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砚珩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
只是原本冰封不动的表情微微有了变化，嘴角微不可言地扬了一下。
从头到尾宋今歌都没插话的余地，本就是教养极好的大小姐，很少发作，面对赵听澜这样喋喋不休的更是声都出不了。
话说完了，事也安排妥了，赵听澜又回头看她。
一副你怎么还不走的表情。
宋今歌这才有开口的机会。
“听澜，在你没回来之前一直都是我在照顾砚珩，我对他的病情了解更多，他每天吃的药，要做的检查，以及生活习惯我都了如指掌，要是换个人，恐怕……”
赵听澜乐了：“我跟砚珩从小一块长大，在你还没来傅家之前我俩都已经是过命的交情了，怎么照顾他我不比你熟？”
宋今歌的脸白了一下。
“再说了，吃什么药做什么检查护士和医生都会提醒啊，这好歹也是VIP病房，他们倒也不敢这么怠慢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宋今歌再要留就显得死皮赖脸了。
她不傻，看得出来赵听澜是故意针对她。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这么多年，她一直尊敬爱护傅砚珩，难道还有比她更适合留在傅砚珩身边的人吗？
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但最后还是把所有话咽进肚子，只能莞尔一笑：“那听澜你好好照顾砚珩，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慢走不送哦。”
赵听澜笑嘻嘻地挥手，贴心地替她打开门，顺便还当着她的面要遣退守在外面的人。
“我好歹也是赵家小霸王，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会担着，用不着你们在这儿。”
两个人面面相觑，还是不动。
“赵先生，我们是按照老爷子的吩咐做事，希望你不要为难我们。”
傅老爷子安排的啊。
那算了。
赵听澜把门一关，又重新摇摇晃晃地进去。
傅砚珩抬了抬眼皮看他，态度不似昨天那般生冷，“你照顾我？”
“对啊”
赵听澜搬了个椅子坐在他对面，信誓旦旦地拍自己的胸脯，又开始滔滔不绝，溜须拍马。
“珩哥，咱们兄弟俩这么多年那可是情同手足，今天你有麻烦我必然首当其冲，哪怕是为了你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你放心，今后有我在，任何人都别想欺负你。”
“尤其是那不怀好意的宋今歌，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让她靠近你。”
“哎？你这什么眼神？该不会是被我的忠贞不渝打动了吧？”
傅砚珩动了动薄唇，虽然犹豫，但还是说出那句话：“可是我……不记得你。”
赵听澜：“……”
忽然如鲠在喉。
他挠了挠头有些颓废，“你真的不记得我们十几年的交情了？”
傅砚珩摇头。
“我们当年可是……”赵听澜忽然沉默了，忍着痛思考了几秒。
傅砚珩始终平静地看着他，有预感他可能等会要说什么惊为天人的蠢话。
果不其然，赵听澜开口了。
这一次是眉飞色舞。
“你不记得了吗？你从小就是我的跟班，我是处处罩着你的大哥，小时候你被人揍得满地找牙都是我救的你。”
“……”
“砚珩你从小就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虽然对我有些盲目崇拜的嫌疑，但是没关系，我并不嫌弃你，谁叫你是我过命的好兄弟呢。”
“……”
傅砚珩收回目光，侧头盯着窗帘发呆，只留给他一个紧绷绝美的侧脸。
很明显，对方拒绝了他的吹牛逼并且附送一张滚蛋卡。
赵听澜摸摸鼻子，嘿嘿笑了两声。
他起身在屋子里逛了大半圈，发现这VIP病房环境确实不错，茶几沙发书架，独卫阳台和超大柔软的病床。
住着挺舒服，但就是觉得有些单调。
赵听澜在空处站了一会儿，思考片刻，然后开口：“砚珩，你想不想要一个麻将桌？”
傅砚珩瞅了他一眼，没接话。
“要是有个麻将桌，可以找几个隔壁的病友一起搓麻将，你每天也不会这么无聊了，你觉得呢？”
隔壁的病友。
傅砚珩忽然想起沈知闲。
病成那样还有心思来调戏他。
现在终于把感冒传染给他了，不知道她自己现在怎么样。
赵听澜看着傅砚珩不声不响的样子有些发愁，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内向了？该不会是住院住自闭了吧？
“砚珩，咱不能这么内向，咱们需要适当社交。”
傅砚珩嗯了一声，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你帮我把门口的人支开，我想出去。”
“出去干嘛？”
“社交”
-
沈知闲烧得迷迷糊糊。
点滴从手背流进身体，冰凉凉的，刺得她血管都泛着凉意，她蜷缩着身子，碎发凌乱地粘在脸上。
秀气的巴掌脸泛着红，整个人烫的像是小火炉。
她翘着嘴，拧着眉，纤长的睫毛随着梦魇转动的眼皮微微抖动着，可怜的很。
傅砚珩无声无息站了一会儿。
起初是站在床尾，后来听她小声哼唧，又抬脚走了两步靠近了点，但她又不出声了，只是安静地睡着。
不知怎么的，他又往前挪了几步。
此刻已经是弯着腰凑近她的姿势，手指没忍住碰了碰她红润又滚烫的小脸。
床上的人惊醒，倏地睁开眼。
看到傅砚珩的时候明显愣了一瞬。
然后立即眉眼一弯，哭了起来。
傅砚珩以为她是难受，想要替她按铃叫护士，却忽然听到她哑着嗓子喊他的名字。
“傅砚珩，你为什么把我忘了？”
他顿住，看着床上的人，心像是被揪了一下。
“我以为在你那儿，我是跟别人不太一样的，毕竟你愿意把我留在身边过夜，哪怕是不喜欢……也应该是有点好感吧？”
“怎么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怎么就说不要就不要我了。”
“傅先生”她伸出手拽住他的尾指，用滚烫的掌心包裹住，捏的很紧。
傅砚珩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踩了几脚。
“傅先生，你知道吗？我爸爸也没了，我一回来他就没了，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我左盼右盼，我所有的希望都是能救他出来……结果他也下去找我妈了。”
她的声音很哑，断断续续的，带着哭腔，每一句话都是像揪着人心说出来的。
她问：“是不是世界上，没有人愿意要我？”
所以才一个个把她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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