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殷河书啊,都什么时候了,还争风吃醋。
我拿他没法子的叹气,认真安排工作:“你当然也有活要忙啊!”
我拿起桌上的招魄铃,塞他手里使唤他:
“你站在这,对着事故地的方向,摇一下铃铛,喊一次锦书的名字,记得要把生辰八字一并喊出来,这样本地的土地爷才知道你叫的是哪个殷锦书,才会帮你找锦书的魄。
魄和魂不一样,刚离体的魂虽然精神恍惚但至少隐约能认识最亲近最在意的人,魄是人的喜怒哀乐所化,是完全没有自我意识的,魄会散在死亡地附近,好在今晚没风,魄不会被吹得太远,大抵也在事发地周围徘徊。
魄胆小,所以从现在开始,附近不能有任何生人出现,你得有耐心,至少要叫两个小时才能把锦书飞走的魄全都喊回来。我去给你准备润喉的茶水,你做好心理建设,等会儿我们都要打持久战!”
殷河书这才满意接下任务:“好!”
入夜,殷河书摇着铃铛,声声喊着锦书的名字。
我望着院子里那只垂下二十三片白布条的引魂幡,再次掐算了一遍。
锦书确实命不该绝,之所以遭遇飞来横祸,是因为段凤臣……
而我有胆子给锦书用起死回生之术,也是仗着锦书阳寿未尽且这丫头曾在本地城隍庙做过好事,城隍爷功德簿上记了她一笔,因此老天爷给了一次争取的机会。
只要我法力够用,就能让锦书活过来……即便我不行,还有长烬,锦书是长烬的妹妹,长烬出手肯定万无一失。
长烬、可是我师父。
喊了将近一个半小时,锦书流落在外的那五只魄终于找到了回家路,五种颜色的灵光纷纷从四面涌回来,相继砸进了锦书的冰棺,融入了锦书的肉体——
我见状利落的化符施展封印术,将那五只魄牢牢锁进锦书肉身中,同还在叫锦书名字的殷河书交代:“魄回来了,河书,稻草,手套。”
殷河书放下招魄铃,忙把早就准备好的干稻草搬过来,另从口袋里掏出一次性医用厚手套,递给我:“要口罩吗?”
我摇摇头,先将手套戴好,屏住呼吸,推开玻璃棺盖,“你再去帮我取针线,线要透明的鱼线,针要缝棉被的那种大粗针,越长越好!”
殷河书嗯了声,匆忙去找东西。
我憋了一口气,咬紧牙关硬着头皮伸手把锦书的内脏塞回腹腔里……
然后一把一把地往锦书腹中塞稻草。
犹记三年前,我从五阳观藏书阁里翻出了一本古代秘书,书上记载的就有以稻草填充人皮之法。
我将这本书捧到长烬面前,拉着长烬袖子问他怎样使用,他说古往今来以稻草填充人皮的使用范围很广,可以用来给妖物塑肉身,也可以用来给普通人扎替身,做活死人。
然民间最常用在、起死回生之上。
譬如有的人命不该绝阳寿未尽却忽遭横祸,魂魄虽离体但尚有转圜余地,可肉身却自然腐坏,或不小心受了损,遭了火焚或被外力创伤,导致尸身不全,则可用此法修补尸体,供神魂复位。
没想到当年因为好奇学的这个法子,竟会用在锦书身上……
稻草一把一把填进锦书的腹腔,撑起锦书的腹部,殷河书脸色怪异的回来我身畔。
我抬手吩咐殷河书:“针线!”
殷河书捂着口鼻,立即将穿好鱼线的粗针送到我手里,不放心的问:“这样,能成吗?你把稻草塞进我妹妹的身体里,我妹妹以后肚子里岂不是全是稻草……舒服吗?”
我尴尬皱眉,憋着一口气压沉声解释:“魂魄归体后我自然有办法让这些稻草变成血肉,怎么可能让锦书一辈子装着满肚子稻草生活。”
“那就好。”殷河书被眼前的血腥场面给惊得几度想作呕,有些承受不住的下意识别过头:“大、大嫂,你一个女人,怎么做这种活做得如此、顺手。”
我顿了顿,看着手底被缝了一半的尸身,克制住头皮发麻也想吐的冲动,强咬牙关继续手上动作:
“这不是和缝衣服差不多吗?都是针线活。我缝得不好,但等锦书醒来,这些鱼线与缝痕就会自动消失。而且……”
视线下移,落在锦书已经被轧烂的下半身,我头更疼了,这工作量巨大啊!
