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王都三十日 > 第146章 146)第二十日 水落之日 劫圉

逃出弼人府后,寒嬉手下三人怕身后被人缀住,连累寒氏,不敢直接回寒府,在外东躲西藏了好半天,确信没人跟着,方才心惊胆颤跑回寒府。

子画听到寒嬉手下被弼人府抓住一人,还是一名什长,顿足不已。

劫圉形同造反,子画无法出面过问,更不敢向父王求情,便是说得上话的右相面前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左思右想不知如何是好。

寒嬉此时方知情形不妙,心中后悔不迭,却又无法可想,坐困愁城。

“事已至此,如今却如何是好?”寒嬉说完,想起父亲惨死,明知仇人在何处却束手无策,大仇难报,忍不住又哭起来。

得到父亲身亡的消息,寒嬉已经哭过好几回,所不同的是,这次是偎在子画的怀里哭泣。

“东事房的祝润来说,右相大人在相府召人议了,虽未定板,但计五至少是椓刑却是无疑。”子画轻轻拍着寒嬉的背说道。

“椓刑算什么,我要他死!”寒嬉稍停了哭泣,恨声道。

“椓刑过后,生不如死。”子画想起妇杞伐犬兵败之后,妇杞的兄弟在囚车上椓刑过后的痛苦、绝望神情,“刑余之人,不过是行尸走肉,与死人何异!”

寒嬉哭声渐止,头仍埋在他的左肩。

“父王确认寒子身故的讯息,已经封你为寒地之主,那计五不过是个登藉王都的逃奴,你何苦为他犯险?”子画轻拍寒嬉的背,安抚说道,“何况右相既然能在众人都不知情时,将他交给弼人府,自会秉公处置,你何愁大仇不报?”

“嗯。”寒嬉弱弱应了一句,收了哭声,后退半步,看着子画的肩上有她的泪痕,伸手掸了掸,才发现是徒劳。

“现在弼人府抓了你的人,若说出是你指使,须不好看。”子画道。“你这几日就在宫中陪陪母后,想那郑达再大胆子,也不敢来王宫寻人。”

寒嬉想了片刻,坚定摇头。

子画无法,说:“你切莫乱了方寸,便是心中有气也要忍住,且看右相如何发落计五。你不愿进宫,我便回,想办法于你共同渡此大难。”

寒嬉听得子画说同渡难关的话,酸楚之余也有一份感动,忍泪送子画出门,子画对寒嬉犹不放心,再三交代不可莽撞妄动,寒嬉一一点头应了。

送走子画,正准备夕食,宫中来人请寒嬉,说寒嬉在外,王后多有挂牵,请寒嬉入宫与王后作伴。寒嬉不喜逢迎,兼且心绪不佳,哭哭啼啼的惹得王后不开心反为不妙,婉言回绝道:

“请代我谢过王后,就说寒嬉心忧父兄新亡,且在府中小住几日。”寒嬉说完,叫下人备了几个铜贝,塞到宫人手里,“往日你在王后面前多有美言,这次还望周旋。”

宫人也不客套,笑嘻嘻纳入袖中,见礼离去。

到傍晚时分,寒嬉忽然想起应该将三人送出王都,不然蒙间熬不过刑,一一招了,弼人府来寒府拘人,正好一网打尽。

正张罗时,蒙间居然回来,进屋就拜倒在寒嬉跟前。

“都说圉中关防严密,你是如何得脱?”寒嬉问道。

蒙间起身说道:“昨日小人断后,掩护其他人先跑,以一敌四,终于不支被擒,那几人说先关了,待明日再审小人,谁知正好将小人关在计五那厮旁边。”

寒嬉见蒙间衣衫上多处破口,隐约看见血迹,插了一句,道:“你身上有伤,先去敷些药草吧。”

蒙间手在身上摸了几把,说:“还好,不过破了些皮。”

寒嬉指着左首的案几,上面摆着刚送上来的酒食,道:“坐,吃些酒食再说吧。”

蒙间谢了,坐下,抓起一块连着骨头的羊肉,用牙撕了,包了满口,边嚼边含糊说道:“那厮估计关在圉中也是烦闷,见我进来,不住找我说话,又说了自己名字,属下这才知道是他。”

寒嬉听了,问:“计五在圉中是如何情状?”她问这个,是想看看计五在圉中有何特殊,好分辨弼人府在计五一事上究竟是何态度。

“那厮想来在圉中也不甚安分。”蒙间抹了一把嘴边油渍,道:“我看其余的人手脚并无约束,独独计五那厮手被反绑着。”

“计五那厮见小人新来,便来搭话,问刚才外面一片闹腾,所为何事。小人见那厮一无所知,便有心相瞒,对他说,小人是王都闲人,专替人出头,谋些财物花销,今日白天有人雇我等四人前来搭救于他,杀了进来,奈何守卫人多,当先一人死在守卫刀下,那人带着我的两个同伴跑了,独小人被守卫擒了。”

