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自然是没能找到人。一方面不敢把事情闹大害怕定了亲的那头知道,所以只敢悄悄的找。如今,温家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可用的人力物力都是极少的,又比不上曾经,不少人如今对于温家都算得上是避之不及,所以单独靠一个温家去找,自然是难如登天。找了两三日,总归没个结论,温淑华的父亲气的在书房里头摔杯子摔碗,可是也是无济于事的。
温淑华失踪的消息虽然不能让别人知道,可是却能让自己家里人知道,于是没过几天就传遍了整个温氏一族。温氏的其他人听到这剑士也是一个个的心急,原本正指望着把文淑华嫁过去之后,换取那边的帮助,好让温家有一定的助力,可是万万没想到,如今这个计划的关键人物居然一甩袖子走了,于是温家的其他枝也等不了那么久,得到消息后不出两日就都来到了温家。
温淑华的父亲看着面前乌央央的一群人,只觉得内心烦闷的要命。温太太现在还被锁在屋子里,对于外面的事情自然是不知道的,所以温太太也乐得于自我蒙蔽,每天没事干的时候起来就装模作样的喝两碗药,然后在院子里面打量自己曾经种下的那些花草。其实这些花草不算是自己种的,这些花草都是当初大女儿出嫁之后,小女儿种下的。
也不知道现在温淑华走到哪里了。这么些天过去了,肯定已经出了城门,至于出了城门去了哪边,那自己就不知道了。
温太太刚回来的时候还让人去温淑华的房间里搜过,为的不是别的,只不过是看看那些金银细软还在不在。若是那些东西都不在了,自己这个做母亲的,无论如何都能放下心来。出门在外身边没带着财物那是极其不安全的,偏偏最后搜索的结果,却让自己大失所望。女儿的确是什么都没有带就走了的,只是带走了一身衣裳,还是身上穿着的那一身。
至于女儿手上有没有带什么首饰,那自己就不记得了,大概是带了的吧。虽然温家已经没落了,可是丈夫为了撑住在外面的体面,所以也让女儿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再过去。其实自己心里清楚丈夫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希望着在赏花宴上头,有人看上了自家的女儿,然后娶过去。毕竟这北平城里面的权贵太多了,攀上哪一家都是极好的。
温淑华的父亲这边则显得棘手的多。满家的人都一起坐在大厅里,一个个的都是愁眉不展的样子。辈分高些的此刻已经忍不住开口质问,字里行间只说温淑华的父亲看管不力,怎么好好的人就能在眼皮子底下跑了?如今,女儿跑了事情小,可是这满家的人事情大。
温淑华的父亲自己知道理亏,此刻又见着面前是自己的叔父,于是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只好点头给叔父赔不是。
“这实在算是我的疏忽了,只是我万万也没有想到华二这孩子居然就这么执扭,背着人偷偷的就跑出去了。我前些天也一直派人在找,到现在也一直在找,只是总也没个消息。偏偏咱们也不能到处去贴寻人启事,到时候要是让定了亲的那头知道,咱们的事儿可不就是难办了吗?”
叔父听到这话,只是冷哼一声,坐下来一甩袖子,扭过头去,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我当初就说你是个不如你哥哥的,偏偏你哥哥走的早,若不然如今这家里能轮得到你当家吗?你想想咱们家现在为什么成了这样,还不是因为你,因为你养出了不争气的儿子,拖累了全家。若不然现在谁管你的女儿死活,咱们一群大男人,坐在这里一起去找一个未出阁的小姐,你倒是也不嫌丢人。”
温淑华的父亲纵然此刻心里想为儿子鸣不平,可是却又没有办法说出来,的确是自己的女儿跑了,也的确是自己的儿子闯下了祸事。只不过叔父的话实在是太过于难听,当初人人都说自己比不过哥哥,可是最后仍然是哥哥的身子骨不争气,所以自己是赢家。可是没有想到,后来自己上位之后,居然有如此多的事情落在自己面前,家里的其他房不喜欢自己,所以平日里也少有往来,只怕如今若不是这样大的事情,家里是没有人愿意过来一趟的。
万千种情感在他的脑海中汇聚,只不过最后所说出来的话也不过是自己失职罢了。此刻不是能够讨论得失的时候,自己当初竟然应承下来了家长的位置,自己就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家族。不管如何,这就是自己的使命,这就是自己的任务。
