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柏琛那边这次似乎真的遇到了急事,这两天在家里头偶尔也能听到来来往往的人们说起那边。那边该是彻底完了。从1932年开始,被建立了一个所谓的地方,后来虽然又苟延残喘的,仍然有局部势力反抗了这么几年。不过如今看来,那些局部势力也大多都被消磨殆尽。如今那边彻底成了别人的地方,说着还是还是原来的人在,可实际上早已不是原先的原来的人,只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如今实际上掌权的究竟是谁,大家心里心知肚明,于是谁也不去过多的议论。
纪太爷身子骨还是不好,前两年的时候就听到过那头的消息,却也没什么表示。他总觉得原来的人是该会回来的,毕竟延续了那么多年的制度,哪里就能这样子被几个乌合之众轻轻松松的就搞垮了呢?只不过他也并不认为那头所建立的那些才是对的,他任然认为自己是清朝人,可那到底也是清朝的地方,而那边的大片土地也不能就让别人白占了去。虽然嘴上说着还是清朝的,可实际上早就不是了,若不然也不至于这么三四年过去了,都还在这边等着。
纪太爷今日身子骨难得的有些舒服。纪罗绮早晨起来之后披了一件外套,又让底下梳妆的侍女仔仔细细的给自己穿戴整齐了,想着今日左右无事在家里头闲逛,也是没什么意思的。家里头的人是越来越少了,这两年家里头总出事,也不知是不是个好兆头。总归大概不是个好兆头的。毕竟在家里的长辈们看来,最近家里头这两年的事情实在是多了些离家出走的,离家出走英年早逝的英年早逝,如今又闹出来一个上道观的,这样大族人家偏偏惹出来这么多的祸端在家里头看来实在是大大的不幸。
纪罗绮倒是不大在意这些,这个家族左右也早已是烂透了的,且不说那些抽大烟或者是吃白面的,就说那些闲来无事干,喜欢逛秦楼楚馆看戏养娈童的,早就已经是让人无话可说了。之前也隐晦的说过一两句,只不过被对方满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只说家里有的是金山银山就算是这地方完了,家里头也不会完,左右不过是几个钱罢了,家里头何时缺过那几个钱呢?
纪罗绮见对方如此执拗,也就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随意跟对方攀扯了两句,不愿意起冲突,便又起身离开。这个家里早就已经是从外烂到里头的。且不说别的,就说前两天有人过来求取老太太身边的丫头,只说老太太身边的丫头最是好的,想着纳妾与其去外面买,还不如自己家里头的放心左右老太太房里的丫头,年岁也算不得多大,况且又是老太太一手调教的娶回去当姨娘,必然也不会亏待了。
纪罗绮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正坐在姜阮涟屋子里的书桌上头写教案,当初因为去当英文教员的事情,家里头明里暗里说过不少话,若不是自己一手顶着压力,这怕是一个贵族小姐去当英文教员,早就让别人笑掉了大牙。如今好说歹说算是自己的工作,保住了,只是这个家里对自己不满的人却是多的不能再多话里说来说去的,也只不过是说自己一个贵族小姐放下面子里子去当什么教职工,且不说自己的面子,能不能过得去,只说家里的面子都被自己丢光了。
纪罗绮当时听着这话颇为不屑,说什么家里的面子被自己丢光了,可实际上家里的面子哪里需要自己来丢,但说自己那些不得体的亲戚们就早已经把这个家里的面子丢的所剩无几,至于自己倒是新时代新改革还有了错了。
姜阮涟不大了解这些情况,只闻言宽慰着说消消气罢了,别人不知道你的宏图壮志,我如何是不知道的呢?无论如何,总还有我陪着你,不必去听他们的。纪罗绮听到这话就舒心了不少,笑了笑,把人的一只手捉起来,放在嘴边蹭了蹭,想亲下去,终究是没有下那个口,扭头一看姜阮涟脸颊上已经有了几分绯红。她觉得心情大好,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挑了一下人的下巴,眼见着人的头更低下去,几分一双眼睛看向自己,又低下去,欲拒还迎的,真是让人看不透彻。
说起来,这房里的书桌还是后来添置的。纪罗绮总喜欢在这个屋子里头写教案,倒是在炕上头,也是有桌子的,只不过总觉得怕在桌子上面,写字不大舒服,况且要写的又不是一个小数目,于是自然有就发了愁。她原本想着找内裤那边再要一张书桌过来,只说是姨娘闲来无事看诗集要的,后来一想又太过于张扬,原本正想着正当的理由,却不曾想一日下工回来之后却看见已经有桌子摆在这里。
