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刘傅青往内走去,我怔在原地。倒是玥儿欢呼雀跃地从外面回来,看见我就喊:“姐姐,我师兄呢?师兄不是回来了吗?”
我指了指里面,说:“找你父亲去了。”
玥儿走了两步又折返,看了我一会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想问什么?”我疑惑地看着她。
她咽了咽口水,说:“娘不让我问,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
“没事,我不怪你,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如果我能回答你的话。”
“姐姐,记得我在玄洲的时候曾问过你喜欢的是谁,你说你不知道。那么,如今这个问题,你有答案了吗?”
我拍拍玥儿的肩膀,苦笑着道:“怎么,还在为你师兄抱不平吗?”
玥儿摇了摇头否认道:“不是的,我觉得师兄能进京伴随皇上左右,说明他已经放下了。”
“我来沉城之前,最大的心愿是从此了却宿命,一生无关儿女情长。”我叹了一口气,“可现在,我却得知,我这个所谓的彼岸花仙转世就是历情劫来的,真真是……可笑啊。至于你的问题,我只能回答你,我不再喜欢谁了,我只是放不下那些人。”
“放不下,就是劫。”玥儿年纪小小,心智却不小。
我坦然道:“既然在劫难逃,那么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相比过去,值得庆幸的是,我不再害怕了,因为我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玥儿默然。
等我再见到刘傅青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我们聚在一起商议去半步多的事。得知我们准备去看花婆婆,简丹自然也要加入。这几日,她和她嫂子宋溪都在求沉城的一位高人帮忙找寻简杰的下落,所以没跟我一道。
坐在旁边的简丹撞了撞我的肩膀,低声问:“刘傅青是来保护你的吗?”
我看着正在跟林先生说话的刘傅青,轻声道:“是,也不是吧。”
简丹怪异地看着我说:“这是什么答案?”我想起刘傅青昨日给我答案,心想我也渴望知道这是什么答案。
“我觉得他是不是鬼门关里走一趟之后性情变了,记性也不好了。”简丹一个人嘀咕,“昨晚我碰见他,他跟不认识我一样,跟他寒暄两句也心不在焉,以前在长安侯府他还是挺随和的嘛,怎么现在架子很大的样子。”
想起在宫里重遇时他的淡漠疏离,又想起他劝沈默正视自己的位置时说的话,我笑笑道:“人总是会变的。”
“下面我要说的话,不是开玩笑,你们要记进心里去。”林先生提高音量,引起我们的注意,“半步多是一个监狱,一个会消磨人意志的监狱,无论在里面看到什么,都是虚幻的,我不希望看到你们耽于yu望永囚半步多,因为一旦陷入便没人救得了你们。之所以叫半步多,是因为在那里务必谨言慎行,不该走的路半步都不能多走,否则就是万劫不复。”
“除此之外,会有别的危险吗?”我问林先生,“我的意思是,打打杀杀的场面会出现吗?”
像是看穿我的意图,林先生告诉我:“每个人的半步多都不一样,是桃花源还是恶人谷全看个人内心的执念。”
没错,我是在打别的主意,如果没有危险仅靠意志坚定,何必让刘傅青与我同去?
