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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村外说不上白茫茫一片,远处小溪河流倒也呈现薄冰凝结。
村子里热闹非常,远近不时能够听见村民们的喧闹声,孩童们穿着新衣,在村子里乱窜,有些机灵的,扑闪着大眼睛望来望去,循着一户人家便讨要一些零食吃。
此时,村里几家有钱的商贾一起在村口大摆筵席,时不时自村口传来村民们的欢闹声。
门外的柴薪零星地点缀着雪花,篱笆上缠着的藤蔓之上开着小白花,远远看去,与这雪花相得益彰,颇为怡人。
女子坐在院内,披着雪白的裘皮大衣,手上做着针线活,小心翼翼地缝制着一件棉衣。
她体态雍容丰腴,肌肤白皙,似乎是有些冷了,颀长的手指紧了紧棉衣,又收拢着长发藏到大衣之中。
她静静地缝制了一会儿,感觉乏了,便一手托着腮帮子,眉头微皱,神色黯然地看着篱笆外的一切。
这女子气质极佳,相貌倒与任红昌有些相似,不过比之任红昌,她更为成熟而华贵,颇有大家闺秀的文静与贤惠。
“立冬了,还不回来。”她低声自言自语着,兴致显然不是很高。“你爹与我娘都死了。为人儿女,自然要来看一看的。恰逢立冬,又有什么事情比得上祭祖拜冬更加重要?”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表情有些不自然,幽幽道:“你也是,守孝才刚结束几天,我托人打听,你居然就出去再不回来……无端端生出这种想法……若是红昌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要我如何……如何向我娘交代?”
“偏生这村子里如今我谁都不识,那些村民见了我都要躲,好似我就是那瘟疫,连打句话茬的机会都不给。书呆子,你究竟将红昌带去哪里了?”
女子叹了口气,抱着棉衣正要进屋,一辆马车直直地向着这边行来。
她顿下脚步,抬头望去,那车夫扯着缰绳,大声喊道:“小姐!”
女子脸上淡淡一笑,走出院子开了柴门,“杜芳,你怎么过来了?”
车夫将马车停在门口,跳下马车,拉开帷幔笑道:“老爷放心不下,叫我与小婵过来看看。还送来一些祭品与你穿的衣服。”
“小姐。”车上跳下一个丫鬟,长相小巧玲珑,手里捧着裘皮大衣跳下车,迈着小碎步走到女子身前,装模作样地竖起眉毛道:“老爷说了:这丫头如此放肆,还能骄纵多久?待过上几天,我就帮她寻一亲事,到时候她若还敢使性子,便叫夫家休了她!”
“作死啊!来,外面天冷,里面坐。”女子忍俊不禁,掩嘴剜了眼小婵,随后对正往马车上拎东西下来的杜芳吩咐道:“杜芳,我去生火,你拿了东西快点进来。”
“哎,我拴住马就过来。”
“我来了,怎么能让小姐生火?老爷知道了,非要打断我的腿不可。”小婵拉着女子蹦跳着进了院子,见得房屋简陋寒酸,撇撇嘴道:“小姐啊。大夫人就住这种地方啊。好简陋呢。”
女子闻言轻声叹气,“若不是当初爹一怒之下休了娘,娘又怎么会沦落到这般境地?如今娘死了,尘归尘土归土,再说又有什么用呢?”
她将裘皮大衣放在简陋的木桌上,又点起香,递给小婵,“拜一拜我娘。大衣给我。”
小婵乖巧地拿过香,跪在神位前拜上几拜,脸色虔诚道:“大夫人,保佑小姐大富大贵,一生平安。还有呢,小姐有时候心事重重,想来也是被老爷逼着出阁呢。你若是地下有知,保佑小姐找个如意郎君,也好叫小婵有个好姑爷。还有呢……”
女子听了会儿,脸就红了。
她失神了一下,朝门外望了望,随后抿着嘴打了下站起来敬上香的小婵,“胡闹。”
“没有胡闹。”小婵嘟嘴道。“这几日,老爷不是一直在说啊。小姐年纪不轻了。若是寻常家的女子,早就都出阁成了夫人,如今恐怕小孩都有几岁了。小姐虽然不急,可是老爷急啊。前些天,他还一直在和老管家商量着呢。说什么米商王家的那个二公子,还有雁门那边常有联系的恒威马场的钱公子。”
小婵说着,瞥了眼外面的杜芳,撇嘴道:“小姐,家里好多人私下里都在说呢,说你嫁不出去,实则是与家中仆人有了私情。听杜芳说,前几天还有个不知道去哪里赚了些钱财的秦谊也对你有些想法。小姐不知道,他原来是个宜禄呢,给人跑腿的家仆,竟然也有这种妄想。哼。”
被人垂涎、造谣,终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要知道,这年头比之后世终究要来的保守。男男女女若是有些意向,有些文艺的,便会用些诗赋表达心意,更甚者,或许亦会流传出类似“一曲凤求凰”这样以音乐作为媒介的传情雅事。如果男子对某家姑娘有些意向,无非也是一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正紧手续,那种扬言对某人垂青的,几乎是讨不了好,反而会给女孩子轻浮的感觉。
是以,女子脸色难堪,此刻颇有些恼怒:“那些人言辞轻浮,不成体统,我……”
“小姐小姐,小婵错了。你莫生气。”小婵吐了吐舌头,抬头扫视一眼屋内,“我去生火。小姐先喝杯茶取暖消气。哦,对了,老爷托我带来了茶叶。听人说这茶叶是滋补的东西,老爷也是好不容易才问好友讨要过来的呢。”
