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些人将王稷押上山寨,正好头领在大厅里议事。王稷被带进去后,他看见大厅里灯火通明,正对面站了个铁塔般高大的黑汉,满脸刀疤,一头黑发就像无数根乱箭似的胡乱插在头上,简直就是个凶神恶煞。王稷想这必定就是这山寨头领了。他两旁各站了几个人,神色恭敬,腰间均佩着兵器。头领看了王稷一眼,用一口四川土话喊道:“王老三,你过来!”押着王稷的那人,一溜小跑过去,大气都不敢出。
那人嘴一努,问道:“今天就抓了一个人?”
王老三吓得双腿打颤,战战兢兢地回道:“老大..”他还没说完,那头领抬脚就是一腿,口里骂道:“奶奶个雄,手下人越来越少,你抓不到就去打秋风吧。”将他踢得飞了出去,只听得“噗”的一声,王老三掉在厅口的地上,可无人敢上前扶他。
那头领又喊道:“王老四,你过来!”押着王稷的另一人,颤声应了,一溜小跑过去,谁知他吓得太厉害了,还没跑几步,腿一软就栽了个趔趄,他怕头领发火,连忙手足并用地爬过去,跪在头领面前,身体犹自发颤。
那头领一大口口水吐到他脸上,骂道:“我呸,你看龟儿那个熊样儿,还没老三有种。”那口水正好吐在王老四的眼睛上,他又不敢闭眼,口水浸到眼睛里,跟针扎似的刺痛,他面带哭相,听着头领问道:“抓上来这个小子,叫什么名字,会什么武艺?”
王老四忍着痛回道:“禀告寨主,这小子姓王名稷,是外地流民,不会武艺。”他平日都习惯称头领为大哥,今天见他大发雷霆,便不敢随便了。他们在山下抓到王稷盘问时,他便谎称从外地来的,家里庄稼欠收,只得四处流浪。那头领眯着眼只盯着王老四,又狠狠地呸了他一口口水,此刻王老四脸上就像洗过脸似的,眼睛又红又痛,口水顺着脸庞滴嗒往下掉,别提有多难受了。
只听得首领骂道:“这半个月,你俩兄弟就抓了这么个人给我?真是废物!”他话音未落,飞起一脚将王老四也踢到厅口,却正好趴在王老三身上。
众人见他生气,都不敢作声。首领越发火大,他伸手一拍,将身后太师座椅一边的扶手拍碎,骂道:“吃饭倒都能吃,做事就没一个管用的。奶奶个雄,这么点人怎么下去打?改天官府来了,大伙都统统去死算了。”
半晌,一位师爷模样的人站起来道:“大哥息怒。自冀方国的官兵来这里后,对咱们老百姓是越发苛刻。自古都说蜀中乃天府之国,可官府除了逼大伙三天两头往外边运粮食衣物,对咱们的死活不管不顾,若不是大哥带着大伙儿占着这猛虎岗,劫富济贫,行侠仗义,大伙儿早就饿死了。咱们抢了冀方几次官粮,官府里早恨得牙痒痒的。两个月前,双方一仗互有死伤,依我看咱们也没算输。”
那头领见他开口,他知陈师爷一般不轻易说话,一旦说话必定是有了主意,便停下来听他说话。陈师爷继续道:“现在我们仓促间招兵买马,很难在短时间内聚集众人。不如派三弟、四弟和五弟到附近一带山头去联络,向其他山寨借点兵,大家今后互相呼应,共同抵抗官府。”
那头领一听,眼睛一亮,赞道:“果然还是二弟有法子,这事就这么办。”他随后吩咐了事宜,那三人遂答应着出去了。
王稷一个人孤伶伶站在大厅,见众人各忙各事,竟似没看见他一般,便慢慢侧身往厅西门口移去。只听那头领大喝一声,响如霹雷:“站住!”大伙被这声音一震,都扭头看着王稷。
头领叫道:“小子,过来!”王稷只得走到他面前站定。那头领乜斜着眼笑道:“你把我这里当什么地方了?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他说毕,伸手一拍,将太师椅另一侧的扶手也拍碎了。
王稷站着不动,看着头领,众人齐声吼道:“还不跪下,找死么?”一个瘦弱矮个男人,脸上留着两撇鼠须,一双绿豆眼,嗖地一声窜出来,落在王稷身后,迅速伸腿踢中王稷两膝后腘窝。王稷身不由己,“噔”的一声跪倒在地。
那头领赞道:“贺老七,你这一腿可利索得很哪。”那贺老三见大哥称赞,得意洋洋地回到原位。那头领让随从递了把牛耳尖刀,提着刀走到王稷跟前,边在他面前比划边说道:“这金刀寨我窦老大不说话,谁他妈敢放个屁?你是不是腿痒得慌,要不要试试啊?”他说到最后一个啊字时,声音突然提高,一把提起王稷前胸,另一只手的尖刀便往他脖子上抹去。
王稷吃了一惊,待要闪避,已然来不及了,只觉得脖子微微一凉,跟着一痛,一缕血便顺着脖子流下来。那窦老大接着吼了一声:“起来!”众人齐齐看向王稷。
