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文所言，攸不敢苟同。(本章节由网友上传&nb)”一旁荀攸沉吟道。
荀家儿郎各有所长，荀悦好史，荀彧善政，而荀攸则喜兵法。早些年戏志才博得赏识，脱离家仆的身份，其中除了荀彧，亦有荀攸出力。盖因戏志才才思敏捷，并且擅长谋划，眼光格局也不似荀攸这一类士族子弟一般，荀攸与之交谈，每每都能从中获得来源于庶民的理念从而得到明悟。两人相谈甚欢，早已成为知己，甚至私下里也会以棋代兵，将棋盘当做战场，毫无章法地在棋盘之上厮杀。
因此，荀攸知道，戏志才并非是一个言辞轻浮之人，如果连戏志才都这样说了，那就说明此人必有过人之处。
只是，神鬼莫测俏娘子……何以是个女子？
“志才素来沉稳，颇为自律。即便是旁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不见得就能令他做悖逆不轨之事。此番他托人来信，所写所言必然是慎之又慎。而到了发信之时，志才笔下这女子还能担当此等称呼，想必必是一奇女子无疑……”荀攸突然心中一动，目光揶揄地望向周边，话锋一转道：“自然，若是这女子受到志才爱慕，虽说志才平日里心智不凡，只怕也会着了美色的道。”
众人皆是一愣，听到荀攸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不由都莞尔一笑。
“公达所言非虚。”荀彧想了想，被荀攸如此一解释，倒也有些舒缓了心中的不满，“如此说来，这女子或是美貌，或是急智，定是有过人之处……说不定，志才便是想要引荐给我们。怕其人身份引得我们轻视，才出此下策。”
“有道理。”荀悦点头笑道：“既然而今未见那人，还是不要在背后妄加猜测。到时候见了真人，是龙是凤自当揭晓。”
陈群与面无表情的陈忠对视，随后望着荀彧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而今既然荀悦荀彧荀攸身为荀家人都如此豁达，陈群身为客人，自知若是指手画脚只会失了教养，但暗地里对戏志才这样轻浮地将笔下之人抬到比天下人还要厉害的举动颇有微词，更是连带着对被荀氏挂在嘴边的“奇女子”也起了几分不满。
“哈哈。若真是一奇女子，老朽倒是有心教导一二。”陈寔捋须笑道，随后颇为感慨地说道：“过府之前，曾有幸偶遇伯喈。正逢他前往曹议郎府中，倒也唏嘘了一番。其间其二女探头出马车，言行举止，着实让老朽惊讶。诸位不知，伯喈膝下二女，真有其父之风。大娘子琰，年约七岁，小娘子瑾，年方六岁。两人小小年纪，却早已将班昭当做毕生榜样，颇懂音律诗赋……若是说起来，老夫有那年纪，还是一贪玩孩童耳。”
陈寔别过头瞥了眼身旁陈群陈忠，叹息道：“即便是长文孝先，在此等年纪亦是逊色于她们。伯喈真是教导有方……此二女若无变故，怕是要有无数人踏破蔡家门槛。”
陈群陈忠顿时有些赧然，不过倒也心悦诚服，点头表示赞同。
蔡邕蔡伯喈，乃当世大儒。早在熹平四年（公元175年），便因在太学门口的一通《熹平石经》石碑引得太学门口－交通堵塞而让世人惊叹。此人通经史，善辞赋，一手书法惊才绝艳。何况女儿家毕竟比男孩子懂事，两女小小年纪有如此成绩，又长得粉嘟嘟的异常可人，陈群陈忠实在是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陈寔收回目光，朝着荀靖道：“而今又有女荀聪慧伶俐，老朽羡慕得紧。再则我膝下无女，五子亦是生下几个儿郎，早想有一孙女。若是那女子真有才学，还望三龙引见一番。”
荀靖顿时心照不宣地与荀悦几人对视几眼。