“你手无缚鸡之力,别想着撇下人自己前往。”刘傅青则一语揭穿我的言外之意。
我无言以对。之后再听林先生交代了一些事,大家便散了。
出发当天,我们的良辰公子一时兴起,表示闲来无事要一同前往。他曾数次进出半步多,有他加入,红姨表示求之不得,这样才更放心我和简丹的安危。
半步多位于沉城的东北方。东北方在八卦上是“艮”的方位,象征着高山,也是阴阳之气交替进入的方位,半步多选址于此大有深意。我们渡过恒河,一路往前入山约莫二十里才能到达半步多。这些都是岳黎在路上“强行科普”的。
由于山路崎岖不便骑马,只能靠步行,我和刘傅青、岳黎、简丹四人一路上走走停停,虽花了将近一个半时辰,但好在路上没遇到什么拦路猛兽或者歹人,倒也平顺。
这一片都是喀斯特地貌,而伫立在我们面前的半步多,从外部看来就是一座庞大的石山,山脚有一个不起眼的洞口,洞口旁的石头上刻着篆书的“半步多”。据岳黎所说,别看外面不起眼,里面可是别有洞天。
“这里只有是非黑白,没有人情。一旦进去了,切不可行差踏错。”我们站在洞口前,岳黎忽然面色凝重地说,“因为在这里,谁也没有特权,不管你是皇帝还是神仙,出发点是什么,胸怀天下还是心怀鬼胎,错一步,付出的绝对是你想象不到的代价。”
“好了,进去吧。”刘傅青语气平淡地催促了一句。
于是,轻车熟路的岳黎打头阵,简丹和我依次跟上,刘傅青断后。穿越洞口时,我感觉自己仿佛穿过了一道水帘,虽不曾润湿衣物,但皮肤的触感正是入水时的感觉,每一寸皮肤都被柔和而紧密的熨帖着。
洞口连着一段长而曲折的甬道,两侧山壁一人高的位置上,交错分布着凿出来的饭碗般大小的洞,上面燃着永远不尽的油灯。甬道尽头,我们来到了一条地下暗河旁。暗河深不见底,河的另一边紧贴山壁,也即是说如果我们要去下一个地方,就必须乘船。
岳黎捡起一块石头,敲了敲山壁,不一会儿,一位中年人撑着竹排从下游悠悠而上。只见他是寻常艄公打扮——赤脚挽裤腿,手握竹篙一支——不过在这暗河上摆渡,他头上的竹斗笠显得有些怪趣。
看见岳黎时,艄公一脸不耐道:“怎么又是你?哟,这次带的还都不是寻常人。”不过他只是吐槽,并不想听岳黎的解释,因为他又接着说:“你们要去见谁?”
“花彼岸。”岳黎回答道。
“哦?”艄公撑竹篙的动作停了一停,却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我问,“你就是令花彼岸被囚半步多的女子吧?她等你很久了。”
我不知道花婆婆在等我,只得怔怔回答他:“是的。我大概……来晚了。还请艄公为我等引路。”
“她为什么要等她?”刘傅青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艄公看了一眼刘傅青,不理他,只是问我:“想见她,你知道你要经历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但我已准备好不惜一切代价。”
“包括性命?”
“包括性命。”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但想想又补充了一句,“我自己的性命。”
“上来吧。”艄公摇着头笑了笑,招呼我们上竹排。
我们逆水而行,却很是平稳地匀速前进。一路上暗河蜿蜒前驱,碧水悠悠,随着河面时窄时宽,山壁两侧及顶部的景致也不一而足,我没心情观赏,只觉怪石嶙峋、千姿百态,叫人目不暇接。周围安静得很,只听见竹篙搅动暗河水的声音。
一盏茶的功夫后,艄公问我们:“每个人告诉我关于你们自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经历。”
刘傅青反问了一句:“这是考验?”
“是。闭眼在心里默念,告诉我。”艄公补充道,“别想着撒谎,我相信你们在来之前已经听说过在半步多要谨言慎行了。”
闻言,我苦笑一声,其余人齐刷刷看向我。我尴尬地避开他们的注目礼,闭眼在心里念着自己来到这个时空做下的“明知不可为而不得不为”的事,比如为沈默解“无忧焰”,为了二嫂玉人歌甘心受孤月痕的驱使。
忽然,扑通一声惊醒了我,有人落水了?我赶紧睁开眼,猛地对上了刘傅青幽幽的眼神,心里一惊赶紧躲开,闪过一个念头:这一次见面,刘傅青的表现真是太奇怪了。
落水的是简丹,而我根本来不及看见她,入目是平静的水面,她像是瞬间消失了。这个事实瞬间冲淡了我刚才的念头,在我发难之前,艄公冷哼一声:“不必问我,她死不,进了半步多还跟撒谎,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
我看了一眼岳黎,示意他做点什么。可岳黎只是看着我隐隐地摇了摇头。
继续前行,前头拐弯处传来哗哗的水声,像是瀑布冲击水面的声音。艄公撑着竹排转过弯,果然看见了从山壁上飞流直下的小型瀑布。
艄公用竹篙将竹排在瀑布前停好,说:“好了,前面就是你们的第一关,去吧。”
我指着激流的瀑布傻傻地问:“从这儿过去?”难不成这是洞中洞,水帘洞?
刘傅青与岳黎不发一言,一左一右挟着我施展轻功穿过瀑布,水流从头顶灌下时,我仿佛感觉水透过天灵盖浇入了我的大脑,凉意瞬间从头顶到脚尖,伴随着阵阵天旋地转。
“记住,不要被幻境迷惑了心智,记着你此次前来的目的。”
也不知是刘傅青还是岳黎的声音,犹如一记锤子钉在我的脑仁上,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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