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错综复杂的声音，勾勒出一个纸醉金迷的贺州城。
怎么看，都比北城要奢靡挥霍。
沈听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就是她的阿霄拿命保护的城市。
他帮这些人赶走了作乱的凶徒，让这里恢复太平，老百姓们安居乐业，活得逍遥自在。
而她的阿霄呢，却跌入冰冷的江水和污浊的淤泥里。
这不公平！
一股戾气，在沈听晚胸腔里激荡，让她的脸色十分难看。
她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些狭隘。
可她真的没有博爱到，要献祭自己的爱人，去拯救万民！
她不是圣母，做不到慷他人之慨！
马车晃晃悠悠，载着沈听晚来到一处普通的旅馆。
停好后，车夫请沈听晚下车，“夫人，你看这里怎么样，要不，就在这儿歇歇脚？”
他常年跑着脚力，又有一大家子老小要养。
衣食住行自然都是下意识选择最实惠廉价的。
就是不知道里面坐着的这位夫人，能不能受得了。
沈听晚压下心里的那股子恨意，从车里下来，“挺好，你只管去忙你的，如果顺利的话，希望还能坐你的车回城。”
两人就此分开。
马夫选了个下等房歇脚。
沈听晚则选了个普通的房间。
她这趟出来，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回去，自然是俭省节约些的好。
订好房间后，沈听晚才觉得肚子有点饿。
旅馆前面就有堂食的地方，她就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屉包子和一碗鸡蛋汤。
热腾腾的包子很快端过来，包子皮晶莹剔透，看着就很好吃。
冒着热气的鸡蛋汤里还飘着些虾仁和葱花，闻着香气扑鼻。
沈听晚拿起筷子，低头尝了口包子，微微皱眉。
这包子，只是看着好吃而已。
就连卖相不错的鸡蛋汤，也有股子浓浓的腥味。
不过出门在外，填饱肚子就行了，她向来不挑剔的，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身后却响起几个人哑着嗓子的议论声。
“唉，自从这位新督军上台，咱们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喽。”
“谁说不是啊，各种收税，压得咱们连顿酒都吃不起，真怀念以前的老督军。”
“没办法，谁让咱们运气不好，摊上这么个玩意儿呢，听说他不仅贪财，还十分好色，光姨太太就有四个，简直荒唐至极。”
“嘘，小点声，这话要是传出去，你的小命就糟了。”
“要我说啊，这帮人当官的就没个好东西，不，还是有一个的，那个帮咱们赶走山匪和西洋人的，叫什么霄的，啧，多好的人啊，可惜死在了长江里。”
“是啊，要是他来当咱们的督军，该有多好，他那张脸一看就很正派，标准的国泰民安的相貌啊，可惜好人不长命，唉！”
他们的议论声，清晰无比传到了沈听晚的耳朵里。
让她本来就没有什么食欲的胃口，越发没了。
阿霄，你的付出，这里的百姓们是知道的，他们都在念着你呢。
沈听晚的眼里有点雾气。
她觉得，应该是被那碗难喝的鸡蛋汤熏得。
勉强又吃了两口包子，她实在是咽不下去，就准备放下筷子离开。
就在这时，一群士兵骂骂咧咧走了进来。
“去去去，一帮泥腿子，这里也是你们能来的地方？”
“都滚远点，赶紧给我们陈秘书腾地方，你们可没有跟我们陈秘一起吃饭的资格！”
屋里的食客们显然怕极了这群士兵，纷纷去结账离开。
只有沈听晚，不但没走，反而拿起刚放下的筷子。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嚣张跋扈的士兵。
饭馆是开给所有人的，任何人都可以进来吃饭。
士兵们环视一圈，很满意清退了屋里的人。
他们正准备离开，就看到沈听晚还坐在长凳上。
不仅没走，反而慢条斯理吃着小笼包。
带头的士兵沉着脸走过来，“喂，你这个女人是聋子吗？没听到我们陈秘书要过来吃饭，怎么还不滚？”
沈听晚咽下嘴里的东西，这才慢条斯理道，“这里是饭馆，开门迎八方客，人人都可以来。”
“而且我付了钱，还没吃饱，为什么要走？”
“什么？”
那个士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斜着眼打量起沈听晚。
脸生，没在城里见过。
估计是刚来不久的外乡人。
难怪这么蠢，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士兵决定教沈听晚做人，一脚踢翻了她眼前的桌子，然后眼一瞪，“没吃饱也滚，刚才我都说了，陈秘书要来这里吃饭。”
“你们这样的泥腿子，根本没资格跟陈秘吃同桌吃饭。”
他以为自己凶起来，会吓哭沈听晚。
可没想到沈听晚根本没被吓到，甚至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淡然坐在长凳上，连眼神都没变过。
手里的筷子，还夹着已经吃了半个的小笼包。
然后慢悠悠抬起眼眸，看向那名士兵，“饭馆这么大，陈秘书也是跟我一样的人，只长了一张嘴，吃饭也用不了那么多桌子吧。”
士兵急了，眼睛瞪得恨不得吃人，“你这个愚蠢的妇人，看来根本不知道我们陈秘书是督军身边的红人。”
“有眼无珠的蠢货，赶紧滚，小心冲撞到贵人，你小命不保！”
饭馆老板战战兢兢走过来，低声劝起沈听晚，“这位大姐，这顿饭算我请你的，你还是赶紧走吧，那位陈秘书手段了得，不是咱们能得罪的起的。”
沈听晚放下手里的筷子，慢慢站起身。
然后傲然看着那名冲她大吼的士兵，“什么陈秘书新秘书的，我不认识，也不惧怕。”
“不管他是什么身份，都不应该鱼肉这里的百姓。”
“你既然是督军的人，应该比谁都清楚前几个月的贺州是什么样子。”
“这才刚太平几天，就又开始祸害百姓，我看你们的那个督军，不当也罢。”
“混账！我们督军也是你这种妇人能议论的？！”
士兵被怼的气急败坏，伸手掏出别在腰上的短枪。
眼看着枪口就要对准沈听晚，吓得饭馆老板扑通跪在地上，“这位军爷，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跟她一个妇道人家见识。”
“咱们做生意的，可不敢见血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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