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玄幻奇幻 > 谋魏 > 四十六 夜黑风高

?    夜半时分,村子里归于宁静,除却几家门前的灯笼还亮着火光,在寒风中摇曳,也只有村口处还有未散的人忙忙碌碌着为持续了一天的酒席做着后续工作。看小说最快更新)

    任清一干人等就近找到这里坐下,孙查坐不住,也不知道哪里找来的棋盘,招呼着张角在一旁下了起来。

    任清坐在一旁,看着不远处的两人下棋,孙查边说边还会对张角进行指点,偶尔吹胡子瞪眼,还会对不懂围棋的张角露出几分嫌弃,口中说着“不懂规矩,慢慢学就会了,年轻人这么没火候,熬不住,以后怎么跟媳妇过日子?”之类的云云。

    “乱弹琴!”体态有些臃肿的张明望着那边哼了一声。

    张琦想着事情,此时也回过神来,望了眼张明,垂下头有些惭愧地说道:“我总觉得今天我们这样做不对。人家受此大难,我们乡里乡亲的,没想着安慰,先给人一个警示,甚至还要把他赶出去……”

    “你有办法?”任清双手撑在膝盖上,笑着从孙查张角身上收回目光,笑容收敛,凝眉看向张琦:“你也看见了。而今博宁可不如以前那般痴傻……孙查说的时候,我还不信,他这棋艺,顶了天就只是触及旁门。不过这一次倒是有点道行。”

    他顿了顿,看向另一边。那里正有几个妇人围着大木盆洗着盘子,叽叽喳喳的,偶尔望向呆在一旁的一个村民,指指点点地说笑着。

    “这些人别看平时对你客客气气的。可当初红昌被抓的时候,谁过去追了?”任清不屑地哼了一声,“他娘的,一群贪生怕死的人!也就现在,博宁回来了,那些人吵吵嚷嚷着想要把他赶出去。说到底,还不是怕那些人再来,然后给他们造成麻烦。”

    带着毡帽的苏廷叹了口气,说道:“老张头说了一个下午,都没有效果,反而闹得不愉快,我们又有什么办法?这次说实话,我还真没脸见他。你们瞧瞧,好歹也跟我一个族谱留下来的,现在好了,博宁回来,我他娘到现在都不敢承认跟他的关系。想起那娃子小时候一直垂在屁股后面,二爷爷二爷爷的叫,现在真……唉!这都什么事!”

    他说到这里,失去了说话的兴致,目光望着黑暗中依稀亮着灯火的苏家宅院,失了神。

    “这事能怪谁?能怪谁?”张明听了一会儿,不耐烦地说道:“下午不是也商量过了,博宁现在身份不一般,走了起码还能投靠县令,还有活路。我们要是真的被那些人找上麻烦,到了哪里都是死路一条。给他三天时间,也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别搞得我们落井下石,丧尽天良。红昌没回来,他独自一人过来,总归是有些不妥当的。”

    &nb)几位老人都在为各自的主张寻找着安慰与开脱。

    一边是情分,一边是团结,小我和大我之间,这些理智的老人已经做了决定,但依旧有着瞻前顾后的心态。

    苏廷眼角余光扫视众人,看着他们的脸色,猜测着他们想什么,猜测着他们是否会和自己一样想到过去那个傻愣愣的苏文苏博宁。

    过了片刻,任清一手放上桌子,五指点动:“说起来,你们有没有察觉?博宁此番不仅忘却记忆,性情也是大变。”

    苏廷望过去,想了想,但当时只言片语,节奏太快,真切能够看出变化的,也就身边这位出声的有些城府有些学识的老人。

    老东西!又想给博宁下招,为自己的决定开脱了!

    他暗骂一声,“变,谁能不变?遭受如此磨难,是个人总归都有一些变化的。”

    “苏廷,你心里难受,别对我来气。”那一丝丝敌意被任清察觉,他瞪过去,见得苏廷有些悻悻然,又扫视一圈:“此子如今淡定的很。他们家前几日如何,你们也都心知肚明的。”

    他转了一圈,手指指向周围,几乎把整个村子都囊括在内:“那些个人怎么落井下石,怎么拆人家屋子,甚至把一些书一些竹简都拿去生火,还一脸喜滋滋的自我感觉良好,这些你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若是我,看了一圈也都知道是谁干的,何况当初还叫你们别为了颜面,特意给那些人消磨证据。”

    他环视一圈:“可你们瞧瞧,博宁什么都没说。举止大方得体,言辞保守又带着敬意,而且身旁那些人对他不是那种上下层的关系,而是真的对他有着敬意,这哪里还是个寻常人?”

