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想要同宋以歌笑一下,可真当她笑出来,那脸色也难看极了,特别是那一双眼,冷冷清清的,哪像是有半分的喜意。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轻到若是宋以歌不仔细听,压根就听不见她到底是在说什么。
她拉着她的手,说道:“其实祖母和娘亲替我相看的那人很好,我曾悄悄躲在屏风后见过一次,人生的高大威武,谈吐不凡,家中只有一个妾室,也算是洁身自好,我觉得还挺不错的。”
“可你……喜欢他吗?”宋以歌问的有几分吞吐。
听见她的话,凌月弯着眉眼笑了笑:“喜欢有这么重要吗?五妹妹,什么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都是话本子上的戏言罢了,看看也就算了,何必这般较真。”
宋以歌虽然明白凌月话中的意思,可到底听在耳中却还是有几分难过:“那十一殿下,你打算如何?”
“我从未许诺过他什么,又谈何打算。”凌月摸了摸宋以歌的头,“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宋以歌抬眼静静地看着她,心中那些即将要喷涌而出的话,终究是被她压在了心间,什么都没说出口。
她又同凌月扯了一些其他的事,等着快要黄昏的时候,这才同他们告辞,同宋以墨一起回去。
马车上,摇摇晃晃的。
宋以歌正闭着眼靠在车壁上休息,夜明珠柔和的光晕静静地洒在她的脸上。宋以墨坐在她的对面,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同她道:“歌儿。”
听见宋以墨的声音,她立马就睁了眼,语调轻柔,就像是保护一件上好的玉瓷器般:“哥哥,有什么事吗?”
“我今儿同时彦说了许久的话。”宋以墨说道。
这件事她自然是知道,不过今儿宋以墨提起来,她倒是有了几分怪异的感觉,却还是依言点了点头,满眼疑惑的看着他。
宋以墨轻声笑道:“我们宋家虽是注重规矩,可有时候也能稍作一些改变的。”
宋以歌是听得云里雾里的,也不知今儿为何会这般,她总觉得宋以墨这是话中有话的,却又不肯明说,这简直就让她摸不着头脑。
“哥哥你若是有话,直说便是,我们兄妹之间,应当不用这般为难吧。”宋以歌试探性的问道。
宋以墨一愣,随即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今儿同时彦聊天的时候,说到之前父亲还未出征说的话。”
“父亲未出征之前,有同时彦表哥说过什么吗?”宋以歌疑惑道,她睁着那双如春水潋滟的眼,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
宋以墨点头:“有的,当日时彦朝着父亲,表明了他想要娶你的心思,父亲说,若是时彦秋闱能得解元,便允诺他你们这一桩婚事。”
“可我不是已经同傅表哥有了婚约吗?”宋以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都说好女不二嫁,她虽非这样的姑娘,可也知道,她如今同傅宴山有了婚约,那她便也算是他的未过门的妻子,如今父亲却又私自同凌初定了这桩婚事,可曾想过傅家怎么办?
宋以歌心中有几分忐忑。
宋以墨宽慰道:“其实这也没什么,毕竟比起子瑕兄和时彦来,我倒是更宁愿,你嫁的人是时彦,而非子瑕兄。”
光是听宋以墨说起这两人的名字,便明白什么叫亲疏有别,他如今倒是更偏向了凌初。
宋以歌想得不太明白:“为什么?明明一开始,你不是还挺赞成我同傅表哥之间的婚事吗?为何突然之间,便有了这般大的转变?”
听这宋以歌的质问,宋以墨略略低了头,光影覆在了他秀雅的眉宇上,营造了几分清冷来:“我就知道你会这般问我。”
宋以歌吸了吸鼻子,继续看着他,似乎还在等着他的答案。
宋以墨这次倒是没在沉默,他说道:“其实我虽然在清风院中,常年不院子,可到底府中人多嘴杂,有些事也是会流传到我院子中来的。”
宋以歌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隐隐明白了宋以墨话中的意思,那日她将宋横波送走的时候,并没有刻意让人瞒着清风院,估摸着宋以墨应该是知道那日她同宋横波所言之事。
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哥哥,这些你都不必在意的。”
“我找那些老人打听过了,之前我们宋家是同他们傅家有婚约的,不过那时候是母亲亲自给你定的,自然也就默认的是你,可在给傅家的信中,却也只言明了,说是宋家的姑娘,我们宋家三位姑娘,如今出嫁了一位,还剩两位,就算子瑕兄娶得是四妹,我们宋家也是履行了当年的诺言。”宋以墨不紧不慢的说道。
说着,宋以墨眼中流露出了几分痛苦来:“我知道子瑕瞧上去要比时彦好上一些,可一想到祖母竟然让你与四妹同嫁给子瑕兄,我这心中无论如何都有些接受不了。”
“你是我侯府唯一的嫡女,为何要同自个的庶姐共侍一夫?”