陈寔言辞干脆，倒像是有心收义孙女，但几人心中了然，体会到其真正目的，皆是有些火热。
要知道，到时候那女子真与陈寔交好，只怕戏志才也会受到陈寔青睐，而戏志才是荀家中人，陈荀两家的关系自然是更是一层楼。
陈寔此人，可绝非只是一名士仅此而已。
他有真才实学，性子谦逊平和，是以在颍川多有受其恩惠的学生，虽然比之荀氏有所不及，但两家交好，实际上就是两张超级巨大的关系网相互交融，对各自家中的后生晚辈自然是有一番大好处。
何况，陈寔的言论，也说明他还有招纳徒弟的意思，这对于荀氏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于是，荀靖忍不住心动道：“若太丘公有心教诲，我倒是可与慈明商议，令女荀常伴膝下。”
陈寔温和一笑，眸光微微一转，旋即叹息道：“此事不急。慈明素来对女荀疼爱有加，我也不好夺人所爱。何况，最近这段时间应该会忙个不停，怎有时间照顾女荀？若是让女荀暗自生怨，委实不美。此事还是往后再说吧。”
忙个不停……
荀靖心中一动，顿时目有深意地点头道：“如此也好。那等过些时日，若是太丘公有心，再与慈明言及便可。”
陈寔笑着点头，荀靖顿了顿，挥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天凉，还请太丘公进屋聊吧。”
“也好。”
众人各有心思，进入偏厅入座，有婢子家仆端进酒食。荀靖给身旁陈寔倒了酒，端起酒爵，沉吟片刻，说道：“方才太丘公言及曹议郎，靖倒是想起，此人近几日又向陛下进谏，称朝纲混乱，乱党佞臣谗言献媚，致使忠良之士难有作为，望陛下三思而行。”
“哦？”陈寔微微皱眉，端起酒爵与荀靖饮了杯酒，望着酒爵缓缓置于桌案，叹道：“‘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佞党谣传，以至于世人皆将其当作心有反骨，却只有伯喈有大智慧，将这曹阿瞒收为弟子。此子着实心系天下，有过人远见，若是无佞党作乱，想来也是有大作为。”
“悦偶尔行步这洛阳巷内，倒也听闻许多人看轻曹议郎。前几月兴致来了，便去听了回许劭的月旦评，随后被邀进内厅详谈。那日他曾向悦袒露心声，我亲耳听闻，当初被曹议郎威逼，实则许子将的评论乃‘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一来是他心有疑虑，尚对曹议郎之面相无可奈何；二来，公祖公（桥玄）对曹议郎颇为重视，他有心讨好公祖公，但曹议郎毕竟是宦官出身，许劭怕因而得罪了天下忠良……”
荀悦颇为欣赏地道：“然则如今看来，此人刚正不阿，且兵法、书法、辞赋皆已得到伯喈公真传，要不是早年宦官诋毁，恐怕如今这朝堂之上，必有其一席之地。”
“公祖素来有识人辩才之能，便是那许子将，想必也是感觉曹阿瞒身上浩然正气。能直言进谏，为我等士族翻案，当初因其堂妹夫宋奇之事被诬陷罢官倒是令老朽心下难安。索性此人有福相，而今成了议郎，老朽亦有心助他一助，也好告慰公祖的心意。”
陈寔盯着桌案出神片刻，随后笑道：“这许子将早年于颍川一行老朽便颇感有趣，此番听闻倒有急智。而今朝纲混乱，天下亦是一个乱字。看似轻蔑，实乃抬举。这曹阿瞒当日大笑起来，如今看来，亦是心知肚明焉。”
“此人……当真有此卓识？”荀彧疑惑道。
党锢之祸，便是由宦官一手为之。
曹操的父亲曹嵩乃宦官曹腾的养子，虽说曹腾身为宦官，一生并无过错，甚至向皇帝举贤，得以封了费亭侯，但养子曹嵩被楚灵帝奉为大司农、大鸿胪之后，一度暴敛钱财因权导利，甚至与宦官同流合污，使得曹氏一门名声颇差。