    夜风吹来,寒夜宁静,其他几人忍不住面面相觑,后背都生出一股凉意。

    “你是说……他心知肚明?”张琦冷得缩了缩脖子,有些不确信地说道。

    任清一翻白眼:“我哪知道?反正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不过三天而已,三天过后,什么都过去了。应该……也没多少事情会发生的……”

    说到这里,几人纷纷垂下头沉默不语,各自想着事情。

    偶尔,几人脑子里也会闪过当初那个个性较真执拗的年轻人的脸庞,随后再与此刻的重叠,但相互柔和之后,却是发现自己一时之间似乎从来不认识这个人。

    “三天,三天过去,应该是……没什么意外的。”

    冷风一吹,有些话说出了口,有些话藏在心里,都随着夜色被隐藏到了不为人知的地方……

    屋内烛光摇曳。

    他拿着钱币紧紧拽着手里,望着手上的老茧发呆。

    窗缝处有冷风席卷进来,冰冰凉凉。

    他猛地一个哆嗦,紧了紧身上的棉衣。

    臃肿肥胖的妻子轻手轻脚地拉起门帘自内室出来。

    他抬起头:“孩子睡了?”

    “睡了。”妻子点头,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把窗户拉开,有风席卷进来,他突然觉得浑身上下一股冷意,身子仿佛精疲力竭,没了力气,还不由自主地哆嗦不停。

    “没多少人了。你小心一点,往黑的地方走,不会被发现的。”妻子回过头,关上窗。

    他有些犹豫地看了眼房内室:“婆娘,真要做这种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胖脸怔了怔,随后皱了一下,又冷了下来,“怎地?你反悔了?你不想要孩子有出息了?王司……”

    话没说完,他伸手死命捂住妻子的嘴巴:“别提起他,别提起他。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感觉到丈夫的紧张,手心里都是汗水,胖妇眉头一皱,挣开手,咬牙死命捏着他的臂膀:“没出息!没出息的东西!老娘给你们家当牛做马,你就一辈子想做庄稼汉?就算不为了我,起码你也要为孩子着想啊!他不小了,到时候有了钱,送他去王府求学,人家那金玉良言,孩子一辈子都受之不尽啊!”

    有些累了,胖妇握拳敲打着他的背,敲得“嗵嗵”直响,“你走不走?你走不走啊!快走!快走啊!”

    他一挥手,抓住妻子的手,身子激灵了好久,咬紧牙关道:“我走!我走!老子拼了!”

    戴上毡帽,又在棉衣外披了一件外衣,他开了门闩,却又停下身子望向身后。

    “没出息的东西!还不快滚!”

    他脸色挣扎一番,望向内室的门帘,咬紧牙关,打开房门,坚决地冲了出去……

    槐树下,有几人面向任家院子。

    黑夜中,冷风呼呼地吹着,有人给双手哈气,“娘的,真他娘冷啊!”

    “兄长……我看我们就回去吧……”

    那人刚说完,就被先前出声的人一顿拳打脚踢,“回去?回去个头!老子多看一会儿,你哪里这么多的话?我家供你吃供你穿,你就这副熊样?呸!一点用处都派不上!”

    “咳,咳咳……”那人捂着嘴巴轻声咳嗽着,舒缓过来后,见得任家亮起的灯光熄灭,低声下气道:“兄长,仁知错了。可是杜娘子也不会跑了啊……”

    “不会跑又怎么样?老子兴头上来,多看一会儿会怎么样?啊?”咬牙切齿骂了几声,那出声的人捋起袖子,又看向苏家宅院还亮着的灯火。

    他踮起脚,有些身影在院内活动依稀可见,“没用的东西,没用的东西。一点主意都没有,还不如人家田振有用。可他娘我就你这么个没用的堂弟。晦气,真他娘晦气!”

    “兄长……”

    “我们走!你给我在这里呆着!明天再回去领这个月的零钱!听见没有?”说着话,他抬起头,朝着苏家宅院啐了一口:“狗东西!别以为装可怜你就不用走了!再待下去,老子弄死你!”

    夜风徒然转急,呼啸起来。

    槐树下那些人离开,唯独剩下一个人坐在石墩子上,身子打着哆嗦,蜷缩在一起,口中碎碎念地狠声说着什么。

    苏文看着嘎吱嘎吱作响的窗户,皱着眉关上窗,双脚抖了抖,哈着气道:“没修好啊。明天还得修一下。要不然天气一冷,我就被冰冻了。”

    “先生说笑了。”关窗时的大风吹得烛光急骤摇曳,鲁帆伸手挡了一下,看了眼在桌案边打盹的李合,又见得床边温宇与魏旭用被子盖着膝盖,小声而颇有兴致地聊着什么,又执笔看向苏文。

    苏文捧起盛着热水的水碗,吹了口气,看向鲁帆:“接下来,少不了就是一些辅助群体。老弱妇孺这些人看似没用,但其实绝对不是这样。我们可以把那些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人都掌控在一起,当然跟先前一样,不是由富商平白养着。这叫投资。培养人才到时候为他们所用……当然,根本上,还是为了为我们……呃,为那些领导者所用。既有效降低失业率,又减少了前期投入,缩小沉没成本的……”

    窗户寒风呼啸,苏家宅院烛火摇曳,有个至少足以改变并州局势的方案正在诞生。其中因为涉及到其他的专业,因而说不上开创,但在如今却至少能使得现状改变。

    只是……

    夜黑风高,暗流涌动,不是杀人夜,但隐藏在人心的趋利避害,却像是一只无名野兽,正在迎风而长,如同这黑夜一般,想要将苏家宅院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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