宋以歌沉默着,也垂下了眼睑:“兄长,此事祖母自然是有祖母的考量,你就别管这么多了,再言我如今还小,及笄还有些年头了。”
“你及笄也就是明年的事了,哪里还有些年头。”宋以墨不赞成的反驳了一句。
宋以歌依旧还在笑:“好了,哥哥再过些日子,便是你的大婚了,你该多想想高兴的事,就别来操心我了,我的事我自个会处理好的,再言父亲马上就要归家了,我的婚事如何,还不是得看父亲吗?”
听见这话,宋以墨倒是隐约想起前些日子接到的信,淮阳候的确是快要回金陵了,到时候这些事自然是有人做主的。
他略微松了口气,将悬在嗓子眼的心放了下去:“也是,那就等父亲回来,我在同他好好商议商议,若是祖母坚持要将四妹许给子瑕兄,我便做主,让你同时彦定亲。”
“虽说四舅出身不怎么好,可待你却也是一心一意的疼爱,你若是嫁过去,有几位舅舅和外祖父外祖母的撑腰,时彦可不敢给你气受。”
宋以歌心头纵然不以为意,可还是笑着应允了他的话。
转眼间,秋闱开始。
再一转眼,便到了放榜的时候。
放榜的那日,宋以歌正在屋内穿着鲛纱织成衣裳,腰带松松系着,半露着一双香肩,凝脂如玉。
她用手倚着头,窗扇大敞,却无风送来,而此时她的手边更是摆着一碗冰镇过的莲子羹,入口清爽微凉,甚是怡人。
绿珠将账本和算盘一同抬了过来,放在了她的面前:“姑娘,这是这个月的账本。”
宋以歌懒洋洋的支着头看了眼,说道:“听说今儿是放榜的日子?”
绿珠捂着嘴笑:“是呀,姑娘您今儿都问了第三遍了,咱们派出去的人,如今正在凌府中候着了,一旦有了消息,便会立马传过来的。”
“当然要立马传过来,我必须要知道这次表哥到底考了多少名,若是太差了,指不定祖母那又要折腾出什么幺蛾子。”宋以歌撇了撇嘴,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样。
“对了,最近湘水那个丫头如何?可还算乖巧?”说起宋老夫人,宋以歌倒是想起了另一个被人遗忘在了徽雪院中的人儿。
绿珠听宋以歌问起她,她想了会儿,这才道:“奴婢听说,自从湘水入了姑娘您的徽雪院后,那可是安静得很,一点幺蛾子都没有折腾出来,想来也是个识时务。”
“不过姑娘,奴婢总觉得那位湘水有些许怪异,不太像正经人家出来的姑娘,虽然琴棋书画她都会,像个大家闺秀一般,可奴婢就是觉得不太对劲。”绿珠拧着眉头,也没什么遮掩,将自己感知到的事一股脑的全部说了。
宋以歌低头用勺子舀了莲子羹,送入嘴中,等着吞咽下去后,这才用帕子擦了擦嘴,说道:“你的直觉挺准的,湘水的确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不过我留着湘水有用,你好好教她便是。”
绿珠点点头,虽然不太明白自家姑娘留着那人到底有什么用,可也没有多嘴的去问。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院子中这才来了些风。
宋以歌惬意的闭着眼靠在那,浑身犯懒,什么都不想动:“最近成婚事宜筹备的如何?”
“管事们都在盯着,就连大公子那也派了人出来,想必不会有什么差错的。”绿珠道。
“看来他真的是对我这位小嫂子上了心。”宋以歌懒洋洋的睁着眼,同绿珠刚说了声一句后,就瞧见院子口,有一个丫鬟极快的冲了进来,嘴中还不断地在高声嚷嚷着:“姑娘,姑娘,大喜,大喜!”
宋以歌转头,眯着眼睛莞尔道:“什么大喜?”
“凌五公子大喜!”丫鬟许是一路跑过来的,因为激动脸上泛起了一阵潮红,整个人就连出气,都变得气喘吁吁的。
她半弯着腰,双手扶在膝上,纵然有几分累,可还是掩不住她满面的喜色:“姑娘,凌五公子中了!”
“中了?”宋以歌还没回过神来,喃喃的咀嚼着这两个字。
“是是是!”丫鬟拼命地点头,喜色溢于眉眼,“凌五公子,是此次的第一名。”
“第一名,那不就是——”宋以歌一下子醒悟过来,睁大了眼,拍手一笑,“解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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