“这才哪到哪?缝合腹腔填充内脏,再后面就是给她修复断骨,还要帮她缠好双腿。”我将鱼线打了个结,用剪刀剪断。
尔后闭眼,心一横,把手伸向锦书血淋淋的双腿。
掌中暗暗聚起灵力,一寸一寸,去将她腿上碎骨捏正复位……
血肉挤压成一滩的触感黏糊糊的,像极了小时候过年家里炸丸子时绞出来的肉馅,捏得我全身直起鸡皮疙瘩。
殷河书终究还是被刺鼻的血腥味给熏得临阵脱逃跑去墙根扶着墙面疯狂呕吐了。
好在我会闭气功……否则估摸早就战损当场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我总算是对齐了锦书双腿的无数片碎骨。
且用稻草裹好了锦书的双腿,用白布将锦书两条腿缠回了原样。
殷河书这个没出息的直到我将善后工作全部处理完,才怂气的回到冰棺前。
默默朝我竖起大拇指,难得夸我一回:“大嫂你、确实有本事,是个狠人。”
想了想,又好奇问:“你当初不会也是这么治殷长烬的吧?”
我啊了声,赶忙解释:
“当、当然不是啊!你大哥当初出车祸只是受了内伤,伤到了五脏六腑,还没到开膛破肚的地步。我见到你大哥的时候,你大哥只是单纯的没有生机呼吸微弱,体表是没有任何伤痕的,用不上稻草填充。”
殷河书半信半疑,“哦。”
我打量着锦书被缠好的一双腿,蹙眉犹豫:“嗳河书你说,锦书的右腿是不是粗了点,怎么看起来和左腿不太一样呢,我要不然再把锦书的右腿勒紧些?”
殷河书:“……”
见我真要去动锦书的腿,殷河书脸一黑,立即抓住我无奈阻止:“你看花眼了,右腿没有很粗。你好不容易才把她双腿缠好,再解开万一缠得更不对称了呢?”
这倒是、真有可能,毕竟每次用布条裹缠的力气都不是一样大……手工做出来的泥人双腿双臂还有偏差呢,想完全缠成一样粗细,除非是机器。
再仔细检查一遍,发现误差也不大,反正这些布条后面都是要解开的,这种时候就大可不必太追求完美了。
十点半,院子大门被人从外推开。
段凤臣终于手捧米碗长香,一路徒步将锦书的魂带回来了。
明月高挂,段凤臣红着双眼嘴里还一遍遍复念着锦书的名字,阴风紧随其后穿门而入,一抹披头散发的白影僵着身子,脚尖离体,跟着香头一缕青烟的指引,进入庭院。
段凤臣顺利与我会面,这才敢激动问:“凤小姐……锦书回来了吗?”
我面色凝重的点点头,不过,看见段凤臣身后只跟了一缕魂,我本以安下的心再次拎了起来:“有按照我说的去做吗?来回走三遍,一遍都不能少。”
段凤臣点头,泪眼朦胧的哽咽确定:“是三遍,凤小姐,是不是出什么差池了?”
我瞥了眼他身后的影子,如实相告:“你只带回来了一缕,还有一缕不见踪影。”
“什么?!”段凤臣面上一慌,捧着米碗的手发抖。
我不等他多想就开口从容给他吃定心丸:
“问题不大,等会儿我查查她剩下那缕魂去哪了,看看她是不是被困在什么地方。能带回一缕魂已经算是帮了大忙,当务之急是要先将这缕魂安置进肉身。”
三魂七魄回来了两魂七魄,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找剩下的那缕魂,只要那缕魂没有被外力打散,就不算麻烦!
