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陆臻接过矿泉水，漱了口，这才舒服不少，她这纯粹是恶心的，去医院也没用。
张莱儿跟在陆臻身边：“你真的能看见我？”
陆臻看向谢凛川，见对方眼带担忧地看着自己，问道：“车子停哪里了？”
“就在前面。”谢凛川道。
“带我过去。”陆臻伸出手，谢凛川忙上前扶她。
陆臻看了一眼张莱儿，没说话，而是在谢凛川的搀扶下，走到车边。
“谢凛川，麻烦你在这里等一下，还有，别让人靠近车子。”陆臻交代了一句，径直开了车门，坐进了后座。
就在陆臻进了车里后，张莱儿也跟了进去。
后座的位置，陆臻跟张莱儿一左一右地坐着。
陆臻深呼吸了一下，做足了心理准备，才侧头看向张莱儿，回答了她刚刚的问题：“对，我能看到你。”
谢凛川始终保持背对着车子的姿势，高大的身躯遮住了后座的车窗。
张莱儿得到陆臻正面的回答，突然唔唔唔地哭了起来，不过，意识体是没有眼泪的，但那只有陆臻一个人能听到的哭声却显得格外诡异。
“别哭了。”尖锐的哭声几乎要将陆臻的耳模刺穿，她忍无可忍地说道。
“对不起，主播，对不起。”张莱儿说道。
陆臻怔住，她没想到，张莱儿第一句话，竟然是跟她道歉。
陆臻其实并不是心肠很硬的人，她更不是漠视生命的人。
看到张莱儿死讯的那条新闻时，她心里并不好受。
她只是告诉自己，这种人并不值得同情，对于这种被人收买而污蔑诋毁悦容产品的人，她的怨气积攒了足足两年。
两年前，因为那些人的诋毁，她的事业一落千丈，悦容也濒临破产，无人问津，而那些人，拿着昧良心的钱，逍遥快活地过上自己的好日子。
她是恨的。
恨陆雪，也恨这些人。
午夜梦回被气的睡不着的时候，她也诅咒过那些人不得好死。
但真正的当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在眼前落下的时候，她突然就觉得不好受了。
只是久积的怒气，还是让她告诉自己，她们是活该的，是不值得同情的。
张莱儿却在死后，跟她道歉了。
陆臻沉默着。
张莱儿却接着道：“我不想答应的，那个人拿来药水，让我假装过敏来诋毁你，诋毁产品，我不想答应的，但是我弟弟要上大学，将来还要娶媳妇，要花很多很多钱，我没办法，对不起，主播。”
押上自己的容貌，却只是为了让弟弟上大学，娶媳妇儿？
张莱儿。
来儿。
陆臻突然很同情张莱儿，她语气变得温柔：“没关系。”
她不会去恨一个死人，也无法去责怪这样一个可怜的女孩。
哭声停止，张莱儿看着陆臻：“主播，谢谢你愿意原谅我，还有，我原来用的那个药水不是导致毁容的主要原因，只是……”
张莱儿看向正在嚎哭的自己的母亲，缓缓地道：“只是我的妈妈好像并不满足于只拿二十万，她答应了那个人，只要将我的药换掉，让我彻底毁容，将事情彻底闹大，就会给一百万。”
张莱儿想起自己的脸部流脓生疮，想到自己去医院，医院诊断为永久性毁容后的那种绝望，她跳下天台的时候，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妈妈，要毁了她。
事情闹大了，因为她死了。
这也算遂了她的愿了。
但明明是害死自己的人，怎么，怎么就能哭的这样情真意切呢？
张莱儿觉得很恶心。
真的，恶心透了。
她突然就想要冲破什么，她想要揭穿这个人的假面，然后，她就发现自己出现在了自己身边，但她仍然什么也做不了。
她只能看着他们演，看着他们抬着自己的身体给她‘讨公道’。
哪里是要什么公道？只是要一笔能给他们儿子铺路的钱罢了。
而她算什么呢？她只不过是个女儿，是个赔钱货，她这个人，就如同她的名字，都是为了他们的儿子。
莱儿，来儿！
她生，是为了给他们盼来儿子。
她死，是为了给那个他们已经盼来的儿子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但是，凭什么呢？
张莱儿不甘心极了。
她不想再为弟弟服务了，她从小被灌输要全心全意为弟弟着想的思想，一直以来，她被忽视，被打骂，只有在帮着弟弟做些什么的时候，才能得到他们的一个笑脸或者一个夸奖。
她为了那个夸奖，那个笑脸，什么都不争不抢，反而事事以弟弟为先，渐渐的，她竟然习惯了。
当她心灰意冷地从医院回家的时候，从医生口中得知她的脸或许永远会毁掉的时候，她心里想的，竟然还是顶着这样的脸，是不是不好找工作？没有工作她该怎么赚钱？怎么补贴家里？供弟弟上大学？
所以当她无意间听到他们的对话，知道自己的脸是他们有预谋毁掉的时候，她崩溃了。
到了那时她才知道，原来还有另外一个人找过他们，只要加大药量，让脸真正的，彻底毁掉，让事情闹的更大，他们就能得到一百万。
一百万，毁掉她的脸。
张莱儿摸着连自己都不敢看的脸，绝望了，原来在他们心里，她就值一百万。
一套房子的首付跟弟弟将来娶媳妇的彩礼钱。
“主播姐姐，除了曹文英，还有另外一个人，是她给我父母一百万，让他们彻底毁掉我的脸，然后带着我来讨公道。”张莱儿飘飘忽忽的声音响起。
他们没想到，她会从天台跳下，不过，这样效果更好，更逼真不是吗？
都不用想，陆臻就知道这个人肯定是陆雪。
不过，对方比她想的更狠，她竟然想用一条人命，让悦容，让她永远翻不了身。
陆臻想，陆雪在做这件事的时候，肯定没想到她会拍到曹文英跟这几个女孩交易的视频。
现在，她该担心这把火会不会烧到她身上才对吧。
陆臻对着张莱儿道：“张莱儿，回你该回的地方去吧，再在这边逗留，积攒怨气跟怒气，对你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张莱儿仰着满是血次呼啦红红白白的恐怖的脸，问：“该去的地方？我该怎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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