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了两遍,台下寂然无声。
沫儿惴惴不安地走了过来:“皇上,主子她……会不会真的在这七人之中?”
君洛横了她一眼,冷笑:“朕的女人,朕会认不出来吗?”
沫儿垂下头,讪讪地退了回去,心中却在暗暗腹诽:“你刚才明明已经认错过的,这会儿又装什么大瓣蒜……”
君洛也想到了这一点,脸上微红。
芸贵太妃敲了敲桌子,冷笑道:“这七人的身段装束一模一样,分明是有人暗中挑唆、借机生事!皇帝,此事若不严惩,皇家颜面何在?”
君洛头也没回,冷冷地回敬一句:“太妃年纪大了,‘颜面’难以见人也是情有可原。回头朕叫太医院给您开几个养颜的方子,尽量保住您老人家的‘颜面’!”
此颜面非彼颜面。芸贵太妃气得脸色都白了。
她今年不过二十四五岁年纪,青春正盛,哪里“难以见人”了?
难道,在旁人的眼中,她已是个难以见人的老妪了吗?
芸贵太妃的心里生出了浓浓的危机感。
君洛心中焦躁,随手将台上的一段红绸扯了下来,狠狠地踩在地上:“罗青桃,你若再不出现……”
“再不出现,你待怎样?”旁边树上响起了一声冷笑。
君洛惊喜地抬起头来,便看见先前第一个红衣女子藏身的那朵树冠上,一道冷光直坠而下。
台上群臣哗然。
君洛仰头看着那道冷光,并不躲闪。
台上台下一众女子齐齐尖叫起来,就连太上皇也没忍住站起了身,身子绷得挺直。
树上坠落下来的是一柄短剑啊!他不躲闪,难道是寻死不成?
一霎之间,短剑离君洛已不过两尺之遥。
这时树上忽有一道月白的身影飘落下来。随着“当”地一声巨响,那短剑擦着君洛的头皮斜斜飞了出去,准确地插进了旁边的树干之中。
月白身影稳稳落地,手中铁鞭打了个转,缠回腰间。
台下的女子慢慢地放下了捂住眼睛的双手,愕然看向台上。
君洛松了口气,露出笑容:“你到底还是舍不得杀我。”
“人贱自有天收,用不着我杀你。”罗青桃冷冷地道。
君洛摸了摸鼻子,讪讪地赔笑。
芸贵太妃狠狠地拍了拍桌子:“胡闹!简直胡闹!皇上的安危,也是可以拿来玩笑的么?你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罗青桃眯起眼睛,悠悠道:“先太皇太后在世时常说,人上了年纪就喜欢说晚辈‘胡闹’,却往往忘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是如何‘胡闹’的——这话果然不假。”
芸贵太妃气得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上了年纪?她……她上了年纪?
旁边的七个红衣女子齐齐笑出了声。
罗青桃一个眼神甩过去,七个女子同时抬手,将脸上的红纱揭了下来。
台上台下众人齐齐惊叹,君洛却连看也懒得看一眼。他的目光只盯着罗青桃,倒好像她身上生了磁石,将他的眼睛吸住了一样。
罗青桃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都是故人,你不去跟她们叙叙旧么?”
七个女子齐齐围了上来。君洛一见,吓得险些跌下台去。
确实“都是故人”!
这几个女子,都是京城里有名的刀马旦。他昔年放浪形骸的时候,哪个名伶的闺房是他没闯过的?
罗青桃双手抱胸,靠着树干站稳,眯起了眼睛。
君洛慌忙甩开那几个女子,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媳妇儿,我……我已经不认识她们了!”
“哦?这么说,从前确实是‘认识’的?‘认识’到何种程度?以后还准备‘认识’到何种程度?”罗青桃问得很随意。
君洛的额角的冷汗却“唰”地一下子流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凑到罗青桃的身旁,伸手来扯她的衣袖。
罗青桃敏锐地避开,赠他一声冷笑。
君洛急得直跺脚。
七个女子齐齐笑出了声。舞台上一时嘻嘻哈哈,乐成一团。
君洛心中焦躁,怒声喝道:“你们再捣乱,朕就把你们全都砍了!”