原来窦老大有个“试胆”的规矩,由山寨的人用恐吓的方法试炼抓上来的新人,看他的胆量够不够入伙。窦老大自知长得太过吓人,再加上自己也是一寨之主,往常都是由手下兄弟执行这个规矩,即便这样,被抓上来的人被试过之后,往往手足发软,唬得屁滚尿流的,那里还站得起来。金刀寨定下的规矩,凡试胆站不起来的,都分到后寨做杂役,只有试过后还能站起来的人,才分到前寨打劫。厅里众人见状,也跟着吼:“站起来!”众口齐声,响震屋宇。
王稷只觉得耳朵都快被震聋了,后背上湿津津的,原来他刚才也被吓出一身冷汗来。他正犹豫着要不要站时,窦老大再暴喝一声:“给我滚起来!”说来也怪,王稷听到这声暴喝后,双腿不由自主地一弹,便站直了身子。
窦老大道:“你这小子胆量很不错,往常来的人还没试两下,连魂儿都没了。你还能硬当当地站起来,好样儿的,有跟咱们结义的资格。”原来金刀寨里定下的规矩,凡下山打劫的强盗在入伙时,都须滴血入伙,对天发誓,从此以后忠于山寨。王稷一听,心里错愕万分,嘴巴张开合不拢嘴,他武功未失之前,直接听从谢圃的调令,其中有一项就是诛灭绿林盗匪。死在他手下的大盗少说也有七八人,现在要让他当强盗,那不成了自打耳光吗?难不成今后还要自己灭了自己?想到这里,王稷又出一身冷汗,心里一急叫道:“我不当强盗!”
众人一听,齐齐地脸色都变了。窦老大还未发声,陈师爷转头对他道:“大哥,稍安勿躁。待我问问他,再作计较。”陈师爷是山寨唯一一位读书人,很得众人敬重。他本是剑门关附近山村的落第秀才,穷困潦倒,跟着窦老大他们上山后,因素有智谋,便坐了第二把交椅,当上了军师,大伙跟着就称他为陈师爷。
说罢,他踱步走到王稷面前,问道:“这位小哥,你为什么不愿意?”
王稷道:“强盗杀人放火,无所不为。你们害了那么多老百姓,早晚会有官兵来剿灭你们的。你们杀了我罢,我是绝不会当强盗的。”他知道这话一说出口,必定触怒大厅所有人,所以说完便闭上眼,腰板挺得直直的,打定主意被他们杀死。
果然众人一听这话,全都倒抽一口凉气,窦老大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若不是陈师爷先打了招呼,他真想一刀就捅了王稷。有几人早已忍耐不住,吆喝起来:“他以为自己是谁啊,是玉皇大帝么?”“老大,宰了他!”“这小子帮官府说话,哪是什么好人,搞不好是官府的探子!”
陈师爷待大家起哄声稍歇,问王稷道:“你凭什么说我们杀人放火,害了很多老百姓?这大厅里的兄弟们,有哪一个不是老百姓?咱们就因为当老百姓当不下去了,才上山来的。要说强盗,那些官府才是强盗!咱们本来是汉国的老百姓,过着安居乐业的好日子。那冀方国持强凌弱,带着大军来灭了我们的国家,逼着我们纳税纳粮,抢劫俘掠,无所不为。何十八,你过来,给这小子看看你的伤口,告诉他,你这伤口怎么得来的。”
众人中有人应了一声,旋即一位年约二十左右,蜡黄脸皮的青年走了出来。他左腿略微有些变形,因此走路有点一颠一簸的。他走到王稷面前,右手刷地扯下胸前的灰布衣襟,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右胸正中有个酒杯大的伤疤,几已深可见骨。
他左手指着自己的伤口,对王稷道:“我家就在这儿附近的村子里,我十岁那年,娘得病死了,只剩下我爹、妹妹和我三个人。我们租了几分田种庄稼,日子虽然紧巴巴,也还可以勉强过活。过了几年,冀方大军打了进来,我家的田没有了,官府还给村里每人摊上十石的慰军粮,简直活不下去。收粮的官兵到我家,看到我家没粮,硬逼着把我妹妹拉走啦。我爹跑过去哀求他们,被他们一刀杀了,我跟着找他们拼命,胸口就挨了这一刀啦,当时就痛晕过去了。等我醒过来,天早就黑了,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说着眼圈一红,伸手抹了两把眼泪。王稷听得心里怒气勃发,对这何十八的同情油然而生,心想原来这强盗也有这么悲惨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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