我抬手在掌心化出一条红线,红线上串着古旧铜钱。
一枚铜钱飞出去,带着细长红线缠绕在锦书魂魄的手臂上。
我拉动红线,牵着魂魄飘至棺前,随后绕到魂魄背后,一掌便将魂魄打进冰棺——
魂魄一道银光与锦书被缠成木乃伊的肉身相融,我动作麻利的扯回红线,再用红线铜钱锁住锦书的肉身,化出灵符将锦书体内暂有的魂魄封死在躯壳深处。
做完这一切,我才放心收回灵力,回头与殷河书段凤臣道:“两魂七魄已经归位,只需剩下一魂入体,锦书就能醒过来了。”
“要怎样才能找到剩下一缕魂?”殷河书急着追问。
段凤臣自责愧疚道:“是不是我漏掉了什么关键步骤,才没有引回锦书的魂……或是、锦书对我彻底失望死心了,所以才不肯跟我走?”
殷河书双手插裤兜,冷着脸道:
“我就说,之前就该让我去给锦书引魂!段凤臣你好意思说这些,你也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会让锦书对你失望死心?
你爷爷瞧不起锦书,你已经伤害过锦书一回了,现在你的暧昧对象害我妹妹遭遇车祸,人都成一滩肉泥了!
段凤臣,我是她亲哥,你这样对我们殷家是不是太过残忍了些?要是殷长烬在,他早就一拳头夯死你了!”
“她不是我的暧昧对象,我已经把她开除了……”
“那她给我妹妹发信息让我妹妹把你让给她,说怀了你的孩子又怎么解释?!三天前,你和她一起出入医院又是怎么解释?
我是看在你和殷长烬相识多年,当初你段家对我妹妹有养育之恩,你段家对我殷家有共甘苦之谊,我才选择再相信你一次,但相信你的代价又是什么?
是我妹妹、被你的暧昧对象推到马路上被车轧烂半个身子!段凤臣你好好看看我妹妹,你看我妹妹现在还像个人吗?
如果不是殷长烬的女人,我和锦书的亲大嫂懂玄门之术,现在你看见的就是锦书的灵堂了!段凤臣,你对得起我大哥的看重吗?
我大哥出差回来,你打算怎么向他交代?锦书、可是我大哥护着长大的姑娘啊。”
殷河书说到激动处,一把薅住段凤臣的衣领,怒目圆瞪,忍不住捏紧双拳。
段凤臣精神恹恹的哽咽着解释:
“是,马婷三天前就找过我,我也早就知道她怀孕的事,她想用这个孩子在爷爷面前诬陷我和她有个什么关系,被我当场拆穿否认了。
她又和我说,如果她父亲知道她怀的不是段家的孩子,她父亲会打死她,她想求我看在从前交情的份上,陪她一起去把孩子打掉,我拒绝了,但她却以死相逼,我怕她真想不通出了什么好歹,这才应下送她去医院。
谁知到了医院她办完手续又后悔了,她和我说肚子里的孩子好歹是一条小生命,她舍不得把孩子流掉了,我就只好又把她送了回去。河书,你相信我,她肚子里的野种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那又怎样,我的妹妹还是因为你们遭了这么大的罪!我的妹妹现在躺在棺材里啊!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可她却因为你,丢了一条命!”
眼见殷河书又按捺不住的想揍人了,我头疼道:“你俩能安静点吗?锦书现在不怕吵,我的脑子里却嗡嗡的……你们还想不想找回锦书丢掉的那缕魂了?”
拎着段凤臣衣领的殷河书这才眸眼清明恢复理智,渐渐冷静下来,一把甩开两眼泪雾氤氲的段凤臣。
“大嫂……你先忙,我不影响你了。”
我深叹一口气,继续化符燃烧,施法念咒:“天黄黄,地幽幽,开阴眼,探阳魂,破鬼关,行神路,捉遗魂,天地幽冥,助我寻阴人,魂来——”
陡然睁眼,目光顿破阴阳,穿过黑漆漆雾森森的鸦林,掠过碧莹莹的阴水池,擦过重重高山,眼前金鸡昂首高鸣,恶犬呲牙乱吠,野猫叫嚣如风,遍地白骨残骸……
黄泉路边彼岸花开,红灯笼飘浮在路两侧,索魂鬼差手持铁链套着亡人脖颈,褐黄路边落花似残血。
忘川之上,摆渡人身披蓑衣撑船渡人,鬼莲花探长花杆,妖娆开放在水面。
奈何桥上光影斑驳,年轻孟婆舀汤送给路人,偶有反抗,魂魄被鬼差掐着腮帮子面目狰狞的硬喂……
这是、地府!
