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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迎上宗开泰暗藏深意的目光,陈明远心头一砰,却没丁点的神色波动,只是欠了欠身子,道:“主席英明,晚辈受教了”
宗开泰便微笑颔,眼中闪过琢磨不透的深意,随即话锋一转,说起了一些不温不火的闲话。
这期间,宗开泰充分展现了历经风云诡谲的风范和老练,话题虽然大多平平无奇,可往往只要细细回味,几乎都能从这些话里捕捉到一些人深思的意蕴。
再看言谈举止间那种风轻云淡、缓急自如的架势,就能看出,这位幕后操控了一个遮天蔽日派系的大佬,绝对拥有着不亚于何向东的心智与手段
陈明远不敢掉以轻心,即便表面上还勉强能维持镇定,但在潜移默化的威压下,手心早已汗液涔涔了。
这层次的王者枭雄,远不是目前的他所能平等接触的
闲谈了几句,那名保健医生把仪器6续撤了下来,然后起身恭敬道:“主席,血压、脉搏等指数一切都还正常,不过未来两天有股寒潮逼近,到时还请您及时加衣注意保暖……”
宗开泰就抬手轻轻挥了挥,道:“行了,回头你跟晨阳交代吧。”
待保健医生退下去,宗开泰又看向了陈明远,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问道:“对了,陈老的病情怎么样,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吧?”
陈明远忙道:“谢谢宗主席的关心,这些日子病情基本稳定下来了”
宗开泰便点头,其实,老爷子病情如何,自有专人及时向他汇报,这么说只是要表示一种关心,“还是得多注意休养啊,陈老的健康,是我们很多人的牵挂。”顿了顿,他忽然抬起了手,后面的吕晨阳立刻适时的递上来一本残破的书籍。
“这本翻看得烂边儿的书,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出版的,唔……是前苏联的一本反官僚主义的书,”宗开泰拿这书在手上掂量了一下,微笑道:“这是当年我上京述职的时候陈老赠给我的,那时我看了之后得到不少启示,不过说来惭愧,这几十年忙于政务,都忘了差不多,前阵子收拾书房才找出来,与其继续吃灰尘,不如就回赠给你了,就当留个纪念。”
陈明远默默接了过来,这显然是经多人传看过的书籍,前后都没皮儿了,只用蓝黑墨水写了书名:。
“上面我也做过一些批注,希望对你有用,当然了,那都是我几十年前的想法,今时今日,怕是有些落伍了,你姑且看看。”宗开泰笑道:“话说回来,你如今已经主政一方了,按理说也该有了点施政理念,那我不妨考考你,对于时下国内普遍存在的官僚主义,你是怎么看待的?”
陈明远不动声色地将书籍搁在大腿上,默思片刻,抬起头回道:“既然主席考究,晚辈只能斗胆讲点心得体悟,言简意赅点来讲,官僚主义,其实就是官本位思想的突出反映,尤其是咱们这种封建社会悠久的国家,封建主义和其他剥削阶级的影响都是长期存在的,也总要通过各种形式表现出来。”
宗开泰似乎来了些许兴致,追问道:“那你觉得该以什么手段根治这种弊端?”
“难”陈明远不假思索道:“其实杜绝官僚主义的产生和滋长,这早已是一个老话常谈的论点,无非是解决权力过分集中、健全法制法规、完善于部任用考核制度等问题,但想从根本上清除,却无异于天方夜谭,至少在现阶段的国内环境和外部环境,很长时间内都没法大刀霍斧的改善,而且一旦改革手段过于激进,反而会适得其反,宋朝的王安石变法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宗开泰的目光愈的锐利,颔道:“那你觉得,想从根源上根治这一顽疾,最大的阻力来自于哪里?”
陈明远沉默了会,歉然笑道:“这里面的问题过于复杂,恕晚辈暂时还未能参透……”其实最大的阻力,任谁都是心知肚明的,在这个官本位的国度里,扎根在官僚权力土壤上的,正是那一个个遮天蔽日的既得利益集团
要杜绝官僚主义,就要从根源上打击这些既得利益集团的势力,可这些话,陈明远是万万说不得的,尤其还是当着这位派系大佬的面
宗开泰显然也看出了陈明远的顾虑,只是心照不宣的笑了笑,并没有刨根究底的意思。
旋即,他看了眼腕表,又端起茶杯,亮出了茶送客,的意思,“时候不早了,早晨还有些事务等着处理,我就不多留你了。”
陈明远连忙起身行了一礼,然后就告辞离去了。
宗开泰一边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上,一边拿起刚沏好的清茶浅抿了口,状若随意道:“你觉得这人怎么样?”
