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道路两旁早已失去其他人影。
四周的酒楼店铺，驱散了客人，关了门。有人似乎刚醒，点了灯，听了片刻，随后又急忙熄灭灯火。
乌云密布的北风中，暴怒的吼声在街道之上响起，武器碰撞，火星子到处乱溅，随后有人退开战圈，隐没黑暗，又被人拖了出来，片刻后，鲜血溅了一路，尸体横陈。
“你敢杀我兄弟！”
“鼠辈！老子岂会怕你！”
嘈杂纷乱的吼声此起彼伏，赵云夏侯兰韩龙六名年轻人早已脱离战圈，来到苏文身后，随后甘始童渊四人愈发凶狠，在人群中肆无忌惮地展开攻势。
苏文冷眼看着这一切，将手中身体开始变冷的商框扔了出去，皱眉看看身上的血，扔掉尚在滴血的剑。他没有回头，心中觉得这一刻的形象并不入眼，虽然已经做过不少这样的事情，但如今两个女孩子也已经算是默认了亲身，苏文反倒顾忌起自己的形象。
黑暗的楼顶，有人弓开满月，眯着一只眼瞄准苏文。他的箭术并不好，往日里也算得上不务正业，因为父亲的缘故，平日里多半也花着家里的钱到处逍遥。但没了，一切都没了，自从父亲去杀混世魔王，从此以后就杳无音信。那个书生毁了他的一切，连亲朋好友都不在；理他，反而厌恶他，数落他，他发现自己被孤立了。
家里的田地被人霸占了，母亲也改嫁了。那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恐怕与别人早有奸－情！
不过无所谓了。
只要能够杀了这人，自己下半辈子差不多也衣食无忧了。
他想着，也没想过自己运气会这么好，虽然在上艾守了好久，但也没有意料到对方真的会出现。
手脚因为接下来的结果微微有着几分兴奋与紧张。对方竟然没有防备攻击，真傻。随后，见得那名书生没有多余的动作，他深吸了一口气，放开弓弦。
弓弦嗡然一声，悦耳无比，箭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前飞近。
成了！
他已经预料到了结果，微微激动，急急忙忙换了地方，侧耳倾听起来。
骚乱在继续，他皱眉听了一会儿，却似乎并没有听到那些蠢货的欢喜声，只有杀戮声依旧。
他愣了愣，返回爬了过去，却看见自己射出的箭矢不知道去了哪里，那名书生连一点儿的异状都没有，甚至身边的人也没有动过。
他狐疑了一下，再次抽出箭，搭弓满月，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便听得“啪！”一声，自己的弓弦突然断了。
脸上火辣辣的疼，除却被弓弦抽到，还有一支箭划破脸，飞了出去，他摸了摸左脸，循着方向望去，对面楼顶站着一人，背着箭筒，朝着自己搭弓满月，一股寒气瞬间从尾椎直上脑门。
突然，那人猛地动了一下，紧绷的弓弦箭矢无力地掉落在楼顶，随后身子摇摇欲坠，没过多久，身体滑落下去，自楼顶一直摔到了地上。
动静俨然引起了那些人的警觉，他看到那个书生望向那边，随后突然与其他人藏入墙壁处的阴影里，朝着尸体掉落的方向徐徐前进。
武器打斗的声音突然爆发起来，就在那人死去的屋顶后方，有人在动手，没有人声，但武器的碰撞声格外清晰。
他愣了愣，回过头，便见得那书生几人已经望向了这边。
他发现自己被发现了，慌不择路地开始跑动，脚下不稳，滚了下去，索性是往里滚，一下滚到里面的草垛上。
他摸了摸胸口，来不及感受痛楚，继续跑动，木门一开，便见得一杆长枪横在眼前。
那是一个女子，尽管书生打扮，但他还是看出对方没有喉结，而且相貌清秀。
若是在平日里，遇到这样的女子，或许他也会尝试搭讪，但而今就只能辣手摧花了。
他一下将手里的弓甩了出去，趁机抽出腰间的佩剑，向着对方冲去。但片刻之后，他愣住，瞧着横在脖颈之上的枪尖膛目结舌。
就在方才一瞬间，对方竟然舞起枪花，将弓打了出去，随后仅是一枪，自己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横在自己脖颈之上。
“叫什么名字？”自后方走过来的苏文问道。这已然成了苏文的习惯，颇有不杀无名之辈的意思。
他咬着嘴唇，怒视苏文，心里却无所适从。还欲开口说上一句狠话，眼前比他高半个头的书生淡淡道：“别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我这人不喜欢听坏话。你看起来也挺年轻，虽然多杀一人不多，但如果有可能，我也不喜欢杀人。说吧，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在这里？你还有多少同伙？还有，刚那个死人什么身份？对面是谁在打？年轻人，别说要杀就杀这样的话，命只有一条，留着还能享受，报仇都有可能。死了也不见得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可能成了猪，也可能成了虫子，谁知道呢。”
