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公见劝不了四皇子，只得长叹一声，尽量放缓脚步，将人往外“赶”。
四皇子一遍又一遍地回头看，倒不是舍不得宫里的荣华，而是舍不得容嫔、舍不得他的娘。
直到他走到宫门口，仍没见到容嫔的身影，大大的失望写到脸上，却又不得不挤出笑容来，冲着不可欺的未来。
“刘公公，我走了。”
刘公公点点头，四皇子刚迈开脚步，突然又被喊住，只见他摸了一会儿，从袖兜里摸出些银子，塞进四皇子手里：
“陛下下令收回四皇子府，皇子府您恐怕是回不去了，老奴身上也没什么好东西，这点银子您拿着，别嫌弃。”
刘公公给的不多，七八两散碎银子而已，但再少，也是心里，也让四皇子心里一暖，他自知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把银子手下，不知该说什么感谢的话好。
“走吧。”刘公公再叹一声，刚要让侍卫开宫门，突然，从远处又响起一声清脆女声。
“且慢！”
四皇子激动地回头看，不见容嫔，却是容嫔身边的一等宫女气喘吁吁地飞奔而来，她到了跟前，已然泣不成声。
“殿下，娘娘还在气头上，可娘娘心里挂念着您，怕您出去后没地方落脚，让奴婢把这些东西交给你。”
她说着，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裹，包裹里装的尽是金银细软，现钱只有一二百两银子，“您要是找到落脚的地方，就想办法让人给她捎信报个平安，也算是尽了这辈子的孝了。”
四皇子接了这如有千斤重的包裹，嘴巴开开合合几次，许多话哽在喉咙，说出口的，只有一句让容嫔往后保重。
主仆、母子分别的伤感场面，让刘公公擦了擦眼睛，最后一次劝道：
“现在还有回头的机会，四皇子，您再想想吧，您一旦从这道宫门踏出去，可就真尘埃落定、无法回头了啊！”
“没什么可再考虑的。”四皇子望着身后重重叠叠的宫殿，“如果不能和嫣然在一起，那我这一生，和行尸走肉也没有什么区别。往后的日子虽然苦，可我心里甜。这既然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就没什么好后悔的。”
“诸位，告辞！”
他说完，提了提肩上的包裹，昂首挺胸，从缓慢开启的宫门大步踏出，走出皇宫约摸三米远，停下来，想了想，放下包裹，冲着宫门的方向，再次叩了九个响头。
此时此刻，说他不难受、不伤感，是假的。
他的父亲逼着他在地位和爱人之间做了一个选择，地位于他而言，犹如粪土，他难受的是，自己还没在容嫔面前尽过一天孝，就要自从和母亲分离了。
哪怕同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里，他也只有在元宵、新年这种大型的节日里，在皇家齐齐前往太庙烧香祈福的日子里，才能够混在人流里，远远地望上他的母亲一眼。
如刘公公所说，四皇子府，他回不去了。
既然回不去，他索性没往四皇子府走，而是直接往晏府的方向去，就连一辆最便宜的驴车都没有雇。
四皇子徒步走到晏府时，已经时近午时。
他在御书房外，因为赵嫣然的缘故，一连跪了两日，直接昏倒在殿外的消息，早在今儿清晨，就传进赵嫣然耳朵里。
莲儿被她打发到四皇子府外盯着，只要一有四皇子回来的消息，就来通知她。
她人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围着院里的石桌团团转，转的左春花头都要晕掉了。
此时此刻，她只恨自己不再是宰相千金，不然她就可以借故探望宫中的妃嫔入宫去，去制止四皇子这种愚蠢行为。
可她现在只是一个平民，只能原地干着急，时不时地还要求左春花：
“真的就没有一点儿办法吗？哪怕是给他捎个信也行啊，这几天正是倒春寒的时候，这么冷的天，他就在殿外跪着，不吃不喝的，就算是铁人也遭不住啊！”
左春花只能无奈地重复道：
“夫君他已经去二皇子府了，一有消息，肯定第一时间回来通知咱们，你且把心安在肚子里，不会有事的。”
她话音刚落下，府里的下人便慌慌张张来通禀：
“夫人，四皇子来了，就在门外！”
一听人竟然已经到了晏府外，赵嫣然急得赶忙朝大门走，左春花气得瞪一眼下人，教训道：
“快！直接把人请进来。”说着，跟在赵嫣然身后匆匆朝外走。
四皇子昨儿刚刚因为体力不支昏死过去，今儿人虽醒了，但大米粒也没吃一粒，只凭昨儿容嫔灌进去的参汤吊着，今儿又凭双腿，走了几里路，最后一点力气也要消耗干净了。
他能撑到晏府，还能稳稳当当地站在外面等着，靠的无非是见到赵嫣然，告诉她，她要求的，自己已经一一做到这个信念。
此刻的他，用行尸走肉形容也不为过。
衣裳穿了三日未换，因跪着的时间过久，膝盖上的布料粘了点点青苔，浑身皱皱巴巴的。
他缺水缺粮两日，面容枯黄、憔悴，嘴唇干裂，渗出血丝，青色胡茬也冒了出来，哪里是个皇子样，再狼狈些，都能跟大街上的流浪汉争生意了。
赵嫣然奔出府门，一瞧见他这副模样，崩着的心再也收不住，一下哭起来，边哭边关切询问：
“你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她又见四周没有车辆马匹，又没伺候的人，忍不住骂道：“一群狗奴才，他们就放任你这样吗，竟也不知道替你收拾拾掇，都该狠狠打一顿！”
四皇子心里的万般难受，在赵嫣然关心自己的一瞬间，悉数化作云烟。
他嘴角慢慢勾起，伸手想要碰一碰赵嫣然的鬓发，又怕冒犯到她，惹她生气，抬起的手复又放下，笑道：
“你说只要我遣散姬妾、迎你为正妻，并且从此不再娶，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个，你就愿意嫁给我，我都做到了，陛下他已经答应让你和我成亲了，你说的话，还作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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