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了脚步声。
睁开眼，却见郑瑜裴正抱着几条肥胖的鲤鱼走来，放在元鲤鲤的跟前。
元鲤鲤瞪圆了眼睛。
她不敢置信看着郑瑜裴：“哥，这是你抓的？”
“嗯，是我抓的。”郑瑜裴道。
“你瞧瞧这些够不够，不够的话，我们再捉。”
他满脸认真，似乎很乐意。
元鲤鲤呆愣愣看着这些。
鲤鱼不怕人。
它们在河里游泳、嬉戏、玩闹。
元鲤鲤曾经看过它们，知晓它们长什么样子。
郑瑜裴怀里抱着的几条鲤鱼，全部都是元鲤鲤的样子。
“......”
元鲤鲤的眼睛发酸，鼻子一阵阵刺痛。
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原来，她的家人都记忆犹新。
她是元鲤鱼，不是鲤鱼精。
她是人类的时候，郑瑜裴也是这般温柔体贴。
她从小就羡慕人家有父母的疼爱。
她一直努力修炼。
可惜她资质平庸，一路上磕磕绊绊，始终没办法幻化人形，只得一次次变小，慢慢适应。
她的修行不顺利。
她不愿意再变小，所以她选择做人，希望自己能像人一样，不再需要变成小鲤鲤。
“哥哥，咱们走吧。”元鲤鲤对郑瑜裴道。
“这些鲤鱼我也要不了。”
郑瑜裴皱了下眉头。
元鲤鲤看他，继续哀求道：“哥哥，我不想再变小了。
你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去一个没有鱼的地方，我们永远都不回来了。”
郑瑜裴沉吟。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元鲤鲤不肯说实话。
这件事，若不弄清楚，郑瑜裴心里始终不安稳。
“你不是鱼，怎么能养鱼？”郑瑜裴道。
“鲤鱼是海洋的神灵，不能入陆，你不懂。
你再这样下去，只怕是要丢命的。”
“我是人。”元鲤鲤道。
“不信，我现在给你看看！”
说罢，她抬起胳膊，让郑瑜裴看。
郑瑜裴定睛看她。
元鲤鲤手臂纤细，皮肤白皙如雪，透出粉润色泽。
胳膊上的肌肤，并没有鳞片。
郑瑜裴愣住了。
他仔细观察她的胳膊，仍是没发现鳞片。
郑瑜裴又看向她另外一只胳膊。
他依旧没看到鳞片。
元鲤鲤的两只胳膊，都是这般，毫无鳞甲覆盖。
这个发现令郑瑜裴浑身一凛。
“你是人……”郑瑜裴喃喃说道。
“你是谁？”
“我是谁？”元鲤鲤茫然。
“我是鱼。
你忘了吗？”
她的确是鱼。
郑瑜裴又仔仔细细看了她两遍。
他不由想起当初，她刚刚化作了人，还是只小鱼，就跟他撒娇，让他带她去玩耍。
那个时候，她是真的纯粹、简单。
郑瑜裴心中的疑虑消散。
他蹲下身子，摸了摸元鲤鲤的脑袋，语气温柔：“既然你叫我‘哥哥’，我就照顾你，你乖乖在这里住着，哪里也别乱跑。
我先忙了。”
元鲤鲤乖巧点头。
郑瑜裴又嘱咐她一句“等我”。
他转身要走，却又回首，问元鲤鲤：“你是什么品种的鲤鱼？”
元鲤鲤低头。
她不想告诉他自己的真名。
郑瑜裴也许并非人类，他对她没有敌意，但是他对人类充满了防备，包括人类的妖怪，郑瑜裴也会格外堤防的。
“我是金乌鲤。”她老实答道。
“很厉害，能飞的鲤鱼。”
“哦？”郑瑜裴惊讶看着她，目光里带着几分打量。
他想了想，又问：“你怎么会飞的？你的父亲呢，他是人还是仙？”
“他是人。”元鲤鲤道。
“我的父亲，在我七岁的时候就离开我了，不知所踪。
他走的时候很伤心，还把我托付给他的兄弟。
他们对我挺好的。
只是，他们总想我快点长大，想我嫁给别人，好给他们添孙子或者孙女。
我不愿意。
我不要离开他们。
我要守着他们。”她认真告诉郑瑜裴。
郑瑜裴的神色有点复杂。
他看着她，久久不言。
最终，他微叹了口气，轻轻抚摸她的额头。
“你还小，不明白。”郑瑜裴道。
他收拾了那几尾鱼，准备带走。
他又叮嘱了元鲤鲤几句话，才转身离开了鱼塘，骑马去镇子上买肉。
他走后，元鲤鲤一人躺在鱼塘边缘，望着湛蓝晴空。
她在鱼塘上铺了草席，躺了下去。
凉爽惬意。
她伸手拨了拨水，发现水底还有小鱼游来游去，顿时兴奋起来。
小鱼们很快聚拢过来，围绕着她。
她用手指逗鱼，小鱼在她掌心跳舞。
她开心极了。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
那时候，她还在水族馆里，每日被训练着学习。
有次，她偷懒，躲到池塘边睡觉。
她梦到了她的父亲。
她的父亲是个很威严的人，他站在她的床边，对她说：“你已经二十九岁了，不是五六岁的小孩子，你不能一直躲懒。”
她说：“我不要。”
于是她被父亲拎起来，丢进水缸里，让她学游泳。
水缸很深，淹到了她脖颈。
她拼命挣扎，结果差点溺死了。
幸亏她的父亲及时赶来，救了她。
元鲤鲤记得清清楚楚。
她被放在岸边时，父亲拿了药瓶给她，让她吃了药丸，再泡澡驱寒。
她当场晕厥过去。
醒来之后，她发高烧，整日昏迷不醒。
父亲请了大夫过来给她瞧病。
大夫说，她的内脏被呛坏了。
她醒过来的时候，郑瑜裴坐在床边守着她。
她见郑瑜裴憔悴了一圈，脸颊瘦削，忍不住抱怨：“哥哥，你为何这般瘦，我都抱不动你了。”
郑瑜裴失笑。
她的身子骨，比普通小孩子强壮些。
她的内脏都破损了，不仅仅是感冒发热，还需要休养一阵子。
这一阵子，元鲤鲤就留在了镇子里。
郑瑜裴每天都陪伴着她。
他对元鲤鲤很耐心，也不逼迫她做任何事，甚至不曾提起过她父亲。
这天傍晚，元鲤鲤睡了一觉，突然肚子痛。
郑瑜裴发现了她的异常，立马把大夫请来。
元鲤鲤被送到了附近的山洞。
山洞里有条河，河边种植了很多莲藕。
这些莲藕都很粗，一节节的，足够元鲤鲤吃上半月了。
她喝了水，肚子稍微舒服了些。
她又饿了。
她想吃鱼。
她不停喊郑瑜裴：“哥哥，我要吃鱼！我要吃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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