姜阮涟当时正笑着让人往上面摆笔墨纸砚,文房四宝之类的东西,或许是闲着不够好看,又在书桌的东北角上面摆了一只青樽的琉璃花瓶。花瓶里头的花自然是随机的,无非是今日花房那边送来哪枝花,或者是这几日里园子里头哪些花开的好,便找人去采摘了,回来闲来无事的时候在屋子里面用心的将花摆好了,倒是瞧着别有一番韵味。
纪罗绮一进门就笑出来。“当真是难为小娘有心了,知道我在那桌子上头趴着写字不舒服,专程找内库的人要了这么一张桌子来。不过话说起来,库房那边的人最是难缠的,平日里头也惯是会干些拜高踩低的事情,听说前两天陈喜儿那边去找个东西被库房那边还给回绝,回来了只说是那东西四婶娘要的,所以陈姨娘要不到。”
姜阮涟听到这话,站直了身子,回过身来,一边又扭头看了一眼桌子上面的布置,一边挥挥手,让人下去倒茶和准备点心过来。两人一道在桌子边上坐了,一人扶着一只椅子把手,两个人倒是挨得近一些。
“你瞧瞧你这话说的,我又跟陈姨娘不一样。陈姨娘是四姥爷恩宠的自然那四太太心里就不大高兴,所以两个人平日里针锋相对也是有的,至于我,你父亲又不常来我这边,无非是逢年过节,想起我来送些礼罢了。况且呀,我听说你父亲又要给你再娶进来一门小娘呢?你母亲呢?自然不会为难我,平日你母亲对我也算是好的,我不过是去要一张桌子罢了。况且你母亲知道之后也没说什么,只说倒是疏忽了我这面一直也没张桌子,所以呀,专门挑了个紫檀木的,让人给我送过来了。我刚刚闻了,果然还泛着香气呢。”
纪罗绮听到中间眉头就皱了一下,只不过碍着姜阮涟不好表现的太为明显,但仍然是往前凑了几分。
“姨娘,这话从哪听来?父亲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倒是还要再娶个姨娘进门的?当初父亲要娶你进门,我就不大高兴,他都那样老了,可是你才这么年轻,我算算姨娘比我还小着一段日子,怎么偏偏父亲又要娶一个新的进来?”
姜阮涟也压低了声音,说道:“哎呦,我也正想呢,还是前两天听院子里头的人告诉我的。大概你母亲那边也知道了,你有空若是好奇,不如去问一问,你问我总不如问你母亲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倒是听说了一些,只说这回娶进来的似乎是哪个家族的小姐,大概是说家里头实在是生计不太好了,虽说外头还维持着面子,可是那里子就快撑不住了,所以这才想着嫁到咱们家里头来。”
“这……”纪罗绮愣了一下,叹了一口气,正巧外头丫头端进了茶点来,于是两人也就都暂时闭了嘴。
紫嫣自然也知道新的姨太太的事情,虽说知道自家姨太太有小姐照顾着,可是心中却还是替自家姨太太抱不平。明明是一等一的容貌,又是一等一的兴起,偏偏姥爷总是不爱到这头来,于是人人都说姨太太是仗着小姐活着的,至于姥爷对姨太太根本就是不屑一顾。紫嫣倒是心里为自家姨太太鸣不平,可是瞧见姨太太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于是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叹一口气说姨太太是糊涂。只不过这些话也就是随口说说,紫嫣倒也从来没想着让自家姨太太去争什么荣宠。
毕竟大太太不是四太太,若是跟四太太斗,尚且能有几分胜算,可若是大太太,只怕自家姨太太,并未能有个好果子吃。左右现在能有四小姐护着,至于姥爷来不来,本身也就是些无所谓的事情。若要说这一辈子靠男人,那倒真是靠不住的。
跟着一起进来的丫头行了个礼,退了出去,紫嫣安静的站在一旁,低着头不说话。
纪罗绮问道:“可知道是哪一家的小姐?”
姜阮涟端着茶杯摇了摇头,垂下眼帘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只听说是城南那边的。只不过城南那边人家多的很,我也不知道哪边是没落贵族的,只不过我听说这次要过来的,算是个书香门第,家里从前又当过官,只不过是世代清流人家,所以跟家里其他人还是有些不一样。”
纪罗绮听到这里,冷哼了一声,放下茶杯说道:“清流人家。谁家清流?人家是这个样子的,清流人家哪有到了解决不了家里的事情,就要卖女儿的地步呢。说着是把女儿嫁过来,可实际上还不是把女儿卖过来,用女儿的终身大事去换取家里的稳固,可是现在乱哄哄的人人自危,真以为嫁过来就能好了,我们家又能好个几日呢?”