女子默不作声,目光幽幽地瞥了眼自己缝制的棉衣,嘴唇动了动,叹了口气,终究是没有再出声。
……
此时,距离村子不远的官道上,四匹马围着一辆马车奔驰疾行。
马蹄践踏泥路,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亦是不绝于耳。
马车内,苏文与温宇李合相对而坐。
“那日天光破晓,那一伍长便冲入贼营大开杀戒。随后四人跟上,只凭这五人,却将贼众打得鸡飞狗跳,毫无反抗之力……他长矛一捅,那贼首被戳了个胸背鲜血直冒……随后一把大火,阳邑山贼就此覆灭。”
“某家倒也听闻一二。不过如今各地山贼横行,杀人、放火、打家、劫舍……鲜血淋漓,某家侥幸逃过一劫,实乃命大,随后……归正说起来,能避还是要避的。”
“兄长,此言差矣。大丈夫以三尺青锋,若不能为国为民,如何……”
道路颠簸,温宇和李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多半时候,苏文虽然在听,也回应几句顺着他们的话题下去,不过心思却全然不在此处。
时间已经过去半月有余。
那日苏文绞尽脑汁,都自觉分身乏术,索性便将所有的问题搁置一旁,首先与公孙止几人相处在一起。
随后几天,张让渐渐恢复身体,而温灵浩周还要去联络各地同窗,告辞离开。
考虑到任红昌几人音讯全无,苏文便吩咐鲁帆先行一步在各地衙门打点,委托他们寻找任红昌几人的下落,随后顺便也打探一下王原几人的去向。
待得苏文再次启程离开,却不想温宇和李合留下来却是想跟随他结伴同游。
此中缘由,苏文实在想不明白,不过有此二人在,对苏文来说也是有利无害,自然听之任之,由着两人陪同。
如今与木芝村越来越近,苏文不免忐忑。
如若任红昌几人没在,按照正常的思维逻辑,无疑是遇到了变故。
这对于苏文或多或少都是个打击。
不过,苏文无非是在脑子里先捋一遍接下来可能遇到的情况,以便能够沉着应对。作为曾经的策划部巨头,苏文对于突发状况的未雨绸缪也是做到位的。
“先生,快到了。再过上不久,想必就能看到村口了。”充当车夫的张让甩了下马鞭,大喊道。“此前来过一趟,记的不深,方才一看,这条路应该无误。”
苏文点点头,“那劳烦张让兄弟再快一些。”
“先生放心。让尽力而为。驾!”
马鞭一甩,马车跑的更加飞快。
马车外,陈平李黑骑着马于后面交头接耳。
“如今木芝村有了瘟疫,任娘子又下落不明,这几日先生屡有叫我们加快速度的意思,想来是有些心急了。”陈平扯着缰绳慢了下来,望了眼与马车并驾齐驱的魏旭,对李黑挑了挑眉。
“自然。”李黑想笑,一张黑脸憋了片刻,没忍住,一时又忍俊不禁道:“说来还真是大大的误会。竟是我等令得先生草木皆兵,如此紧张。一想到若是告知吕将军,将军黑着张脸闷闷不乐的表情,便觉开怀。”
“莫要再提。若是让魏大哥知道,又要平白挨了杖棍。”陈平轻笑几声。
“无妨的,魏大哥不是也在偷着乐?嘿嘿,此时跟着先生,虽说不比营中热闹,不过亦有一番别有趣味。只是不知杨敞与田合得救没有,待得过了这阵,想必吕将军与张从事会派人来招我们回去,到时候便能见上他们一面。”
陈平微微沉默。
李黑瞥了他一眼,摇头道:“他娘的,说起来,某家已经一段时间没有练操了。可不要到了那个时候,连杀敌的胆气都被磨光了。”
“怎么会呢……一群鼠辈,怎可能是我狼骑对手?”
“哈哈,然也!那……哟,好生热闹。立冬拜冬,各地相差无几啊。家家穿新衣,走访长辈。说起来,某家也好久没有回家一看了。”
陈平微微摇头,苦笑几声。
过了片刻,一行人到了村口。
那些村民见得这些陌生人,原本热闹的气氛一下多了几分怪异,喧嚣从近处开始停止,逐渐蔓延,最后一直渲染到远处。
“嘶,最近来来往往这么多生人,莫不是又是去往任娘子家中的?”
“嘘!你欲求死?小声些!”
“不是听说任家最近住进了一姑娘,好生貌美,莫不是寻她来的?”
“那是任家娘子所生的姑娘,她年幼之时,还不是和你说过话,你忘记了?”
“哦?最近忙着藏粮,倒是未曾听说是那姑娘来了。”
“什么,娘,你是说杜娘子?她从云中过来了?”
……
院子里,女子坐在长凳上,围着炉子与小婵相依着说话,杜芳坐在矮凳劈砍柴薪备在一旁。
村口的怪异气氛,这里虽然离得远,亦是能够得知。
于是,女子闭上嘴,忍不住站起身,眺望着逐渐靠近的马车。
有数人跳下马车,陪同着的几匹马上也跳下人来。
他们隔着篱笆逐渐接近,待得到了门口,便听见领头一书生打量了一番内里,表情似乎有些疑惑地望了望身后,手指指着里面,问着“真是这里?”这样的话,有人确认,那书生便拱手问道:“不知几位是何人?此乃家中娘子的住所……咦,你长的好像红昌啊。”
于是乎,在这雪花消融的立冬正午,杜伊与苏文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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