而锦书的一缕魂就迷茫的飘在一处幽冷的空地上,围着古井急得打转……
“大哥、嫂子……”
“你们在哪啊?”
“我在哪啊……”
“大哥——”
慌张睁眼,我疾声道:“不好,锦书的那缕魂已经下阴间了!”
“什么?!”殷河书大步流星迈过来,急着追问:“什么意思?下阴间了还能回来吗?”
我摇摇头:“正常情况,下阴间入了鬼门关,就召不回来了。那些头七回魂的,是被引下冥界后,会放在孤魂野鬼岭,等待七天。
孤魂野鬼岭就相当于冥界的一个中转站,等头七过去,鬼差会将魂魄带去判官殿审判,这时才会入鬼门关,审判结束,或送去轮回殿,发放人间,或扔下十八层地狱受罚。
可锦书现在已经进了鬼门关,进鬼门关的鬼魂都是经过登名造册的,凡间的法术引不回来的。”
段凤臣急道:“那有些神婆,为什么能将下面的魂请上来?”
我无奈说:
“因为人家已经挨过判官殿审判了啊,人家只是暂时留在冥界没轮回,算是冥界的子民。
这些鬼魂都居住在鬼城里,鬼城类似于另一个人间,只不过鬼城常年漆黑不见日光,但鬼民在里面都能称得上安居乐业。
他们一般不会离开冥界鬼城,那里就是他的家,如果他的后代想见他,他也可以走托梦程序,人间有人做法请他,他便可以顺着人间神婆术士给的通道上来,依附在凡人的身上,借凡人嘴说些话,办点事。
锦书现在,没过审判,不是鬼民,锦书在冥界的司法区域,司法区域和鬼界居民区是两个地方,离得很远,她被困在里面,想顺利走出来,只有两个法子,要么走正常流程进审判程序,要么,有人去接。”
“那该怎么办?大嫂,你快想想法子啊!”殷河书差点就激动到薅我衣领了。
幸好我动作麻溜地先退为上,及时躲开了他的爪子:
“我不是说过么,要么走流程,要么有人去接。走流程她魂魄不全肯定会被判官发放回来,不过这丫头在下面迷了路,我料想她此刻必然又冷又怕,等她主动排队去走流程不知道得哪个猴年马月。锦书自己上不来,就只有我们去接了。”
“那可是地府,我们活人怎么能下地府?”殷河书抓住一丝希望,追问道:“大嫂,你有法子吗?”
我深呼吸:“本来是没有的,但是我刚才突然就想到、我好像认识一个地府关系户。你等我打电话给她问问。”
我摘下手套要去屋里拿手机来着,殷河书那厢手快的立马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我的手机,双手奉上:“嫂子……”
我:“……”
我无语地接过手机,找了遍联系人,然后点开与祝漓的聊天对话框。
一个网络电话甩过去。
电话那头的小兔子蹦跶了将近半分钟,祝漓那丫头才心情极好的接了电话:“喂妈……”
我:“啊?”
祝漓一愣,赶紧呸呸两声,不好意思道:“叫顺嘴了……啊婶婶我正好想找你呢!我们俩可真是心有灵犀啊!”
我茫然问她:“你找我,有事?”
祝漓傻笑两声,厚着脸皮道:“我最近想去热带地区旅游,吃个椰子啊,穿个特色服装啊,据说那边还有蛇庙,求财比较灵……”
她这么一形容,我瞬间心有灵犀的秒懂:“要旅游资金?”
祝漓:“嗯嗯!想带宝宝们出去长长见识。”
我拿下手机,一通操作,给祝漓转了五百万过去。
“好啦!”
“哇婶婶你人真好!我爱死你了,你比我爹、咳,爹的好友我叔叔大方多了!我叔叔抠抠搜搜的。”
我温柔笑笑:“出去玩就要开心嘛,别省钱,住最好的酒店吃最好的大餐,更不能亏待了孩子们,随便花,花完了我再给你转,反正都是你叔叔的钱。”
“好嘞好嘞!”祝漓答得激动,“哦对了,婶婶,你怎么先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遇见什么棘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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