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卧榻旁边站了一名医官，正在诊脉。
郑瑾珏的父亲也在场，焦虑等待结果。
见他来，郑瑾珏的父亲郑瑾瑞和母亲陈氏都迎了上去。
“瑜裴，你怎么也来了？”陈氏道。
郑瑜裴满目凄惶。
他跪下：“父亲，母亲的病……”
“别哭！”陈氏训斥他。
“哭丧啊，你母亲的病没什么大碍。
我已经请了大夫来。”
郑瑾珏也道：“瑜裴，你别着急，母亲的病，不算什么大病。”
老太太却睁开了眼睛，喊儿子：“老大，快扶瑜裴起来，让他坐到我身边来，别冻着了。
瑜裴还小，抵挡不住风寒。”
郑瑾瑞搀扶起了儿子。
老夫人握住了他冰凉的手，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迟早是这一遭……”
郑瑾珏的眼底闪烁着痛苦。
他跪到了老夫人的面前。
老夫人拍拍他的手背：“我这辈子，只盼着你和瑜裴平平顺顺。
你瞧瞧，我这个当婆婆的，偏偏就不是个享福的命。
瑜裴娶的妻子，是个孤魂野鬼……我怕是熬不久了，你好好照顾她。”
郑瑾瑞眼眶泛红。
郑瑾琇和陈氏也忍不住落泪。
老夫人说完了话，就闭上了眼睛休息。
郑瑾珏守在她身边，一言未发，任由老夫人睡觉。
半晌，老太太悠悠转醒。
她伸了伸胳膊，想翻个身，无奈浑身乏力。
她咳嗽了几声。
“母亲。”陈氏上前，帮母亲掖好了被角。
“您要保重。”
老夫人的视线落在陈氏的腹部，神色复杂。
“我的儿，母亲对不住你啊。”老夫人道。
“瑜裴娶了你，母亲才安心。”
郑瑾珏道：“母亲，您别说了。
瑜裴会孝顺您的。”
陈氏眼眶湿润。
老夫人拉住了她的手：“瑜裴，你不用害怕。
咱们家不会倒的，母亲还等着抱孙子呢。”
说到这个，陈氏也哽咽了，伏在老夫人身边。
丫鬟拿了帕子，替老夫人擦拭嘴唇。
郑瑜裴的表情凝滞在脸上。
“瑜裴，我们走吧。”郑瑾珏轻声对他说。
“我再看看祖母。”郑瑜裴低声道。
老夫人看着郑瑜裴的模样，叹气摇摇头，道：“瑜裴啊，你不是想去北直隶念书吗？你若是去北直隶，我把你留在盛京，如何？你二哥也该考试了。”
郑瑜裴愣住了，不解问：“母亲，二哥不是还在家学习吗？”
“你二哥不去念了，跟你一起去江南。”老夫人笑道。
郑瑜裴错愕。
他从来没想过，老夫人会把他支出盛京。
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郑瑾珏心中惊涛骇浪。
他知道老夫人要干嘛了。
郑家现在势单力薄，老太太又病了，唯独剩下三房还能撑起整个家族。
老夫人这是想趁机夺权。
他心里沉甸甸的。
郑瑾珏突然不想再陪老夫人玩了。
“……母亲，你先好好养病，我明日再来探望你。”郑瑾珏对老夫人道。
老夫人道：“你不肯去北直隶，是舍不得你大姐姐吗？”
“大姐姐已经有了归宿，母亲不用操心。”郑瑾珏淡淡道，然后带着郑瑜裴离开。
他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脸上的笑容褪尽。
他一言不发坐了许久。
郑瑾瑜也跟他坐着，一动不动。
“你要跟我去北直隶吗？”郑瑾珏问他。
“瑜裴？”
“嗯？”郑瑜裴抬眸，看向了他。
“去北直隶？我去做什么？我又不是科举的料子。”
郑瑾珏道：“母亲想让我们兄弟分开，给你挑选个妻子。
我不愿意。”
郑瑜裴的瞳仁收紧。
“……母亲想做什么？”片刻之后，他喃喃道，眼底露出些迷茫。
郑瑾珏道：“她想借助二叔的手，把咱们赶出去。
她怕大伯死后，郑家没个顶梁柱，所以想让我远嫁。
我不愿意。”
郑瑜裴的拳头攥紧了。
“……你别多想。
母亲虽然不疼我，却疼爱你。
况且，她病了。
我不忍拒绝。”郑瑾珏又道。
“你若是愿意去江宁书院读书，母亲会很高兴。”
郑瑜裴的脸白了下，随即恢复常态，他笑道：“那是自然的，大哥和母亲，都希望我读书识字。
既然母亲有此心愿，我怎么能不满足她？我愿意跟大哥去北直隶，读书习文。”
郑瑾珏笑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不过我们需要计划。”
郑瑜裴道：“好。”
他们俩谈论着，似乎把方才老夫人的话抛诸脑后了。
老夫人在床上听了全程，也没吭声。
她不插手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纠葛。
等他们俩出了门，老夫人的丫鬟玉屏问道：“老夫人，二爷他们……”
老夫人阖眼：“随便他们吧。”
丫鬟不敢再劝。
郑瑜裴要去北直隶了，这件事郑瑾珏和郑瑜裴商量了两天，定了下来，并告诉了老夫人。
于是，老夫人吩咐管事妈妈，把郑家所有铺子、田地全部清点一遍，存银子。
除此之外，郑家其他房头的人，每人都有份。
众人皆喜极而泣。
这种场景，元鲤鲤见怪不怪了。
她也不理睬这些琐碎的小事。
她继续和郑瑾珏厮混。
郑瑾珏也不再像从前，一有空就往外跑。
他整天在屋子里看书写字，甚至连老夫人的药也不喝，非常乖巧。
郑家众人越发相信郑瑾珏疯魔了。
老夫人则越来越精神了，偶然咳血，但不严重。
郑瑾琮也渐渐放松了警惕。
他依旧怀疑郑瑾珏。
可是郑瑾珏的确没什么动静。
他不出去打猎，就呆在家里读书。
这日，元鲤鲤闲暇了，正式拜访了老夫人。
“娘。”她给老夫人行礼。
老夫人慈眉善目，拉了她起来。
她摸了摸元鲤鲤的额头。
“好了，退热了。”老夫人笑道。
“这次是真的病了吧。”
元鲤鲤微笑。
她的目光扫过了屋内站立的仆妇。
“这位妈妈，劳烦你通传一声，我找郑瑾珏。”她道。
仆妇犹豫了下，转身就走。
片刻功夫，她领着一名青年回来了。
青年穿了件浅绿色长衫，身材修长挺拔，面冠如玉。
他的五官俊美秀丽，只是眉宇有几分凌厉。
元鲤鲤微讶。
他果然是郑瑾珏。
“娘，我今晚去看望祖母。
明早我再回来。”郑瑾珏温柔对老夫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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