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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醒来,赵缨不知何时早已起床,房间卫生亦已清理完毕,早餐也准备好了。大宋无奈,只好改为参股,可是他们兄弟俩又因为谁持有百分之五十一而无法谈拢,都想当控股一方。大宋眼见无望再谈下去,便说我们公司目前准备的那个动画电影项目,若他不能控股,他是不会投资的。但他倒是可以委拖我们公司为他制作一部五十二集的电视剧版动画片,这部剧他独立投资,此单业务倒是完全可以交给我们来做,照着市场规矩办。
作为CEO,我并没有公司任何股权,没有发言权。这单动画电视剧业务于我而言当然是件好事,但大宋因参股不成而不投资那个电影项目却让我心疼肚疼。因为那个电影的剧本是我亲手写的,而且当前是上马动画电影的最佳时机。可以说,小宋对大宋参股的拒绝于我是很不利的。大宋手中现在有一亿港币急需花出去,而小宋手中现在却是囊中羞涩,投资动画电影是根本不可能的。他其实仍然只是在争一口气,证明自己并不比他哥差。气虽然争了,利益却没有了。而且损失最大的是我本人,我实在心疼自己那个付出巨大心血的电影剧本。若无钱投拍,它最终就是废纸一堆。
那是个经过市场验证的剧本,并非我自吹自擂。副董事长贾生曾拿着它到过美国一家举世闻名的动画公司谈合作,那家公司看了剧本后表示愿意出五十万美金将其购买,但若投资合作则不可能。因为它们不缺资金,不缺技术,不缺市场,什么都不缺,它们只看中了这个剧本中的核心创意和中国元素,所以公司对公司的“合作”没必要,这个剧本倒是可以买走,五十万是最高价。贾生向宋总征询意见,宋总居然断然拒绝卖掉此剧本,而且瞒着我,因为他的目的是从美国公司手中套来“合作”的现金,而非销出剧本,因为剧本变现那属于我个人,则与公司无关。这件事若不是贾生一次酒后吐真言,我根本不会知道。从此事起,我对宋总这个人的看法发生了一些根本改变,归纳为一句话:有小惠而无大仁。
大宋领着他的人马怏怏离去,临行前交待,希望我们公司能快速拿出一个创意,若他满意,即可投资开工,此剧将作为他对动漫产业的一次投石问路,临行前私下里对我讲,既然他弟弟小宋无意合作,也无意让他参股,那么他也只好自己重新组建一个团队,成立一个在北京的动画公司了,到时侯请我多帮忙。我一口答应。
从公司回来,想起这几年来的风风雨雨,公司在经营上的窝囊事儿,我心里实在无法高兴起来,关键是时机,若此时动画电影不能马上动工上马,时机一错过,此后就很难了。他变得又黑又瘦,瘦得甚至有些病态。问他什么原因,他指指自己的腹部,告知胃不好,问:“你忘记了?”
十几年前那夜的情形马上闪现眼前。大雪漫天的那夜,我偷站在那棵老柿树下,先是看到郑战胜的猎枪冲天空猛吐出一条火舌,继尔是赵高峰对他的一阵疯狂猛踢,踢他的头他的胸他的肚子甚至是他的裤裆,但这样赵高峰仍然不满足,他还将他揪起来一拳拳打他的肚子,然后再将他踹倒在雪窝子里……而这都是因为我的告密。听到他那声“你忘记了”,我不觉身上猛的一抖,心头生寒,说:“没……没忘,怎么会忘呢。”我觉得他如同知道了内情,那句提问是对我的一种嘲讽和质问,没想到他又补充道:“你在一中时,我给你写过一封信,信里说过的。”
我这才释然。原来他那句“你忘记了?”是指我是否忘了他给我写信这件事,我也赶紧补充:“当时你在信心里说我不必回信,因为你的地址不固定。”“没错,我那个时侯的确没办法固定地方,整天到处找工作。学历太低,初中都没毕业,事情很不好找,加上身体也不好,太重的体力活或者太精巧的活,我都没办法干。”我又问他为什么叫大泽,他告诉我说这些年在外面久了,换个名字也许能改一下运气,同时也是想忘掉过去那些不快的经历吧。
我第一个想知道的便是郑梅现在如何,我想他们俩肯定早已经结婚了,而且孩子可能都很大了。但他的反应却相当的冷淡,告诉我孩子倒是有一个,只是他们俩并未结婚。至于现在郑梅在哪儿里,情况怎么样,他也并不太清楚。我疑窦顿生,照他这样的说法,他应当是和郑梅尚未结婚便有了孩子,可既然有了孩子,郑梅的情况他怎么会不知道呢?还想再问下去,他却将话题引开,和我谈今天会面的正题,即项目投资问题。自然而然的,我又马上想到,他又是和赵缨怎么认识的呢?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不等我问,他自己先告知,他和赵缨是在一家美术学校学画时认识的。此时我才猛的想起,麦冬以前也是很爱画画的。原来,当初他们是美术学校的同学,某次他急需用钱,赵缨慷慨解囊帮助了他,他正是靠着从赵缨那里借来的那笔钱,投入到了一家遇上了困难的企业并控了股,未想到数年后越做越大,他的身价也因此陡然翻了不知道多少倍。