他从上头走下来,站在温家叔父面前,对着叔父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这件事情实在是我的错,可是叔父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难道我心中就是半点不关心家里头的事的吗?我自然比谁都关心家里头的事,祖宗基业要是毁在我手里,只怕我是万死难辞其咎。我无论如何都是温家的人,指望着我就这样子放弃温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如今咱们能找的人都找遍了,只剩下了这一位高官,若不然的话,只好再从别家挑选适龄的女子嫁过去。”
刚说完这话纵然没有抬头看,也都猜到了附近众人都是什么样的神色。这位高官的痞性,大家都是知道的,只不过因为曾经嫁的不是自己的女儿,于是一个两个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帮着过来劝的也不止一家两家。如今,眼看着人家的女儿走了,这祸事要推到自家女儿头上。在座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自然都是一千一万个不乐意。
底下的人犹豫了许久,终于有人率先忍不住开口说话。“这是什么话呢?人家当初指名道姓要的就是你家的女儿,生辰八字也是你家女儿的,聘礼也是给了你家女儿的,如今,咱们要是悄悄的换了人,难免人家心里不高兴,那时候事情才更难办了些。”
“话是如此说,可是说到底,不过是图一个美色。若是送过去的,比我家华儿貌丑,那自然不必说,但是只要找到一个比我家华儿更貌美的送过去,那边自然是喜笑颜开。咱们只要早早的跟那头商量了,那头一拍板,这件事情也就还能成。至于我家华儿我自然也会继续找,什么时候找到了当然带着华儿去列祖列宗跟前跪着请罪。”他说着,又一次向自己的叔父行礼,“还请叔父定夺。看看我说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叔父仍然是不愿意理他,但是此刻也觉得这些话有道理,于是也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答应下来。“这话倒是确实有道理,咱们家适龄的女子不止华儿一个,最美貌的也不是华儿,再找一找估计也不难找到。如今是关乎家族命运的时候,当初人家这边能把华儿送出去,也是人家这边的诚意,你们一个两个的若是为了自家的女儿,就弃了全宗族的命运不顾,那你们才当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底下的众人眼见着叔父都发了话,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说一句。当初能够内翻淡定,只不过是因为送去的不是自己的女儿,而如今眼见着要把自己的女儿送过去,自然没有人心里愿意。可是此刻又没有办法光明正大的出来说自己不想让女儿过去,于是一个两个的在脑海中想了无数逃脱的话。
“若要说美貌,当初咱们家中最美貌的也不是华儿,而是二小姐宁儿。只不过当初那桩婚事也是为了稳固家里的权势,偏偏宁儿无论如何是不愿意给人家做妾的,所以这才跳井自杀了。一个庶女尚且不愿意,我们几个家里头的都是嫡女,估计这要更难办些。”底下有人突然提起了这句话,这意思已经不能更明显了。
当初一个淑女都知道,绝对不会给人做妾,最后逃脱无果,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自杀,而这些人家里头的都是嫡女。嫡女的心气要比庶女高,从小都是娇养着长大的,如今要逼人去那样的地方,若说心里情愿那只怕是睡混了,说的梦话。
此刻无非是威胁。
温淑华的父亲虽然对于温淑华私自出逃的事情极为愤怒,可是看着这些人一个个的嘴脸,心中更觉怒火中烧,索性袖子一甩,两三步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冷眼看着底下的叔伯兄弟们。
“你们既然这样说,那我也没办法了。我如今确实在全力的找华儿,可是究竟跑去了哪里?怎么跑的?咱们半点头绪都没有,又不敢大张旗鼓的找,眼看着婚期就临近了,要是还找不到人,到时候到底要怎么交代?这个家毁在我手里,我的确难辞其咎,可是你们难道就不是这个家族的人了吗?凭什么就只有我的女儿需要为了这个家族牺牲,你们的女儿就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呢。当初你们也是这样对我说的,所以我挑选了我的小女儿过去,而如今已经到了万分紧急的时候,除了从你们家中再挑一个出来,咱们没有别的方法。”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半天没有一个人说话。若不是真正到了不得已的时候,谁愿意把自己娇生惯养的嫡女送去给别人做妾呢?