曹操是宦官的孙子，又有如今曹嵩与宦官暧昧不清，何况他往日里能平步青云，多为父亲曹嵩在朝中打点，自然无法避免地被一干士族看低。
荀彧虽然听说过曹操，但心中亦是颇为不屑，而今听闻陈寔都如此赞叹他，不免有些意外。
“若是沽名钓誉，公祖公与伯喈岂会花心思在他身上？”陈寔想了想，说道：“老朽倒是想起，前几日碰到那南阳何颙何伯求，此人也曾对曹阿瞒感慨一二。”
荀彧顿时大惊失色，“敢问伯求公说甚？”
“楚室将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
“哐嘡！”一声。
荀彧呆若木鸡，手中酒爵掉在桌上，酒水撒了一身浑然不顾。
他身旁荀攸与陈群陈忠亦是吃惊不已地看向荀彧。
只因为，这何颙曾在荀彧年幼之时说他“王佐才也”！
当初听见这番话，令得荀彧兴奋良久，心中自然对报效国家有一番宏图。然而此刻陈寔说起，荀彧只觉得浑身上下一股寒意上涌。
“这天下……将亡？”荀靖微微皱眉。
身为颍川荀氏，远见卓识自然是必不可缺。但而今陈寔突然之间将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论放置酒宴之上，不免让荀靖内心激荡。
此刻，若再不明白陈寔的意思，荀靖也妄为天下人所敬仰的荀氏三龙了。
他面色顿时一肃，目光灼灼地盯着笑而不语的陈寔，恭敬道：“既然言尽于此，怕是太丘公不说完亦是不会罢休。敢问太丘公，何以救国于危难？我荀家上下，必然鞠躬尽瘁！”
“甚好，甚好！”陈寔捋须大笑，正要言论，突然听闻屋外有脚步声迅捷而来。
“三公子，并州急报！”有名家仆急声喊道。
荀彧回头看了眼陈寔，脸色有些不耐，随后站起身迎了上去。
他接过家仆手中的竹简，摊开一看，脸色徒然一白，眉头顿时紧锁起来。
“文若？”荀靖见荀彧目光在竹简之上游移，神色越发苍白，忍不住担忧道：“可有急事？”
“你们都下去。”荀彧目光微寒，将偏厅内的婢子家仆都遣了出去。
随后他关上房门，走到正中央坐下，一字一顿地念了起来：“公子，并州瘟疫爆发，百姓朝不保夕。而今阳曲亦是民不聊生。早上刚遣人传讯于你，然则午时阳曲周边村落便有人聚众造反。正应了博宁兄之言论。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这阳曲先有王司徒派人攻打县衙，而今便有人造反。余心中惶恐，恐怕这天下当真如博宁兄所言，不可……”
“念！”见荀彧停下来，陈寔脸色肃然，挥手激动地道。
“不可能再姓楚。”荀彧面露挣扎道：“余出发之前，公子曾言各地瘟疫屡见不鲜，又有蝗灾水涝干旱。百姓不可活，又如何会遵守律法？只怕阳曲造反事小，天下人造反事大，公子应早作筹谋才是。今有博宁兄一计：安抚商贾，令其开仓放粮，且予以官位，使得他们心甘情愿供出粮种屯田。但并非竭泽而渔，实乃一石数鸟之计。”
荀彧忍不住看向身旁众人，接着念道：“余此刻心中激动，思绪尚且有些混乱，望公子谅解，自行斟酌重农重商之事，以防百姓穷途末路剑走偏锋。言终，慎重思虑后，还是决定将那‘神鬼莫测俏娘子’告知于公子。此人，实乃并州新兴郡忻县茂才苏文苏博宁。因其有妻俊俏，尚与鄙人时常玩笑，余承诺再三，便答应此人不将其姓名透露，以绰号取之。今日破誓，实乃不忍见到如此大才埋没于世。若公子有心，还望遣人来阳曲一聚。如若不然，王司徒卷土重来之际，怕是博宁兄……命陨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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