由于对赵缨充满感激,他认为不该只还她当初借给他的那个数字,而是要翻好多倍才是。这些年他也不让她们给家里任何人发生联系,毕竟他以前和郑梅从村里逃跑造成的影响很恶劣,此外也不想跟老家那些人攀上瓜葛,若他们知道他发了财,又不知道要牵出多少麻烦来。
他忽然话锋一转,问我和赵缨是怎么认识的,我和她又是什么关系。不知为何,他问这两个问题的时侯,眼神十分古怪,我本能的产生了警惕,觉得不能如实相告,便说:“我和她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出于工作上的原因,请她画过一幅画而已。”他听罢微微点了点头,有些半信半疑的样子,说:“她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和你不要谈项目投资之外的任何事儿,她不知道你和我以前是认识的。所以,我想你如果再见到她,也千万不要多说什么。”
我说:“她也这样交待过我同样的话,真是怪了,为什么要这样呢?”
麦冬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一点,我们只要解决你那个项目的资金问题就行了,其它方面,你和我自己联系,千万不要让她知道了。她是我的恩人,我不想违反她的任何话。”
我点点头,说:“这倒没有什么问题。我也不想过多知道别人的私事,你和她认识多久了?”
“快七八年了吧。那时侯她还是个小姑娘,天真活泼的样子,不过她很聪明,我们学校绘画水平最高的就是她。我们老师十分欣赏她的,我那点水平跟她相比实在是差得太远了。而且,她这个人很神秘。”
我假装不懂,问:“很神秘?神秘在哪里?我怎么不知道?”
麦冬说:“这个我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种感觉吧……你没感觉到么?”他说这话的时侯,神情显得有些诡异,我感到他这个提问的潜台词实际上是说“你们俩没有经常接触么?”。这句话让我感到不适,正如我此时并未完全相信他一样,我感到他也并未完全相信我。一种含混暖昧的隔赅在潜滋暗长,我有一种直觉,麦冬和赵缨之间的关系,绝非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麦冬忽然又说:“我这一生有三个恩人,一个仇人()。第一个恩人就是赵缨,第二个恩人是四婶,第三个恩人是我的美术老师。至于那个仇人,是郑疙瘩。如果不是他告密,我也不会变得那么惨……南弟,你知道么,我废了,现在是真的废了。”他说的四婶,指的是我妈。而他说的那个仇人郑疙瘩,事实上却是我。看来他现在还蒙在鼓里,并不知道是我告的密,郑疙瘩还在替我背着这个黑锅。
我问:“你说的废了,是什么意思?”
麦冬说:“第一是胃坏了,很严重,我现在像个婴儿似的只能吃一些稀饭和米糊。第二,是我那个地方不行了,我没法再跟女人做那种事了。”
我说:“想开点儿,你现在经济条件很好了,总能找到医生治好的。何况也有了儿子,问题也不至于太严重,所以这些事情也不算太要紧。至于郑疙瘩,都这么多年了……”
忽然手机嘀的一响,原来是赵缨发来的短信。她催我回去吃饭,不要在外面吃,那不卫生也不营养,她始终对我的肠胃不放心。我谎称公司有急事,我得马上回去。麦冬一家极力留我吃饭,我还是拒绝了,他又提出开车送我,我还是拒绝,告诉他我的司机小黄马上就会过来。他送我走到翠微山庄的门口,再次叮嘱我说:“南弟,你可一定要记住,万一见了赵缨,多余的话千万不要说,你一定要听我的。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甚至是你们俩关系越好,你就越不能说,千万千万啊。”我点点头,说:“你放心吧。”
和他告辞。回来的路上,莫明其妙地我心头阵阵发寒。我一再地问自己:我怎么会又遇到麦冬?而且居然是赵缨让我们俩再次遇上的?为什么?天下为什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我有一种感觉,赵缨并没有把她的过去完全告诉我,我希望她能自己讲出来。作为一种手段,我决定今晚一口气将我的过去如数讲明,然后看她的反应。如果她真爱我的话,我希望她能自己为我讲明,而不需我去问。我最想知道的是,她和麦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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