姜阮涟听到这话,立马左右看了看,大惊失色的伸出一只手去捂在纪罗绮嘴跟前,快速的比了个虚的手势。她又立马朝周围看了看眼,见着仍然只有紫嫣一个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姜阮涟皱着眉头说道:“哎呦呦,你瞧瞧你说的是些什么胡话?这些话哪是能乱说的。现在家里乱哄哄的,且不说你爷爷奶奶那面就说你父母,你父亲最近倒是确实动了这个心思,大太太那边倒不知道点没点头,只不过我瞧着大太太不像是介意这些的,若是不介意,大概点头也就是最近的事儿。到时候人家嫁进来,可就也是你小娘。况且你乱说这些话,让别人抓了把柄去这家里头,我也看明白了,瞧这其乐融融的背地里,一个个不知道想着什么呢,你这样子做可不就是引火烧身吗?”
纪罗绮闭了嘴不说话,心里却暗暗的思量。两人没有再提这个话题,姜阮涟有意的把话题绕到一边去,又随口说了几句,便催促着对方去砚台上写字了。她自然也跟在一旁,让人拿了墨过来,亲自帮着研墨。纪罗绮原本也是不喜欢用毛笔写字的,只觉得毛笔写字实在不如钢笔来的快,只不过眼瞧着人已经站在自己旁边帮着研磨,于是也不介意红袖添香,这样的好事索性让人拿了纸来练了几幅毛笔字。
姜阮涟一边研磨一边凑过去瞧了两眼,笑着说道:“我倒是极少见你写软笔,不知道你的软笔写的这样好,我瞧着你这当真是极好,不知道你能不能也为我写一幅,我就挂在这屋子里头。”姜阮涟说着指了指旁边的一处空地,“我让人裱起来就挂在我的屋子那儿,好不好?”
纪罗绮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笑着点点头:“当然是好了。你既然开口了,我就断然没有拒绝的理由,等着吧,我今儿写了回去,让人给你裱起来,明儿了就让人给你送过来。到时候我专门让人过来给你挂,那梯子高你屋子里头又多是女仆,难免是有不周到的。”
姜阮涟听到这话,不由得笑出来,说道:“到当真是四小姐考虑的周全,那我就多谢了四小姐了。”
纪罗绮笑了笑,仍然低下头,自顾自的写字。
到了回了房中纪罗绮心里仍然惦记着家里要再来一个小娘的事情。她听到小娘两字的时候就想起来当初姜阮涟嫁进来的时候。大概是因为乡下丫头不受重视,虽说也是为了给家里头充场面,所以仍然是声势浩大的抬进来了,只不过那妾室茶都是第二天早晨候补的,也没有什么太好的规程,就连父亲也都还在外面拜堂,只不过是自己一个人走了个流程。想来当年,自己也实在是年岁小了些,心细也鲁莽,也不知道那么多的规矩,想着父亲娶了个姨娘回来,于是冒冒失失的就进了姨娘房里头。
如今看来,很难说是巧还是不巧。若说自己那天没有进那屋子里头,只怕自己这守规矩的小娘要一夜盖着那红盖头一夜坐在床上不动。而后第二天传出去,据说新娘子晚上的红盖头都没揭下来,小娘在这家中又如何自处?想起来也果然是的。新婚当夜新郎子不在拜堂的时候,又并没有跟新郎官一起切视察,是后来候补的,连父亲都是很后来一段时间才回来的。
这家里头最是利益错综复杂,突然进来一个身后没有各种背景的乡下丫头,家里人只怕背后也没少议论。姜阮涟那段日子又是如何的难过呢?
只怕是走到哪里都少不了背后指指点点,就连家里头的下人也能够随意的编排两句,虽说自然有人管着些,可是谁又愿意真心的去管这些事情呢?纪罗绮想到这里,就不愿意再往下想。纵然有纪罗绮的庇护,姜阮涟在这家中的日子也从来算不上是容易的。
至于要新来的小娘,若是非要进门的话,自己自然也是无可奈何,这左右都是父亲的事情,自己总不好干扰了父亲的事。只是总觉得这是极其不对的,女子的婚姻若不能自由选择,嫁与不嫁也就罢了,至少也该是选一选,究竟要嫁个什么样的人?谁也不是生来就卑贱的,明明都能做了外头的镇头娘子,虽说家境是清寒了一些,可是好歹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都是平平白白的好人,谁又愿意甘心就低人一等当了小呢?
更何况又是书香门第清流世家出来的小姐,小时候不一定受过什么样的教育,如今一朝被送过来,只说是给一个年纪能当上自己父亲还绰绰有余的老男人做了妾。虽说父亲大概不会过多的为难,这位小姐可是又何必置于如此境地呢?只恨如今家中没有未成婚的弟弟,只不过只怕若是有弟弟家道中落的清流,人家这家中也未必有人能看得上,若非要嫁,也只能嫁到旁枝去。但旁支终归是比不上主家的。
纪罗绮坐在原地思绪就乱飘,北栀瞧这自家小姐心不在焉的样子,在外头送走了过来通信的翡翠,近来伸手在纪罗绮跟前晃了晃。
“小姐,快别发呆了,大太太叫您过去呢,说是有事商量,咱们快些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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