有等到这一天就遇害了。如果二老都健在，亲眼看到女儿拜堂成亲，那该有多好呀！”
周颖生鼻子一酸，也流下泪来，长叹一声，说道：“谁说不是呢？俗话说，父母在，不远游。俺爸也走得早，老母亲独自一人在家，如今也不知咋样了，都怪做儿子的不孝。也不知哪一天能与你一起回到颍河崖，看望她老人家。”
“你是为了俺才走上这一步的，俺对不住你呀！”春枝深感歉疚。
“咋能这样说呢？咱是一家呀，这么说就像外人一样。走上这一步，还不是那几个畜生逼的！”停了一下，又道：“往后别这样说了。”
春枝点点头。忽而一笑，说道：“咋伤感起来了？今个儿是咱的大喜之日呀，该高兴才是呀，对不对？”
周颖生也笑了：“谁说不是呢？别说今个儿，往后都不能说不高兴的话。”
春枝想了一会儿，说：“俺给你唱个小曲儿吧。”清清嗓子就唱了起来：“太阳出来照东墙，奴想男人断了肠。男人一别无音信，直叫俺，年纪轻轻守空房。小奴俺实在熬不住，万般无奈去寻夫。出村走到十里外，猛抬头，就见男人往回走，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妖精……”
没等唱完，周颖生就笑着打断她，说：“啥小妖精呀，这个不好听，换一个吧！”
春枝戳了他一指头，说道：“这就叫苦口良药。如果哪一天俺不在你身边，千万别让小妖精给迷住了。”
“就俺这模样，除了你这个小妖精，谁还能看得上俺？”
“那可说不准，万一被哪个小妖精缠上了呢？”
“俺就对她说，看你那丑样儿，一个人不敢看，两个人别着手榴弹才敢看，跟俺家的小妖精相比，差的太远，知趣的快快滚蛋！”说完又问：“如何？”
“真逗！”春枝咯咯咯的笑了半天，眼泪都下来了。
周颖生也跟着笑了几声，说道：“以后要是有了孩子，这些小曲儿就不能唱了，别让孩子学坏了。”
“那当然，”春枝止住笑，“有了孩子，就给他唱宝儿吃奶不怕噎，你不是也听过吗？”
“是呀，好听。”周颖生点点头。
春枝又吟唱起来：“宝儿灵，宝儿乖，宝儿吃奶不怕噎，快快长大把娘接……”刚唱了两句，就停了下来，问道：“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喜欢女孩儿？”
“都喜欢。”周颖生不加思索的说道。
“俺不信，颍河崖的男人，历来重男轻女。谁家的媳妇生了男孩儿，大人小孩脸上都有光彩；若是生了女孩儿，爷爷不疼，奶奶不爱，一家子都给他白眼儿看。”
“听娘说，爸出世不久，爷爷就去世了。俺出世不久，爸就去世了。娘请人看过风水算过命，到俺这一代，别管男孩儿女孩儿，趁早多生几个，人口一多，宅子一旺，就能长寿了。所以，不管男孩儿女孩儿，都喜欢——这是娘说的。只不过，娘最担心的却不是俺的寿命……”周颖生笑了一下，停住了。
“是啥？”春枝明知故问。
“俺又穷又丑的，这辈子恐怕也讨不到媳妇了，哪儿还顾得上男孩儿女孩儿？”
春枝咯咯咯的笑了几声，问道：“如果哪一天，咱俩带着一群孩子，突然回到颍河崖，出现在娘的面前，娘会如何？”
周颖生想了想，说道：“还不像做梦一样？不知比过年还高兴几倍呢！”说完叹息一声，眼前似乎出现了携妻带子回家的情景，似乎看见了老母亲脸上挂着幸福的泪花，张开双臂迎接子媳孙儿的那一幕。
春枝看他不语，知道他此时的心情，就说：“给孩子起个名吧。”她想让他的心情尽快的好一些。
“八字儿没一别呢，起啥名呀？”
“先起好放这儿，等孩子一出世就能叫了。要不然，孩子一出世，男孩儿就叫娃儿宝儿，女孩儿就叫妮儿丫头，俺不喜欢。”
周颖生沉吟良久，最后苦笑着摇摇头，说：“起名儿可是个细活儿，俺是个粗人，大字儿识不几个，实在想不出啥好名儿。”
春枝想了一时，说：“头俩孩子，男孩儿就叫周壮壮，随你姓；女孩儿就叫刘勤勤，随俺姓。你看如何？”
“两个孩子，同父同母，为啥不让他们同姓？”周颖生不解其意，因为这在颍河崖还没有先例，闻所未闻。
“你家几代单传，俺家也就俺一个。当初爸在世时就想招个上门女婿，为的就是让刘家能续上香火。如果都随你姓，俺刘家从此就续不上了。如果都随俺姓，你周家也从此就断了后。你我两姓各随一个，让两家上一代的心愿都能实现，岂不两全其美？”
“往后再生三四个、五六个呢？”周颖生笑。
“当然是一半随你，一般随俺啦，你不同意？”
“一切都由你做主了，能不同意吗？俺等着当爸就是了。”周颖生在她的鼻子上轻轻的刮了一下，像一个快乐的孩子，快乐的翻来滚去，嘴里叫道：“噢——，俺要当爸了——”
“看把你美的！”春枝见他如此快乐，那娇媚的脸上也荡漾着开心的笑容，接着说道：“你这当爸的，将来可别把孩子一个个都惯坏了，也想想如何教育孩子。”
周颖生随口说道：“一个当官儿，一个当老师，一个当医生，一个当兵，一个……”
没等说完，春枝就打断了他：“不行！当官儿要狠，像赵红旗，许立功，高铁柱，一个比一个狠毒，绝不能让孩子干那种差事儿。当老师，当医生要有文化，咱也没那种条件培养孩子。当兵更不用说了，孩子摊上咱这样的父母，根不正苗不红的，想都不用想。”
“这也不行，那也不中，那孩子们非得跟咱一样，个个都成了倒霉蛋儿？”
“那倒不是。”春枝停了一下，接着说道：“别光想着做一些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好梦。俺觉得，只要能养家糊口，平平安安的，干啥都成。最重要的是教育孩子明事理，走正道，背后不让人家戳脊梁骨，你说呢？”
“有道理，俺听你的，你说咋样儿就咋样儿，俺只管等着当爸就是了。”周颖生不好意思，嘿嘿的笑了两声。
春枝吃吃地笑，那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将那两汪清澈的碧水慢慢地送到他的眼前，柔声说道：“傻男人，别光想美事儿，不把你的本事使出来，爸能是好当的？”
话没落音，周颖生身子一纵，便将她紧紧地抱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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