“皇上好威风啊!”罗青桃阴阳怪气地“赞叹”了一声。
君洛的脸皱成了苦瓜。
罗青桃恢复了淡漠的神情,似乎有些疲惫:“好歹也是你捧过的人,如今你张口就是一句‘砍了’,倒也不怕旁人伤心!”
“我只怕你伤心!蠢女人,她们一百个加起来也没有你重要!”君洛慌忙赌咒发誓。
罗青桃悠悠道:“那就想法子凑齐一百零一个。”
君洛的脸皱得更厉害了。
此时群臣和台下的女孩子们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已经兴致勃勃地议论开了。
君洛凑到罗青桃身旁,压低了声音哀求道:“回宫之后我任你处置,现在先给我留点儿面子,好不好?”
罗青桃背转身去,不肯理他。
君洛绕了几个圈子都没用,只好回来向七个红衣女子求救。
可他忘了,那七个人根本就是来捣乱的。
眼见君洛吃瘪,七女很“好心”地提醒道:“您已经是皇上了,何必在女人面前吃瘪?她不好哄,您不是还有我们嘛!我们好哄啊,只要您一句话,咱姐妹七个一起跟您走……”
“给我住嘴!”君洛吓得脸都白了。
罗青桃凉凉地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君洛跳着脚怒道:“什么好主意,我连你一个都消化不了,哪里招架得住她们!媳妇,你就饶了我吧!”
“消化不了?”罗青桃拉长了声音追问。
君洛打了个哆嗦,缩着脖子道:“我的意思是说,有你就足够了!足够了!”
“我看,你已经用不着我了。”罗青桃淡淡地道。
君洛慌忙赌咒发誓。
罗青桃走到七个女子面前,从其中一人手中接过短剑:“这七个人的剑舞,我只教了一天。你觉得怎么样?”
君洛慌忙摇头:“东施效颦,不堪入目!”
“是么?”罗青桃伸手将第一个出场的女子拉了出来。
君洛的脸立时红了起来。
他他他……他可以把先前说过的话收回来吗?
他当时只是太高兴了,所以没有仔细看……
他哪里能想到媳妇儿也可以有赝品啊!
再说了,后来他不是就明白了嘛!他不但看出这七个女子都不是她,还能猜出这事情是她搞的鬼——这都不能被原谅吗……
君洛觉得自己很委屈。
罗青桃漫不经心地敲击着剑刃,语气冷淡:“既然你要的人已经出现了,我原不必再来……”
“混蛋,我要的人,只有你!”君洛气得跳脚。
“是么?”罗青桃冷笑着走过去,将桌上的留下的号牌拿在手中把玩着。
君洛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罗青桃歪着头向他露出一个浅笑:“只有我吗?”
“她们……”君洛语塞。
罗青桃丢下号牌,敛了笑容:“月华姑娘所言不错——你既然可以找到那么多人来替代我,我也就没有出现的必要了。”
程月华愕然地看着罗青桃,忽然瞪大了眼睛:“你,你是……”
罗青桃转过身,便要往外走。
君洛慌忙冲上前去,张开双臂拦住她的去路。
罗青桃冷冷地看着他:“还有什么话说?”
“你不能就这样走!”君洛急得大吼。
罗青桃“哦”了一声,庄庄重重地行了个礼:“臣女告退。愿皇上百子千孙,福寿绵长!”
“去他娘的百子千孙!”君洛怒吼一声,夺过罗青桃手中的短剑,狠狠地掷到了地上。
罗青桃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君洛猛抓住她的手腕,厉声道:“你闹够了没有!你吃醋,你生气,我已经在这里任打任骂了,你还要怎样!你瞒着我走了一次又一次,这次还想当着我的面走?你一走,我大半条命都跟着你走了,还怎么‘福寿绵长’!”
