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原被沈燕羽下了逐客令，咬牙切齿地走出了病房。
胸口挨了一拳还在疼，幸好没有被打断骨头什么的，只是呼吸有点不顺畅。楚原便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什么嘛！未婚夫，未婚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才不掺合你们的破事呢……哼，好心好意来帮忙，结果就落得个这种下场！
心情不爽的楚原一个人叽里咕噜地抱怨着。
房间里响起沈燕羽和那个醉汉交谈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在争论什么——算了，管他呢，反正不是我的事。
已经快六点了，折腾了一大圈肚子都饿了。楚原决定直接回学校吃晚饭。
就在起身的一瞬间，他忽然注意到自己身边不远处有个奇怪的人。本来没看到，目光无意中一扫，楚原顿时吓了一跳，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
站在走廊一角的人，浑身上下都裹着黑色的夜行衣。个子高而瘦，看起来应该是个男人，像杆标枪一样站着，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漠然地注视着前方。
楚原下意识地扶住了墙，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个奇怪装束的人。对方好像也在看他，可是露出的眼睛里却没有表现出任何表情，就像是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
更加奇怪的是，走廊里面明明不时有人走动，可是不论是医生，值班护士还是病人家属，都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并不是说隐身之类的，而是看到了他却没有在意。明明打扮地极为奇特，旁人却完全将他当做普通的路人看待。
——cccccosplay？
楚原使劲摇了摇头。他这两天遇到的奇怪事情太多，脑浆大概烧干了，已经没法用正常的思维想问题了。
被楚原用超级冒犯的眼光注视着，怪人还是全无反应。他这个样子，楚原反而有些不敢再看他了，在原地怔了一会，最后只得侧过脸，从这个人身旁快速经过。
一直到了电梯里离开这一层楼，楚原才松了口气。不知为什么，明明那个人一句话也没说，一根手指也没动，楚原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人透不过气来。
——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别找我的麻烦就好。
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楚原离开了医院。坐上公交车，在下班高峰恐怖人流里挤了一个小时之后，终于回到学校，楚原已经筋疲力尽了。
夏末的太阳还未落下，在地平线上方悬浮着，将整个天空和地面都染成了深红色。干燥的热气缓缓消退，有些轻微的凉风吹起。
这个时候的学校比白天还要热闹。食堂还是人声鼎沸，路上也到处都是人。教学楼前，吃完晚饭的学生们陆续开始找空闲的教室自习。楚原从东门沿着体育场往回慢慢地溜达着。
人工橡胶的跑道上，有不少人正在和脂肪和赘肉做着殊死搏斗。楚原也不免有些心虚：最近吃的垃圾食品太多，估计体重要飙升了。虽然人们总觉得男生不像女生将体重看得那么重，其实这是错觉：男生也很在意自己的体重，只不过比女生更懒，所以常常自暴自弃了而已。
楚原漫无目的地四处看着，忽然发现跑道上有个熟悉的身影：娇小的身材，苍白的皮肤，红色格子衬衫和牛仔裤，黑色长发在身后飞舞。
“南宫夜？”
视线中的少女奋力奔跑着，额头上都是汗水却毫不在乎。不得不说，在落日下飞奔的身影，真的非常漂亮。
——该死啊，不论怎么看都是超漂亮的美女，怎么就是个暴力狂呢？要是能闭紧嘴捆住手脚不乱动的话，还真是……糟糕，我在想什么……
楚原懊恼地摇了摇头。不知为什么，虽然有过单方面的不愉快经历，但是楚原并不讨厌她。大概是因为她并非出于泄愤或是寻找快感的目的才对楚原出手的，相反好像自己也对自己的行为很痛苦的样子。
——不不不，其实根本不是这个原因。说到底是因为她是个美女，第一印象太好，所以怎样都讨厌不起来的吧！男人就是这样，一见到美女，智商就会自动下降百分之八十。
“嘿，楚原！”背后有人叫，回头一看是室友郭战。
“嗨，牛头……啊呸呸呸郭战啊，你怎么在这里？”
身材高大，相貌酷似牛头人酋长的郭战露出少女般的超违和的温柔微笑向楚原走了过来。
“我们在这里练习呢。我加入了排球协会。”
“排球……协会？这种运动真的有人玩啊……”楚原嘟囔道。
“当然了，学校里可有很多人玩的！”郭战道，“特别是还有很多女生哦？”
“你是因为这个才加入的？”
“当然！”郭战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跟你说，咱们这一届的校花，也在我们排球协会哟！”
“校花？才刚开学几天就有校花了？”
“哎呀，你的消息太不灵通了，这种事情在男生之间可传得飞快。你看，就是那边那个。”
郭战指着在操场一侧穿着运动裤做拉伸的少女。从远处看不清相貌，但能看到一头柔软的卷发，身材也相当出众。
“你想要对她下手？”
“当然了！我已经将把他追到手当成这学期的第一目标”郭战咧嘴笑道，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
“那便加油啦！”楚原叹了口气，两人随即不知为何都没了话说。
过了好久，似乎是觉得有点尴尬，楚原开口了：“那个，吃……吃饭了么？”
“嗯，吃过饭才来这里的。你呢，还没吃饭么？”
“没有啊，有点事情耽搁了。”
“哎，这样啊……”
不知为何楚原觉得有点像是galgame的方式展开的对话，猎奇地两个男人之间进行着。如果是游戏的话，接下来大概是要出现“要不要一起回家”的选项了吧……
