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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理？”
“没错，是清理……打扫卫生的意思。”将苦涩的黑咖啡一饮而尽，希罗放下了杯子，一边用用雪白的餐巾优雅地擦着嘴角，一边说道，“千雪，对于我来说，这个魔法世界就是我的后花园。圣域梵蒂冈也好、南大陆的贝拉宁也好、你的故乡伊萨拉姆丹也好，这些地方都是花园的一部分。对于自己的花园，人们当然不喜欢存在什么肮脏龃龉的东西，所以人们总是勤于打扫，这就同我们所做的事情是一样的。”
希罗的眼睛荡漾着宁和的海蓝色光芒，看着这双眼睛，千雪至少能够判断，对方不是在开玩笑。
将餐巾平整地放在桌面上，希罗向着对面的女魔法师，总结性地说道——
“总的来说，我就是这样一个喜欢干净的人。”
“喜欢干净？异端审问局的副局长也会说自己‘喜欢干净’？”千雪带着不善的语气说道。异端审问局，如果同他们所做过的那些事情相对比的话，刺客联盟的‘黑色’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家‘慈善’企业了。至少在千雪的故乡，‘混乱国度’伊萨拉姆丹，就有无数的冲突与犯罪，都与自个暗中活动的谍报机关脱不开干系！
丝毫没有介意女魔法师话语中的讽刺意味，希罗面带祥和的微笑说道：“事实就是这样。千雪，在我的花园中，我讨厌存在肮脏的小秘密，讨厌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讨厌那群蝇营狗苟的垃圾。因此，当我想要清理我的花园时，我需要了解一切、倾听一切、掌握一切，于是我发现异端审问局无疑最好的舞台。清理垃圾，总会弄脏自己的手，而那些审判官所做的，无非就是以这种方式打造一个理想的世界。”
“……”
“从这个角度来说，‘黑水’的存在也对这个世界的整洁贡献了一份力量呢。正如它的名字一样，这条肮脏的‘下水道’，能够有效地排去社会积累下来的污物。”直视着千雪的眼睛，希罗?道金斯缓缓地说道，“……正因为这样，我们才会允许它继续存在下去。”
刹时，千雪感到脊背上一阵恶寒。就算希罗的话语中没有任何特殊意味，但仅仅是被他这样直接注视着，千雪就已经承受了难以名状的巨大压力。怪物吗？不，怪物都无法形容希罗在这一瞬间释放出的恐怖的存在感。如果有意，就凭这个眼神，他就可以轻易压垮一个人的精神，套取一切他所需的情报——这，就是异端审问局的副局长。
“很奇怪呢……明明那么讨厌肮脏的事情，却又能接受‘黑水’在梵蒂冈开店……”千雪微微颤抖着说道。
“呵呵——千雪，在你看来，一个理想的社会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移开了为女法师带来不安的视线，眺望起身旁宁静的河面，希罗?道金斯微笑着说道，“充斥黑暗的社会吗？当然不行；绝对光明的社会吗？那是只存在于书中的乏味的‘理想国’。
现在的人类尚没有进化到那样完善的精神形态，私欲的存在不可避免地带来了利己行为，这种行为造就了灰色。只有承认人类群落中有适度灰色的存在，才不至于让我们的社会变得那么虚伪与麻木。因此，一个理想社会的构成，就应该是绝对的正义与适度的灰色，保持一定比例共存的形态。”
“就像是要保持花园中的土壤肥沃，就必须要施上恶臭的肥料？”女魔法师试着以对方的方式说道。
“理解很快呢，千雪。”希罗鼓着掌，大声称赞道，露出了率性的笑容。相反，女魔法师却摇了摇头，直截了当地说道：“就算这样，我也不理解。”
“那么，就举个例子。比如现在，就在两条街区外的花园中，正有一个窃贼从一个醉酒的路人那里偷走了钱包。”
“什么？”
就在千雪还不太明白对方的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希罗忽然握住了千雪搭在餐桌上的那只手。然后，在千雪的脑海中，便映出了希罗刚刚所描述的画面：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男人，正满脸紧张地靠近一个在公园长椅上酣睡的路人——千雪的鼻子甚至能够闻到路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在犹豫了好一阵之后，中年男人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纸条看了一眼，随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满脸是汗地掏出了路人口袋中的钱包，一溜烟地逃跑了。
“这是‘念’！”
相比于刚刚看到的画面，千雪更吃惊的是希罗的能力。曾经与‘黑水’中的‘念动师’有过数次合作的千雪可以确定，这种常超感知范围以及五感分享能力，正是念动师的技能之一。掌握着名为‘念’的特殊能量，能够在团体行动中起到指挥塔作用的念动师，甚至比魔法师更为稀少。希罗?道金斯在掌握‘魔法’与‘络能’的同时，竟然还具备‘念力’！
没有理会千雪的惊诧，希罗直接问道：“你对刚刚那一幕怎么看？”
“那是……犯罪？”
“对，毫无疑问，刚刚那个中年大叔的行为，正是触犯了盗窃这种罪行。”希罗点了点头说道。
“但是没关系吗？在你的眼皮底下做这种事情？”
“没关系，因为这正是我所说的必要的灰色。绝对正义的社会是残酷的、失去活力的存在，不属于我理想中的后花园。”握着千雪的手没有放开的意思，希罗继续说道，“而刚刚出现的盗窃行为，却会为这个社会带去希望。”
“希望？”
“刚刚那名窃贼，其实是第一次作案。肩负着单亲家庭中的父亲一职，他独自抚养着数个孩子，房屋租金加上孩子们的学费，高昂的开销让他几乎没有什么存款。而就在几天前，他刚刚失去了工作。无法面对饥饿的孩子们，他烦恼地在大街上游荡，碰巧发现了睡在公园中的醉汉。经过思想斗争，他终于决定拿走醉汉的钱包，为孩子们买食物。钱包中的金钱足以他们一家的缓解燃眉之急，我想他可以安心去寻找工作了……”
“等、等一下！”千雪慌忙拦住了滔滔不绝的希罗，吃惊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那些的？”
“从很多细节都可以看出来。笨拙的偷盗动作可以看出他是第一次作案；穿着数天没有洗过的制服在街上游走，首先可以看出他是单身，其次可以看出他在几天前失去了工作；他行窃前拿出的那张纸条，上面则记录着他和孩子们现在面临账单……之后，只要联想一下，就可以理解那个窃贼所做的事情了。通过细微的观察，加上合理的想象，基本可以还原一切事件的真相。”
“……这就是异端审问局的副局长……”被希罗的观察能力所震撼，千雪不禁喃喃自语道。
“当然，如果想要直接一点，侵入他的脑子里看个究竟也是可以的。”希罗微笑着补充说。
“能够带来希望的适当的犯罪……这就是你所允许存在的灰色？”
“是的，就算我本身并不喜欢这些脏东西，但是为了世界，我也会允许它们的存在。”双眸荡漾着深邃的蓝色，希罗?道金斯的神情，就像是这河面一样祥和。
沉默着思考了许久，千雪下定决心，抬起头来问道：“那么，你的界限在哪里？哪些罪行是你不允许存在的？”
希罗像是等待了许久一样，猛地握紧了千雪的手，说道——
“就像是现在，在两公里外的一条小巷中，正在发生一起凶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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