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临近晌午,蔚蓝的天空无比澄澈,空气感觉纹丝不动,弥漫着透明的尘埃。火辣辣的阳光射过酷热的空气,撒在干燥的地面上,倒是两侧山麓之上逐渐披上淡紫色的云雾,偶尔会给山隘内外带来一阵凉爽的清风,让紧张劳作的人们感觉不算太难受。
今天是希尔将军要求蒙桑图山隘防御体系全部完工之日,但在防线的最后一段,即山口最高点,防御工事尚未最终结束。几个营的葡萄牙士兵不顾炙热的阳光,他们裸露着背脊,像一群群不辞劳苦的工蚁在工事上开挖堑壕,一铲铲红土从壕沟边的土堤后面不断被抛出来。
在山口最高点的防线上加开一道宽3米,深2米的防步骑兵壕沟,这是希尔将军依据一名遭遇采石场战斗失败后,逃亡葡萄牙的西班牙骑兵军官的建议而重新加设的。那名西班牙中尉曾用惊恐的表情与颤抖的话语,描述过己方部队如何集体惨死在法军的阵地前沿。一条不可逾越的壕沟,两道恐怖至极的铁丝网,还有从胸墙那头袭来的密集弹幕。
壕沟与胸墙,倒没什么,顶多让从事工兵角色的葡萄牙人多辛苦一阵子。对于法国人铺设所谓铁丝网防线,希尔却闻所未闻。他试图从逃亡者嘴中得到更多情报,然而西班牙骑兵军官在详细讲述采石场战役过后,继而变得歇斯里地疯狂,他拼命的拉扯衣服与头发,不顾一切的用脑袋撞击坚硬墙壁,直到头破血流,自己陷入昏死才罢休。
一名军医官在检查过后,前来告诉希尔将军,称那位西班牙中尉已彻底疯了,变得毫无人性与理智,从健康角度不建议继续追问。对此,希尔感觉越发惊讶,他迫切的想知道法国工兵们究竟构筑了什么样的新式防线,令数千西班牙骑兵无端丧命,自己几乎却毫发无损。
1小时前,希尔在获知佩罗。毕叶罗上尉成功俘获的3百名战俘中,竟然有一个排的法国工兵后,便要求葡萄牙上尉将工兵俘虏们押送到山隘最高点的临时指挥所。
在面对英国将军的询问时,10多名法国工兵耷拉着头,始终保持缄默,只有一名少尉负责开口应答,对于希尔提出的问题,他避而不谈,反而喋喋不休的强调与指责联军以欺骗手段俘虏了自己,违反了两个文明国度之间所应遵守的战场规则。
工兵少尉大义凛然的说道:“将军,这不仅是您作为优秀军人的耻辱,也玷污了不列颠王国的神圣荣誉!因为您的部下没有身穿联军制服,而是施加了厚颜无耻的阴谋,居然以土匪、强盗惯用的卑鄙手法,赢得一场微不足道,且毫不光彩的所谓胜利。”
听到法国工兵的指责声,希尔顷刻涨红了脸,显得异常尴尬,诺诺无语的难以应对。作为一名态度温良,性格内敛的英国绅士,他意识到自己不该有的失误。然而错误已经造成,这群法国俘虏还看到了他们不该看到的东西,联军部署在蒙桑图山山隘的防御体系,所以,绝对不可能马上释放,必须等到德赛师团正式放弃对里斯本的进攻之后。
一旁的毕叶罗上尉可不乐意看到法国战俘的嚣张摸样,他挥舞手中的马鞭试图教训一下出言不逊的工兵少尉时,联军指挥官高声制止了葡萄牙军官的鲁莽行为。
希尔将军先是命令毕叶罗上尉退出指挥所,自我反省,随后他又转过身来,对着法军少尉,表情诚恳的说道:“对于之前的失误,我仅代表我个人致意深深的歉意。处于某种原因的考虑,我目前还不能释放你和你的同伴,但最多一周之后,你们就可以拿着武器与装备,回到自己的部队里。当然,联军指挥部和我本人还会补偿诸位的损失!”
说完,希尔让一队由英军组成的宪兵护送3百名法军俘虏到里斯本的郊外军营,他还特别嘱咐带队英国-军官,务必给予这批法军俘虏军衔高过一级的特殊待遇。
当工兵们回到战俘群后,采德罗与杨扎克沃托维奇等人立刻报以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声,那是他们感觉赢得了一场胜利,外交上的胜利。
“好样第(的),少委(尉)!”采德罗用自己并不熟练的法语赞扬起来。
工兵少尉翻了个白眼,纠正道:“您应该说:好样的,少尉!”
“等回到师团后,我请您喝旧(酒)!”
“哦,喝酒?很好,记住了,我要喝波尔多产的百年红酒,还要吃新鲜的白鲟鱼子酱!”