纪家这边自然不知道温家已经成了如何的景象,也不知道在正厅里面到底是怎样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纪罗绮只知道今天大概温淑华已经走了不知道多远,出城门是早就出了的,只不过听说是没听话,倒是没有一路往北,反而是一路往南去了。
纪罗绮对于温淑华究竟是往南往北倒是不在意,反正接下来的路总归是要自己走的,旁人再怎么样也代替不了。至于往南往北都是人家自己的选择,只要不后悔,哪怕是留在北平城,自己也不说什么。自己已然是仁至义尽,至于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以后的生活是怎么样的,那就都是温淑华的选择了。
此刻纪罗绮正坐在桌子前握着手中的狼毫笔列那几个女夫子布置下来的字,无非是觉得自己平日里总用钢笔疏忽了毛笔,这才闲来无事,给自己安排了一大篇字。
姜阮涟站在一旁研磨,看一会儿手中的墨条,就忍不住的扭过头去看那桌子上的字。
姜阮涟其实到如今也没认得几个字,只不过是些常用字,不至于是睁眼的瞎子罢了。她看着那些字,觉得大概是哪篇古文,古文那类的东西自己素来是没接触过的,不认识也是有的。
纪罗绮原本抄这东西就抄的极其烦闷,正好扭过头看见姜阮涟与自己对上的时候有些无措的眼神,心中突然就来了想法,把毛笔往笔架上一搁,站起身来扶着姜阮涟的肩膀就把人摁在了椅子上。
“你不好好的写字,这是做什么?”姜阮涟一瞬间的惊慌,挣扎着就要站起来,却扭不过纪罗绮,只好坐在椅子上扭身往回看。
纪罗绮却是高兴的笑出来了,把笔拿起来,仔细的蘸了蘸墨,又在砚台旁边刮掉了多余的墨,然后将毛笔递给姜阮涟,自己的手握住对方的手。
“我瞧着小娘对于这篇字是极其感兴趣的左右,我对于这篇文章没什么兴趣,不如我教小娘写一写。我记得我小时候练的字是梅花小楷,只不过是家里人强迫着练的,可其实要我说呢,我更喜欢宋徽宗的瘦金体,只不过家里人不同意。小娘还不知道呢吧,我的瘦金体写的是极好的,比我的梅花小楷写的好多了。不过我梅花小楷也会,簪花小楷也会,就连那些行书草书的都能写一点。曾经我小时候还被说过有颜真卿和王羲之的韵味,只不过我父母觉得这不是好事,所以又逼迫着我回去练我的梅花小楷了。”
纪罗绮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是笑着的,姜阮涟听着却不是这个意思。纵然自己从来不知道颜真卿和王羲之的字是写成什么样的,可是来这个家里这么些年也知道这两位都是赫赫有名的书法家,家里的少爷们的字也都是朝着这两位书法家靠齐的,只不过总是不得章法。纪罗绮在小时候能有过颜真卿和王羲之的风骨,可见对于这件事情是天赋极高的,只不过因为父母所认为的女子不应该是这样,所以无论是宋徽宗的瘦金体也好,还是颜真卿和王羲之也好,最后都比不过一个簪花小凯。
纪罗绮看见怀里的人一句话不说,就知道人准是又想些别的,于是轻轻地甩了甩手里的毛笔,让姜阮涟回过了神。
“算起来我还很少教人写字呢,如今能有我亲自教写字,小娘该感恩戴德,怎么还悄悄的走神呢?曾经也是我疏忽了,只教了小娘认字,倒是没教小娘写字,马上我研究生也毕业了,往后我就教小娘写字了。小娘可得认认真真的学,多少人想要我一副墨宝还不成呢。”
纪罗绮说到后头连尾音都上扬,像是想起什么极其高兴的事情。姜阮涟也被逗笑,从悲伤的情绪中回过神来,也顾不得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究竟有多高的温度,只是聚精会神的盯着自己手里头的毛笔尖。那毛笔尖的毛被墨水聚拢在一起,尖尖的地方碰到纸张,顿时就是一道墨痕。
姜阮涟突然说道:“谁家洗砚池边树,朵朵花开淡墨痕。”
“嗯?”纪罗绮被声音叫住,顿了一下,而后又立马笑出来,“小娘倒真是长进了,曾经怕是什么都不知道,如今居然也能脱口就来了。可见我教小娘的这么些年没白教,这么些年过去,小娘也算是有些书香气。”
姜阮涟被夸的不好意思,心中责怪自己怎么随便张口就说。“没有的事,我不过是突然想到了,哪里就配得上你们说的书香气呢?若要说书香气,我瞧着九少奶奶倒真是个有书香气的,虽说性子是泼辣了一些,可是要是论文采,只怕是不输任何人呢。”
“你倒是看的通透。安家从来不限制两个女儿读书,书香门第的小姐自然出来的也是书香,你就看看那安家的大小姐,学的是化学,不但把外头的的玩意儿搞得好,咱们里头的东西也是半点没落下。对比之下,咱们家这个二小姐还是有些逊色的。”
纪罗绮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姜阮涟的手在纸上写字,无非是女夫子交过来的任务,接着自己刚刚写的往下写。
姜阮涟一边用心感受着笔尖的转动,一边看着那些字,又不知道这究竟是哪篇文章,于是忍不住的开口问。
“《长门赋》。”纪罗绮回答道,语气中颇为不屑,“也不知道女夫子是怎么想的,曾经从来没布置过这篇文章。你不知道吧,以前女夫子真正想让我练字的时候,练的可都是《上林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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