罗青桃扁着嘴,低头避开他的目光。
君洛干脆把她两只手腕都攥紧了,拧着她的胳膊将她固定在怀里,逼得她半点儿也动弹不得。
“强扭的瓜不甜。”罗青桃咬牙道。
君洛冷笑:“至少管饱!”
罗青桃一个没绷住,险些破功。幸好她及时忍住了,没笑出来。
君洛紧紧箍住她的身子,咬牙切齿:“差不多可以了吧?你闹了这一场,我的威风是彻底没有了!我好歹也是一国之君,你多少也给我留一分脸面,不然我怎么见人……”
“你还知道要脸?”罗青桃气不打一处来。
君洛耷拉着头,老老实实地准备挨训。
罗青桃便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冷笑道:“你还知道你是一国之君?你看看你搞的这是什么把戏!你是在选嫔妃,还是在选花魁?再不然,你是要学人家街头卖艺的小姑娘,来一个‘比武招亲’?你丢不丢人!”
“丢人,丢人。”君洛“嘿嘿”地笑了。
罗青桃搞不懂他在笑什么,只觉得他大约是傻了。
趁罗青桃站着生气的工夫,君洛又死皮赖脸地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腰:“媳妇,你肯骂我我丢你的人了,是不是就意味着你不走了?”
“你丢的是你自己的人,跟我没关系!”罗青桃嘴硬。
君洛在她背上蹭了蹭脸,委屈兮兮:“凶女人!我丢这么大的人,还不是为了你?”
罗青桃用手肘抵住他的胸膛,拉长了声音:“哦——这倒是为了我了?难道你选嫔妃不是为了伺候你自己,而是为了给我组建一支娘子军?以后一旦有战事,就让我带着几个娇滴滴的女兵去冲锋陷阵?”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君洛笑嘻嘻地应声。
罗青桃见他没有愧悔的意思,心里越发气恼。
君洛像一只树袋熊一样挂在罗青桃的腰上,委屈兮兮地抱怨:“要不是万不得已,我何必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康宁宫里的那个老家伙、朝堂上的那一群老家伙……见天儿逼着我选秀纳妃,还死活不许我娶你,一言不合就以死相逼,到后来甚至干脆越俎代庖……要不是我及时从落云城赶回来,他们险些就直接把人给我送到宫里去了!我撒娇撒痴装疯卖傻才争取到一个公开选妃的机会,说好了不论出身、不问生平,只要剑舞出众就可以入选——你怎么就不懂我的心思呢?我都不怕不伦不类丢人现眼了,可你……”
“所以,你这样选秀,是为了我?”罗青桃的语气不知不觉地软了下来。
君洛“哼”了一声,忿忿道:“没良心的蠢女人,枉费我一番苦心!”
罗青桃本想回骂他,一时却没了底气。她想了许久,只得问道:“你准备让我跳一支舞,然后顺理成章地留下,同那些女孩子一起入宫?”
“我什么时候说过让那些女人入宫?我只要你,你到底懂不懂!”君洛气得直想骂娘。
罗青桃被他吼得有些委屈——她确实不懂嘛!
对峙许久,君洛泄气:“现在,还生气吗?”
罗青桃想了一想,又问:“为什么外面要挂上那些丑不拉几的步障?跟你娶骆可儿的时候一模一样,我差一点以为你又要……”
“那个不重要!”君洛气得直吼。
罗青桃闷闷地嘀咕道:“可我觉得很重要。”
她原本是最爱大红色的。可是从那次之后,她看见红色便觉得头脑发昏,除必要场合之外几乎再也没穿过红色衣裳,看到战场上血流成河的场景甚至会呕吐不止——你说重要不重要?
君洛转到前面,认真地看着罗青桃的眼睛:“真的……那么重要?”
罗青桃避开他的目光,沉声道:“这次回来,我想要骆可儿的命——你准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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