“噗……”崔密忍俊不禁，戒备的目光自周围楼上收了回来：“先生好生风趣。不过此人应该与你年纪相差无几……”
“呃……开个玩笑而已。”苏文望过来，“啧，脸上还流血了，不是在火拼吧？”
年轻人眼睛转了转，点头道：“我叫宁洛。上艾人。帮派火拼而已。”
“帮派火拼。”苏文面含讥诮，自身后的赵云手里接过方才从死人身上收出来的弓箭，又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知道这什么弓吗？三石硬弓，好手才用。再看看这块牌子，颍川陈家大门大户，如今居然被你说成参与上艾这种小地方的帮派火拼……哈，是我没脑子，还是你没脑子？”
说到这里，苏文面色一寒，转过身去：“崔大哥，有劳替杜伊动手。女孩子，手里还是不要沾血了。”
崔密疑惑地望望他，眉头微微一皱，随后便没有多言，上前几步。
名叫宁洛的年轻人慌乱道：“你不能杀我！我是太平道的人！你若杀我，太平道人必定要你好看！”
“太平道……”苏文皱了皱眉，转过身去，风轻云淡地道“杀了。反正已经闹翻了……”
“你，你……苏博宁！还我爹爹命来！”宁洛大吼一声，双臂抱住长枪，大步冲了上去，但那一瞬间，长枪之上传来一股巨力，将他整个摔倒墙上。
他看见书生脸色冰寒一脚踩在他的胸口，力道剧痛无比：“还你爹命来？我若死了！谁来还我命！”
苏文哂笑，“我不管你爹是谁，我已经杀过很多人……你爹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啊？”
胸口传来一股持久痛楚，宁洛却一动不动，他紧紧凝视着横在胸口的长枪，咬牙用余光斜视苏文。
“说话啊！没话说了？”苏文气急败坏地又狠狠踹了一脚。“就没见过这么窝囊的！你爹来杀人被杀了，还不准我反抗？你来，你现在爬起来动我啊！没脑子！没有因哪里来的果！我他娘是靶子啊！随便你怎么样？被抓住了，对上枪口，就说不出话来？那你来干什么？有本事咬我啊！来啊！”
“士可杀不可……噗！”
苏文猛然踹了一脚，“辱你妹！念过书没有？人家说的是士子，关你什么事情？”
“博宁……”杜伊微微皱眉。
苏文反应过来，“哦，他肯定没有妹妹。”旋即面向宁洛，又踹了一脚，收回腿，拍了拍衣服，“我不杀你。回去告诉张角，三天后来上艾。要不然他那点破事我捅出去！告诉他，过期不候。”
声音坚决肃然，看着一行人渐渐远去，宁洛握紧拳头，双眼蕴着怒火。但他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有对话张角的能力，而且似乎张角还被他掌握了把柄。
他有些疑惑，爬起来，摸了摸胸口，眼睛有些温热，没有擦，飞快地跑着离开。
走出巷子，苏文脸上一片寒意，远远的，甘始那边的打斗声已经渐渐平息，至今官府都没过来，想必也是收到了风声，这里面可能崔家人也起了作用，至少也给苏文省了不少麻烦。
眼下倒不至于说一切结束，既然出现了陈家的令牌，那么至少也要帮上一把，不过如今甘始几人都没在，苏文也没有多少把握凭着崔密和这些年轻人就能解决事情，心底倒是不希望杜伊涉险，于是便等在一旁，遥遥听着两边的打斗。
没过多久，甘始与童渊便一身是血地跑了过来。两人神色轻松，微微喘气，似乎并未受到损伤。苏文方才粗略数了一下，那些人该是有二十余人，多半都是好手，却不想两人还能全身而退，显然都是此道高手。
“贤侄，可是生了什么事情？”
“甘叔，雄付公。那边都解决了？怎不见奇公与韩叔？”
“跑了几个，奇公和韩飞去追了，花不了时间。这里呢？”
“颍川陈家来人了。”
“哦？”
苏文点点头：“应该是一直在暗中保护长文。其实我来之前就已经被告知有陈家人士在此。不过后来倒是一直没有接触过，也不知道他们具体在哪里，刚刚死了一个，从那人身上收出一块令牌。不过是中了弓箭，这么黑的情况下，对方还能射中心脏，崔大哥说是个箭术高手。”
“箭术高手……”甘始与童渊对视一眼，童渊想了想，笑道：“常山并未听说过这等人物。箭术高手，老夫倒是知道荆州有个黄忠，往年也有打过交道。乃一条汉子，有百步穿杨的实力。而今也在当地为官。”
“黄忠？”苏文挑了挑眉，“雄付公和他相熟？”
童渊摇了摇头：“只是早年有过几面之缘，后来他身为曹掾，老夫又在河北娶了拙荆，便也失去联系。”
苏文心中一动，随后便将这件事放在心里，道：“还是先处理这一边吧。我们去帮上一帮，也好让村寨多些保障。陈家乃名士出处，不容小觑。若是得此助力，说服张角也能多些底气。”
“也好。赵云，你与崔密在此守护贤侄。我与雄付公去去就来。”
“师父放心。”赵云持枪笑道。
“走吧。”童渊望望赵云与夏侯兰，笑了笑，与甘始步入那边黑暗，循着打斗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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