“要不要一起回宿舍啊？”郭战问道。
“我去还真的出现了啊！！！”
“啊，什么出现了？”郭战显然没有领会到楚原的脑补。
“呀，我是说……我还想在这里再呆一会。”
“哦，这样啊……”
这时候，楚原的手机响了。
——哈啊……救命了啊！！！
“喂？”
从电话那头传来了沈燕羽有些犹豫的声音：“是……是楚原吗？”
楚原叹了口气：“是你啊，找我有事么？”
沈燕羽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你在……哪里……现在？”
“回学校了啊。”
“这样啊……”
“有事么？”
电话那边犹豫了片刻：“那个……如果方便的话，你能……再来医院一趟吗？”
“啥？”
“啊那个那个……我知道这个很麻烦你，不过……拜托了！”
楚原有些不情愿地晃了晃脑袋：“唉，是你妹妹的事情吧？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深深地叹了口气，向郭战告别，楚原又坐上公交车往医院赶去。
再次来到病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会客厅里只有沈燕羽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房间里黑乎乎的，只有昏暗的台灯开着。下午那个自称是她未婚夫的男人已经离开了。
“嗨。”楚原先打了招呼。
沈燕羽却有点不太敢直视他，身体前倾着两手撑在膝盖上，眼睛盯着楚原的脚下。
“嗯，那个……你，受伤了吗？”
“受伤？哦，你是说被那个人打的呀，没什么事了。”
“那就好……”沈燕羽小声说道。
“沈燕羽……沈燕羽？”楚原发现对方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
“啊？怎……怎么了？”
“你妹妹怎么样了，救出她了吗？”
沈燕羽的头更低了，用几不可闻的轻声道：“没有……”
“没有？是因为对方的魔法之类的东西太强了么？”
“不是啊……”沈燕羽苦恼地摇着脑袋，“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的妹妹她……并不在自己的梦里。”
“啊？不在自己的梦里？”
本来就是对楚原来说极为奇怪的事情，没想到沈燕羽又说出了更加出人意料的答案。
“我试着进入她的意识，但是却进入了一个空白的区域。我扑了个空，小蝶并不在那里。如果是这样的话，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将她强行拉入了他自己的意识中。”
“其他人的……梦里？”
“也不一定是梦，总之就是她的意识通过某种仪式进入另一个人的F（Fantasy）空间中了。可是这样又说不通啊……”
“说不通？”
“嗯。通过特定媒介在自己的幻想空间内召唤另一个人的意识，这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却是没什么意义的事情，因为相对于侵入他人的梦境，这样做明明要更加危险，因为施术者也必须保持沉睡状态才可以，搞不好会把自己也赔进去啊。那些人如果想从妹妹那里问到我家的秘密的话，根本不需要这种方法的啊！”
沈燕羽忽然抬起头来，露出快要哭出来的表情道：“我……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知道的方法已经都试过了，可还是救不了我妹妹，我……”
“好啦好啦，先别那么悲观嘛，也许还有我们没想到的方法呢。”楚原安慰道。
沈燕羽沮丧地蜷缩在沙发里：“没想到的方法，是什么……”
楚原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忽然问道：“你刚才说的，F空间是什么？”
“就是凭借自我观测而实现的幻想空间，简而言之就是一个人通过幻想而形成的世界。”
楚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没听懂，你说的就是……梦……吗？”
“不完全是这样。”沈燕羽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用振作一些的语调道，“反正现在也只能干坐着，就跟你说说吧。所谓的“内部”世界，或者叫里世界，是由全体人类的幻想形成的，但是却是一个只有范畴意义上存在的事物。嗯……怎么说呢，你是学物理的，应该可以理解这种事情。幻想世界的存在就像一个超级复杂的量子叠加态。”
“哈？”楚原差点喷出来，“怎么忽然跳到了这么高深的理论上了？”
“本来就是很类似的。”沈燕羽道，“幻想世界是全世界七十亿人的全部幻想可能的叠加态，本质上存在所有被幻想出来的可能性。对于你我处在清醒中的人来说，幻想世界是其全部可能性的混合。但是当一个人做梦，或是通过其他方式进入幻想时，就会触发一个类似于观测的行为，导致世界坍缩到一个奇点，被确定为一个只与个人相关的特定形态。每个人通过幻想确定的世界都与其他人的世界在大体上相同，但是在与个人相关强限定区域内却多少受到意志的影响，所以趋于向个人意愿而变化，这就是为什么做梦会梦到自己心里希望的事情的原因。”
“呜哇哇哇……”楚原哀叹起来，“虽然你说了真么多但我还是听不懂啊。不过至少我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
“每个人的F空间，都多多少少是按照他自己的意愿形成的，对吧。”
“可以这么说。”
楚原停顿了片刻，继续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妹妹并不是因为你所说的那些严重的原因而进入了别人的幻想空间，只是因为有个人非常强烈地想梦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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