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砚珩把车里的空调温度调到最高，打开车顶上的照明灯，在后排把人抱进怀里。
沈知闲几乎要被冻僵了。
原本就白皙的脸上此刻毫无血色，微微拧起的眉像是在极力隐忍着巨大的痛楚，虚弱的样子一直狠狠揪着傅砚珩一再强装镇定的那颗心脏。
沈知闲的裤子全都被海水打湿，冰凉凉地贴在她小腿上，刺骨的寒意让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
傅砚珩将她湿漉漉的裤子脱掉，露出一对细白冰凉的双腿，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将她的腿包起来搁在座椅上，把她抱坐在他的腿上。
身上还是出门时那件不合身的西装，空荡荡的衣服下隐隐有血腥味。
傅砚珩摸摸她冰凉的发丝，心跟着收紧，“有没有受伤？”
怀里的人气息很弱，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胸口，很小声很小声地回了一个嗯。
但是没说伤在哪儿，傅砚珩等不及她缓过神开口，直接掀开了她身上的外套，打开一看，里面白色的衬衣上竟然都是斑斑血迹。
是鞭子抽打的痕迹。
道道皮开肉绽。
从胳膊到肩膀到后背以及胸前，整整十鞭。
傅砚珩的眸子更冷了，抱着人却怎么也不敢再用力，在怒火即将从心口冲撞出来的时候，沈知闲揪住了他胸前的衬衫，扬起那张苍白到让人心疼的脸看他。
“我背住了你的电话，厉不厉害？”声音又虚又软，没来由的让人心疼。
傅砚珩一梗，险些没反应过来，无奈地叹口气：“你差点都死了，还在骄傲这？身上不疼了？”
沈知闲的眼眶立马就红了，又低下头把脸埋进傅砚珩的怀里。
疼，当然疼。
她这么娇气的人，连看暴力的场面都会被吓到发抖的人，更何况是硬生生被人关起来抽了整整十鞭，每一鞭都几乎是下死手。
她该疼成什么样子？
傅砚珩的心一下又一下的涩缩，抓起她冰凉的手指放在唇边哈气，然后替她揉揉，希望能快些恢复温度。
实际上，沈知闲能熬到傅砚珩赶来，已经是体力极限，她差点以为自己今晚就要死在那片海里了。
如果尸体再被海浪卷走，可能就直接尸沉大海了。
还好，傅砚珩真的赶来了。
一时间，车内的气氛沉了下去，怀里的人虽然恢复了温度，但是明显能感觉到体温一直在升高，应该是发烧了。
傅砚珩用手掌贴在她的额间，看她苍白无神的脸上挂着浓浓的倦意，声音不由得沙哑：“再坚持一会儿，我先送你去医院。”
沈知闲动了动唇，却连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来不及问她是怎么一个人跑出来逃到二三十里外的新城，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先送她去医院。
傅砚珩把人平放在后座上，用衣服将她裹住，然后一刻不留的去开车。
医院的消毒水味让人闻着头疼，一条条带着血的纱布更让他心烦意乱。
实在没法坚持看下去，傅砚珩转身出去，走到门口点燃了一根烟，夹着烟的手竟然会不自觉地轻微颤抖。
肃然的身影在浓郁的黑夜里站了许久，等他带着浑身的凉意回病房的时候，沈知闲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护士给她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人现在打着点滴，但也睡着了。
傅砚珩拉过椅子在她面前坐着。
脑子里不知道该想什么，完全空白，只能双眼一错不错地盯着病床上九死一生的人。
他不敢想，如果当时在老宅找不到沈知闲他该怎么办，如果老爷子铁了心要跟他藏人，难道真的要鱼死网破吗？
他当时说要放一把火连人带宅子一起烧掉。
所有人都以为他真的会做，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在说那句话的时候心里有多发憷。
如果真的一把火烧起来，如果沈知闲真的被关在某个角落，那她可能真的就葬身在火海里了。
他未必下得去手。
毫无疑问，不管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老爷子都能精准找出他的软肋。
可是，明明一开始，他也没打算隐藏沈知闲，因为他无所畏惧，他以为沈知闲不会成为自己的软肋。
可偏偏，她就是成了。
两瓶点滴打完，护士拔了针，沈知闲才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眼皮，醒了。
潮湿莹亮的眸子对上傅砚珩那双波澜不惊的深眸，会莫名心安。
她虚弱地动了动手指，傅砚珩看了一眼，主动把自己的手递过去，握住了她有些冰凉的指尖。
“沈知闲”他说，“再给你一次选择，一大笔钱和我。”
从前他给的选择是顾北辰和徐思明。
他说他不屑于沦为别人的选择，但是今天，却主动把自己放在了选项里。
床上的人想要挪身子，但是刚一动弹，身上的伤口就火辣辣地疼，不由得弯下嘴角，可怜又委屈。
傅砚珩叹了口气，身子向前伏，靠她近了点。
“快选，一大笔钱和我，要哪个？”
他身上有淡淡的烟味，又混着独属于他的松木香，清爽又冷淡的味道，在靠近的时候又显得特别黏人，不是味道黏人，是沈知闲不由自主地想要连着他。
她用指尖挠了挠傅砚珩的掌心，想让他别这么凶，但是对面的人却一点缓和的余地都没有，直直地盯着她，无声地催促她做选择。
沈知闲张了张嘴，声音干涩，“一大笔，是多少？”
傅砚珩敛眸，“可以让你跟你母亲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后顾无忧。”
沈知闲的眨了眨眼，有些惊讶，“这么多？”
傅砚珩：“嗯”
他握紧一直乱动的手指，等着沈知闲做选择。
“是不是我选了一大笔，你就会让我彻底离开你？”
“是”
“可如果我选了你，不就等于既可以和你在一起，还可以拥有花不完的钱了？”沈知闲翘了翘嘴角，露出一点点笑。
傅砚珩啧了一声，语气又凶：“沈知闲，你看清楚局势，你跟着我有危险，说不定哪天就死了，你要是个懂事听话的我或许还能护你周全，但你偏偏不听我的喜欢一个人偷偷出去，不管我说多少次了，你就没改过！”
沈知闲一向如此，看着软弱好拿捏，实际上从来都没服过谁的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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