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慎行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里。
聂慎霆没有打扰他,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大哥没有爱过大嫂,这一辈子都没有。他是知道的。
二十年前,他用尽一生爱过的那个女人,早已香消玉殒。
而鸳鸯分飞的原因,不过就是那简单的四个字:门当户对。
那个女人出身贫寒,自然不被高门大户的聂家所容。
大哥在各方的重重施压下,回归家族,娶了娘家有军政背景的大嫂。
那时候他还小,其中内情熟知不多,只知道大哥过了一段很是痛苦的日子。
他成天买醉,夜夜笙歌,沉迷于灯红酒绿之中,荒唐放纵。
直到后来大嫂生下少聪,他才终于有所收敛。
再后来,父亲生病,他不得已接手了聂氏,彻底跟过去做了告别。
他不再买醉,不再流连烟花之地,不再放荡不羁。
他回归家庭,努力的当一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爸爸,整个人都像转了性。
所有人都说,聂家大少爷终于正常了。
可只有聂慎霆知道,这,不过是表象而已。
真正的聂慎行早已死去,现在活着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他疯狂的工作,呕心沥血的工作,不是为了振兴家族,而是为了麻痹自己。
所以他的身体才越来越差,不到五十岁的人,竟已如朽木将腐。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他和大嫂相敬如宾,从来没有闹过矛盾。
外人只当他们夫妻恩爱,其实,不过是因为他早已没有了心罢了。
一个人若没有了心,哪里还会有七情六欲?
他从未爱过大嫂,所以,连带着对她生的孩子也不甚上心。
也因此,聂家个个都是经商的绝世之才,唯独聂少聪,这么多年始终没有长进。但凡他能多放一点点心思在少聪身上,又何至于现在碌碌无为,虚度年华。
而此种种,不过是因为一个情字而已。
“咳咳……”耳旁传来的咳嗽声将他的思绪打断。
他抬起眸子,看到兄长捂着胸口,用力地咳嗽着,苍白的脸因为充血,泛起一抹不正常的潮红。
“大哥,你没事吧?”他急忙探身过去,帮他拍着后背。“要不要叫护士来?”
“不用,我没事。”聂慎行咳嗽着一阵,终于好了些许。
“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他自嘲地道,眸中掠过一抹黯然。
聂慎霆怔了怔,这样丧气的话,不应该从大哥口中说出来。
他还不到五十岁,正当壮年。
可整个人已如江河日下,连骨子里都散发出一股日落西山的颓废来。
“大哥……”他想安慰,可聂慎行却摆了摆手,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过是吊着一条命罢了。”
聂慎霆默然,内心无比的苍凉。
五年前,似乎是从那个女人死了之后,大哥的身体状况也急转直下。
那时他才明白,原来,大哥根本不曾真正放下。
也就是那个时候起,他发誓,此生绝不重蹈大哥的覆辙。
爱而不得,遗憾终生。
聂慎行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情绪这才平缓了许多。
他把膝盖上的薄毯往上拉了拉,换了个话题:“老三,老爷子怎么样了?”
聂慎霆沉默片刻,才道:“已经抢救过来了。”
“那就好。”聂慎行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聂慎霆迟疑了一下,道:“大哥,你不怪我?”
医院里的时候,二姐可是恨不得上来给他两个耳光的。
“怪你做什么?”聂慎行淡淡道:“你又没有做错什么。”
“大哥……”聂慎霆忽然哽咽。
果然这个世界上,最懂他的人还是大哥。
聂慎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的事,我听你大嫂说了。”
聂慎霆深吸一口气:“大哥,我不想放弃她。”
聂慎行点点头:“所以你是真的喜欢她,而不是只想气气老爷子?”
聂慎霆道:“是。”
聂慎行微微一笑,“没想到聂家出了我这么个情种不算,还要再来一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情痴。难怪老爷子会气得进了医院。”
聂慎霆内疚道:“大哥,对不起。”
“跟我说对不起干什么?”聂慎行道:“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只是遵从了你的内心而已。”
“是的,”聂慎霆道:“我不想给自己留遗憾。”
聂慎行点点头:“那么,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用顾忌我们。”
“只是……”他认真地看着聂慎霆,道:“要讲究方式方法,不能蛮干。今天幸好老爷子抢救过来了,若真出了什么意外,我相信你这辈子也会寝食难安的。”
聂慎霆也知道,他今天确实是一时冲动了。不管怎样,老爷子都是他的亲生父亲,他若真被他气死了,他余生也不好过。
“放心吧大哥,我以后不会这么鲁莽了。”
“你知道分寸就好。”
聂慎霆叹了口气,看着弟弟,神色有些黯然:“老三,你比我勇敢。”
至少,他敢于去争取自己的幸福,而自己当年却迫于压力,最终无奈的放弃了,从而造成了一辈子都无法挽回的遗憾。想弥补,却已是无能为力了。
两兄弟在阳台坐了很久,说了很久的话。
这时护士小姐敲门进来:“大少爷,吃药时间到了。”
聂慎行点头,接过她手里的药服了。
聂慎霆看他的精神已明显不济,眉宇之间略有倦色。
于是道:“大哥,你要不要去床上休息一下?”
“也好。”聂慎行揉了揉又开始隐隐作疼的额角,艰难地起身。
护士小姐忙过来扶他。
聂慎行躺到床上,对聂慎霆道:“老三,有事你就去忙吧。不用总过来看我,我挺好的,再活个几年也没问题。”
聂慎霆听着这话,鼻子有点发酸。
“大哥……”他还不到五十岁,和他们的父亲站在一起,却比父亲还要垂暮。
聂慎行摆摆手:“去吧。我累了,先睡会儿。”
聂慎霆对护士小姐做了个让她照顾的手势,然后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出了房间,他没有马上就走,而是找了个地方抽了个烟。
狠狠地吐出一口白烟,仿佛要把心头的那口浊气给吐出来一样。
一根烟抽完,他的心情也平复了些许,这才摁灭烟头,起身离开。
……
(https://www.tbxsvv.cc/html/194/194887/19078598.html)
1秒记住官术网网:www.tbxsw.com.tbxsvv.cc.tb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