采德罗脸色猛然变得惨白,他赶紧耸耸肩,双手一摊,显露出一幅“我听不懂你的意思”的茫然表情。心中暗骂:开什么玩笑,一瓶波尔多产的百年红酒,以及新鲜的白鲟鱼子酱,一顿饭菜中光这两样,就会花费掉采德罗本人两年的军饷,甚至还不止。
听到这里,围观的法国人与波兰人捧腹大笑起来,引得附近的英国宪兵有点紧张,上前观望。好在俘虏们没再怎么折腾,看守们悻悻的退在一旁。
趁着吵闹声与战友们的掩护,杨扎克沃托维奇凑到采德罗
身边,暗地将一叠香烟纸盒塞到对方的手中,并低声说:“上尉,所有收集与汇总的情报都已记录在案。现在,您必须尽快传递出来,再向前两公里,我们就要走出蒙桑图山的隘口。”
采德罗不动声色的接过那叠香烟盒,揣进怀中,心中却焦急万分。一路过来,他已经设想了无数方案,但都没法实施。有军官曾考虑让一名士兵随身带着情报,伺机逃走,但被采德罗否决,大家都身穿刺眼的蓝色制服,根本没可能混入红衫军中间,只会令战俘们的自我救赎行动彻底失败。另外,战俘一旦在战场上逃跑,看押着就有权当场予以击毙。
工兵少尉建议采德罗与军情局特工取得联络,同样行不通。天知道那些神出鬼没的家伙们究竟在哪里。如果去了里斯本的战俘营,从情报的时效上来说,也来不及了。
众人在途径蒙桑图山山隘的过程中,发现联军除了重建与加固4道的防御工事与大批炮垒外,他们还在破坏山间溪流,将汇入山脚下的溪水筑坝截断,继而通过一条条导流明渠,泼洒浇灌到第一道阵地前沿的大片泥土中。军官还命令士兵纵马在地面上来回踩踏,使得溪水湿润过后的泥土变得泥泞不堪,可以有效防御法军骑兵与炮兵来袭。
这并非英国将军的独特创意,而是他从埃武拉信使的口述中得到的某种启迪。德赛师团就是凭借两周以来的干渴攻势,迫使贝尔斯福德将军等人,不得不出城投降。
按照希尔的命令,联军士兵还在通向埃武拉一侧的蒙桑图山山脚,竭力污染各种水源,所有沟渠与潭水,即便不能被有效填埋,就要投入各种病死的牲畜尸体,以及人畜粪便,使得远道而来的法军士兵无水可饮。一位负责主持水源破坏的联军工兵营长,向希尔指挥官报告:即使法国人开挖地下水井,或是从外地调水,充其量也只能保证3千人马的清水供应。
易守难攻的复杂地形,泥泞难行的山隘道路,加上重新加固的4道防御工事,50门火炮的强大支援,以及阵地上严阵以待的6千名士气高涨的联军士兵,与此同时,德赛师团又要受水源的严重制约,使得投入到未来进攻序列中的最终兵力仅有3千人马。
7千对3千,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自己一边,希尔一扫往日的忧愁,变得信心十足。临时指挥所内,在给联军各级军官下达最后的作战指令后,英国将军意气风发的说道:“先生们,请记住!这里,蒙桑图山山隘,将是那位赫鲁纳公爵抱憾终身的愧恨之地!”
……
仁慈的英国宪兵给予3百名法国战俘的待遇显然要好过无赖的葡萄牙士兵。除了不能随意脱离看押着的视野范围之外,没人想去或是愿意虐待这些可怜人,在已经放下武器的俘虏身上寻求某种病态的欢乐。
中午时分,当经过一个伙房时,看押战俘的英国-军官下令全体就地歇脚,无论是英国人、法国人,还是波兰人,他们将一同享受联军的阵地午餐。
有人塞给采德罗一个铁皮盘子,里面放着几个红薯和一个涂抹有高粱糖浆的玉米面包,作为军官,上尉还额外享受一根烤鸡腿。这些东西应该很好吃,散发的香味很是诱人食欲。采德罗却摇摇头,他将烤鸡腿放到受伤士兵的盘子里,自己干啃起松软可口的甜味面包,其他军官也纷纷效仿。依照德赛师团的军规,伤兵优先军官,有权享用最好的食物。
这一切,被负责看押战俘的英国中尉看到眼里,他笑了笑,随即又让伙房的杂工送来一批鸡腿,逐一分给被俘的法军军官。
“愿上帝保佑您,好心的中尉!”杨扎克沃托维奇少尉用熟练的法语向英国人致谢。
英**官拉拉帽檐,微笑着,同样以法语回敬说:“神爱世人!”
波兰少尉大言不惭的继续说:“中尉,下一次如果您被我们俘虏了,一定要对看守叫上我的名字,杨扎克沃托维奇。哈哈,我会请您享受谢肉节上的美味,波兰薄饼。那是我们斯拉夫人用荞麦粉、黄油、鸡蛋、牛奶、土豆、奶油做成的金黄色薄饼,它象征着太阳,表示春天的来临和白天越来越长。吃了它,您会得到上帝的祝福!”
英国中尉听了也不生气,他乐呵呵的笑道:“好吧,非常有礼貌的杨扎克沃托维奇,您可以叫我詹姆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谢肉节可是俄国人的传统!”
杨扎克沃托维奇少尉显得气急败坏,他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高声反驳道:“该死的詹姆斯,俄国人都是一群贪婪的东正教异端,他们的斯拉夫血统早被肮脏的鞑靼人污染了!”
……
忧心忡忡的采德罗毫不理会同胞与英国佬的争论,他的脑海里只考虑一件事情:如何将身上的情报送到师团指挥所。
此时在对面,一大群带着沉重手镣脚镣的黑人奴隶被数十名葡萄牙士兵驱赶着,正从里斯本的方向进入蒙桑图山山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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