吕晨阳很自觉地上前一步,在他的身后侧低声道:“和外界的评价差不多,年纪轻轻的,练气功夫却相当不俗,虽然谈话的时候,心态有些波动紊乱,但都能很好的把控住,可以看出性子很是坚韧。”
宗开泰的浓眉挑了下,道:“和寇北燕相比如何呢?”
“算是各有千秋、一时瑜亮吧。”吕晨阳很快的给出了评价,又迟疑片刻,补充道:“但在我看来,等他到了寇北燕的年纪,成就和能力应该还会略胜一筹。”
“略胜一筹?”宗开泰的嘴角浮现一丝玩味的笑意,淡淡道:“再给这小子几年时间,只怕连寇北燕都得被他压下去了,这种人,看似隐忍不,但往往后劲迅猛,一旦越过了县处级这道门槛,那就真是天高海阔任鸟飞了,现在又有沐家做他的后盾,也就不难怪北燕那孩子现在就起了危机感,急着暗中推动别人阻击他了。”
吕晨阳神色一凛,忙毕恭毕敬道:“主席高见……那需不需要提醒一下寇北燕,让他适可而止?”
宗开泰摆摆手,放下茶杯,道:“由着他们斗吧,是龙是虎,总得经历些坎坷才能见分晓……况且,这年轻人,未必会为我们所用啊,我们一方面得试着用他,但也得时刻记得防他自成一系才行”
睨见宗开泰眼中的寒芒,吕晨阳一时间噤若寒蝉,同时也有些困惑,刚才他把两人的交流都看在了眼里,除了观察得出陈明远的心智秉性以外,却还是难以看出陈明远的政治取向,于是,不免就好奇宗开泰是如何从寥寥几句中看出来的。
虽然吕晨阳常年在国家中枢工作,但论眼力,和这种级别的国家魁相比还是远远不如的,但直觉告诉他,这名中海陈家的嫡孙,未来很可能给这个国家掀起不小的浪涛。
离开紫沁苑,陈明远径直坐上了驻京办车子,回想刚才的交谈,脸色寸寸的肃然。
虽然,他很努力的隐藏了自己的政治思维,也巧妙回避了宗开泰的质问,,但他明白,以宗开泰对自己的调查了解,以及刚才的交谈,自己的若于特征仍是被他察觉到了。
毕竟,想在这位国家魁的面前混蒙过关,根本就不切实际
也罢,随着自己在地方上的施政策略逐渐显露效果,自己的政治理念迟早会被世人所熟知,这些理念,注定是和中海系的许多方面格格不入的,作为派系的大佬,宗开泰势必不会将自己纳入核心圈子中栽培提携
要知道,中海系历经十多年才得以屹立于华夏巅峰,围绕在派系周围的利益集团又岂容有人推翻这来之不易的格局呢
骤然间,他想起老爷子之前的提醒,想必老爷子也从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的政治理念不会被派系内接纳,只要自己不改变理念,随着自己的仕途进步,派系对自己的支持力度会日趋下降,甚至将自己视为‘异数,
现在老爷子尚且在世,何向东、宗开泰他们即便清楚,大约也不会有什么微词,可一旦老爷子不在了,那后果就难说了。
前世家族败落的种种,至今还历历在目
思绪连篇之际,车子抵达了驻京办的门口,陈明远下车的时候,现驻京办门口的阴影处停着一辆车,车子熄了火,又有大榕树遮挡着,看的不是很真切,但迈步上台阶的时候,陈明远现车子有人影晃动了一下,但也没太在意,驻京办对外挂的是宾馆的招牌,人来人往,可能是住店的客人吧。
正要转身迈步进去,随着一声车门的动静,就有人喊了声‘陈县长,
“陈县长请留步”一个人影缓缓从大榕树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赫然正是邱克新
这小子竟然真来了
陈明远的剑眉一蹙,嘴上揶揄道:“原来是邱公子,怎么,也来我们瑞宁驻京办尝尝地方特色菜?”
邱克新知道他不欢迎自己,却没在意,又走近两步,低声道:“陈县长,我在这里等了一早上了。”
好歹是一名世家子弟,都把姿态放得这么低了,陈明远也不好再拒人于千里之外,淡淡道:“来既是客,邱公子在门口等了大半天,那就一块进来喝杯茶吧。”倒是想看看这小子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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