寒嬉听到这里,沉默不语。

计五被单独关押,手被反绑,足见右相和弼人府在计五一事,并未因计五是王子找的伴学而有特别之处

“计五那厮又问,是何人雇了我等,小人自然推说不知,说我等只认财货,不问缘由,管他谁雇的人。那厮听了,又往属下这边蹭了过来,低声对属下道,属下所在的槛栏,有一段已经朽坏,可以轻松取下……”蒙间显是饿得狠了,一边说,一边不住口对着手中羊肉大嚼,吃得快了,几乎噎着,拿起案几上的酒猛灌几口,又接着说:

“才说了一半,那厮被守卫提去,说是大人问话。过不多时,又回来和小人搭话,接着说如何才能逃脱。小人问那厮,既然能逃,为何他不逃走,那厮说,他一身功夫都在手上,手被绑住,他哪里都去不了。”

寒嬉压抑住要问计五究竟是何等样人,在自己订婚那日,父兄便在说起计五,谁知才十余天,计氏、寒氏有不少人死在计五手中,父兄也相继死于计五之手。

想到此处,寒嬉悲从中来,强自忍住,问:“然后呢?”

蒙间顿了顿,续道:“那厮对小人说,若是得脱,务请转告来救他那人,尽快救他出去,不然椓刑过后,流放千里,简直生不如死。”

寒嬉冷笑:“他想得倒不错,椓刑至少还留得命在,发配出了王都,从此过后,我却何处寻他!”

第二日审问蒙间,蒙间死口咬定不知是何人出钱要他们来劫圉,弼人府的人竟不动刑,翻来覆去问了几遍,见问不出话,重将蒙间投入圉中。

计五见蒙间来,对蒙间使个眼色,忽然大呼小叫,直喊肚痛,把守卫引入自己槛中,突然关上槛栏,将守卫关在槛中。

蒙间心笑计五痴人,手中却对计五抱拳,一脚踢开朽木,从缺口处钻了出去,一路居然无人阻拦,只在圉门处有二人守着,被蒙间打倒在地,轻松逃脱。

说完这些,蒙间总算吃饱,打了个嗝,又倒了酒,一口喝了,对寒嬉道:“计五说,每日朝食之后,圉中轮值守卫交班,正是守卫最少之时,要小人带话给搭救他的人,说若要再来,且须选好时辰。”

寒嬉听了,闭目思索。良久,抬头问蒙间:“今日白日,弼人府没来人提审你?”

“问了,小人只说是受人之雇,看人眼色行事,其余一概不知。那人又问,雇我等的是何人,小人说便是圉中被他们杀了的。又问我姓氏名谁,我说从厉国来,还未登藉,叫阿全。”

“你应对得很好。”寒嬉说,“这番说辞,可说是滴水不漏,仓促之间,也多亏你急智。”

“若依你,下一步我们该当如何?”寒嬉问蒙间。

蒙间略沉思后,说:“计五那厮可恶,却心思细密,所言无有不中。那厮以为小人是去搭救于他,若圉中未因小人逃脱之事有所改变,要再去圉中杀他,只需计较得当,未尝不可。”

寒嬉喃喃道:“只怕是事有不慎,弄得满盘皆输。”

寒嬉一时犹豫,觉得过于冒险;一时振奋,觉得此事若周密筹划,大有可为,立即便可为父兄报仇。心中犹疑,莫衷一是。她此时心中全无主意,只是隐隐担忧。之前已经出了错着,好险只是丢了一条人命,算不得全盘皆输,若是再陷进去,只怕输得干干净净。

“干干净净,干干净净……”寒嬉喃喃自语,想到干干净净四个字,寒嬉心中一痛,悲从中来。

一家人好好的从寒地来到王都,不过数月间,寒嬉便与父亲、哥哥天人永隔,再不得见。

偏偏此时计五在圉中给自己指了一条道,要自己去诛杀此獠,若不好好把握,只怕再无此良机。

寒嬉对蒙间说:“你还记得圉中地形吗?”

得计五说出圉中交班时间后,蒙间在出逃时尚算从容,仔细认了路,自然记得。

蒙间走到屋外,捡起一块尖石,在院内夯得紧实的地上画了起来,画错了时,又用鞋底抹了,重新再画。

寒嬉着下人叫了先前逃出的三人,对着地上的图,一起回忆。

此时天色渐暗,寒嬉便叫人掌了灯,几个人围着地上图形,如何进,如何出,何人冲杀进去,何人在外接应,何处尤须小心等等,一一计划。

说到天黑,几人觉得该想到的都已想到,着实可行,方才散了。

寒嬉又交待四人:“此事不可不慎,尔等要再三考虑,若有疏漏,现在尚可补救,若动手时节才发现,悔之晚矣!”

四人应了,各自回房。

寒嬉回到房中,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睡着,半夜又从梦中惊醒。梦境渺渺不可记,只记得睁开眼后犹在眼前的那张狰狞的脸,似是从未见过的计五,又似是死在圉中的下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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